殺人計畫-(拾捌)
阿鳳在街上晃著,腦中不斷盤算該怎麼去將福伯殺掉。不久之後警方肯定就會鎖定他的身份,或許已經知道了也不一定。他的時間只會越來越少,事情也只會更加棘手。
然而這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他現在只有一個人,福伯有一整個組織的人在保護著他。
一把沒剩多少子彈的黑星手槍,一把刀。要怎麼去對付滿屋子的槍。
那時他和雄哥一夥人殺到那間屋子裡頭時狀況是那麼地慘烈,最後只剩下他一個人幸運存活下來。一個人對抗那麼多人肯定會是飛蛾撲火的行徑。
阿鳳盡量不去想他親手殺了親生父親以及峰舅在他懷裡死掉的那一刻。那會使得他無法冷靜思考,他必須先避開那些情緒好好想出復仇的計畫。
他想不到任何辦法,但這卻沒有一絲一毫動搖他要報仇的決心。他與福伯的不共戴天之仇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磨滅。現在的他彷彿只為了這件事情而繼續生存下去。
阿鳳坐在堤防旁的樓梯上抽著煙,絞盡腦汁地思考著。
一台雙載的機車從阿鳳面前經過,他認出了機車那上頭正是在福伯那看過的人。該死。他現在還沒有任何準備。
機車上的兩個兄弟也認出了他,在不遠處調頭迴轉過來。
阿鳳感覺到濃厚的敵意,起身離開。福伯肯定是下了滅口令。
阿鳳走在前頭,那輛機車保持著同樣的距離在後頭緩緩地跟著。他們都知道互相的存在。後頭的兩人正等待著適當的下手時機,他們的衣服下肯定藏有手槍。
阿鳳轉過了幾條街巷,腦中不停打轉著對付他們的方法。
他惦著在自己外套下的那把手槍,搞不好待會就得使用上。除此之外只有一把刀。
對方有兩個人,共同乘坐一部機車。不管怎麼樣正面衝突對阿鳳非常不利。不知不覺阿鳳卻已經走到了人煙較為稀少的地方。
後頭的兩人似乎聞到了一絲可以準備下手的氣息,開始慢慢逼近阿鳳。
阿鳳看見一處圍著綠色鐵皮的建築工地,裡頭是正興建到一半的公寓。他打算奮力一搏,從缺了一口的地方躋身進去。
後頭的兩個男人也下了車,跟著進入裡頭。
未完成建築物充滿一股潮濕的水泥氣味,地上散落著許多雜物並且堆放著高聳水泥袋。
兩個男人走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其中一個拿出手機的手電筒照明。
他們朝著一處可見的樓梯前進,手中掏出傢伙。兩把手槍。他們要至阿鳳於死地。
兩人走過一處雜物堆正準備踏上樓梯時,阿鳳從黑暗之中現身,一把刀深深地刺入其中一個男人的脖子後一轉。有韌性的東西被切斷的觸感。男人連叫喊都來不及便倒地。
另一人發現阿鳳後馬上舉槍瞄準,但槍舉不到一半,阿鳳便一腳重重地踹在他腹部上將他踹退幾步。這都是阿鳳在短短地時間內率先想過的,他必須維持他的優勢,待在暗處。
阿鳳趁機躲回黑暗當中,伺機而行。敵明他暗,這是他所能把握住的優勢。假設對方關上唯一的照明,他一定會試圖逃跑。然而對方是不可能會讓他有這種機會,這也造成了他們的劣勢。
剩下的男人警戒地觀看了下他的同伴。看來已經沒有救,沒有動靜的身軀仍舊從脖子上的傷口汨汨地流出鮮血。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照明用的手機,緩緩地後退至牆角使得自己不至於背面受敵。他屏氣凝神地觀看四周。阿鳳的身影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邊去。
男人平舉著槍,手指輕抵在扳機上頭準備隨時擊發裡頭的子彈。
阿鳳的身影從格局後的牆壁閃過,跑上了樓梯,男人跟著上了去。
二樓的格局十分空曠,男人並沒有看見阿鳳的身影。唯一的路就是再往上一層去的樓梯。
男人躡手躡腳地一階階往上,充滿碎砂石的工地在他腳下發出聲響。不久便到了三樓的門口。
三樓便是頂樓了。男人在門口準備好易於攻擊的姿態,一股氣地探身出去朝天台看了看。外頭黑壓壓的一片,微弱的光下仍舊是一片空蕩。
沒見到阿鳳的身影,或許他從哪邊逃走了。男人放鬆姿態前去圍牆邊,伸出頭往街道的兩端望了望,路上沒有任何行人。這裡位於稍微偏僻的地方,其他建築離男人所在之處尚有一段距離。
阿鳳早攀上了建築物的頂端,隱身在水塔旁。他像個狩獵者一樣靜靜地聽著,等到聽見男人的腳步聲後才緩緩探頭出來。他看見男人正背對著他,注意力正集中在即將撥打出去的電話。那個想要把自己給做掉的男人,那個他一定要先一步下手解決掉的男人。對現在的阿鳳而言,取一個人的性命並不會太困難。以往的恐懼早被復仇的烈火燒得一乾二淨。
阿鳳見機不可失,倏地從樓梯上方的水泥平台上跳了下來,直逼向感到驚訝的男人那去。
男人舉起手槍想要瞄準,但阿鳳更快一步地一個勁地朝他身上撲了過去。男人的背部撞向後頭的水泥牆,不小的衝擊使得他發出痛苦的叫喊,手中握著的槍滑了出去。
阿鳳高舉起拳頭想狠狠地往被他壓在下方的男人打去,然而男人出手的速度比他快上一截。著實的一記擊中阿鳳,他痛苦地往後倒去,手直摀著緊縮到快無法呼吸的喉頭在地上打著滾。
男人急忙站起身朝阿鳳走去,往他身上連踢了幾腳。阿鳳痛苦地悶喊,然而一個轉身,他的手中多了一把手槍,那個男人剛才丟失的那把手槍。
男人一愣,兩發子彈毫不猶豫地擊發,阿鳳已經完全了解生存的法則。男人的臂膀和大腿被中了彈向後跌去。阿鳳故意留下活口。
阿鳳奮力站起身,仍有些搖晃。但勝負已揭曉,他手中握有勝利關鍵的唯一武器。
血不斷冒出的男人眼神充滿仇恨,攤在牆邊緊盯著阿鳳。他現在連起身走路都已經有些困難。
掉落在一旁的手機響了起來,阿鳳慢慢接近,不忘一邊對準著那個男人以防他再有動作。阿鳳按下通話按鈕。
「事情辦好沒?」電話那頭傳來那個熟悉的聲音。
阿鳳默不出聲。
「喂?聽到沒?快回話啊!」是福伯的聲音。
「下一個就是你了。」阿鳳的聲音十分冷靜,帶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
阿鳳一槍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個男人的額頭。一時之間他已經感到開槍對他而言已經並不那麼地陌生了。
阿鳳讓那聲槍響確實地傳到電話的那頭後,便沒再說任何話地掛上了電話。他彷彿聽得見福伯在咒罵些什麼。
警告,血淋淋的警告。或著更明確點說就是宣戰。
阿鳳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白。他的腦中又浮現出親手殺了父親的那一刻,他被設計而鑄下大錯的那一刻。這仇一定得報。讓他雙手沾上鮮血的仇恨。
在電話另一頭辦公室裡的福伯憤怒地將手中的話筒摔了出去,一旁的兄弟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著,各各顯得膽顫心驚。
「你們辦事是怎麼辦的?我這些年來白養你們了嗎?怎麼會拿一個黃毛小鬼沒轍!」福伯站起身朝面前的兄弟們指著鼻子大罵。
「福伯,先別生氣啊。」
「還敢叫我別生氣!還敢叫我別生氣!」福伯一巴掌一巴掌地往開口的那個男人臉上打去,巴掌聲響亮得連在辦公室外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男人只是默默地承受,連抬頭看福伯一眼都不敢。「他媽的這事情要是傳到道上去了,你們叫我以後面子要往哪裡擺啊!操!一群飯桶!」
福伯坐回他的辦公椅上,空氣中仍充滿濃厚的火藥味。不只沒抓到人,甚至還有兩個兄弟被殺了。
福伯似乎有點太小看了阿鳳。而現在的阿鳳確實也成了福伯不小的威脅。
失去所有親人的阿鳳看來已經視生死於度外,什麼不顧一切的瘋狂舉動都可能幹得出來。福伯清楚這樣的亡命之徒是最為危險,畢竟他已經沒有什麼好再失去。黑道對於威脅他人之類的事情是在行不過,但是面對一個瘋子便沒有任何籌碼。
福伯想了許久,這期間沒有人敢有任何動作或說任何一句話。全部都等待著福伯一個人的發落。
「就這麼辦吧。」福伯像是自言自語地開口,他跳過所有思考過程直接說出了結論。
但一伙人全聽得一頭霧水,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做。
「福伯,那麼我們要做什麼呢?」一個兄弟在其他人的逼迫下膽怯地開口問。
「什麼都不用。他會現身的。」福伯像是回到了平常的冷靜。「他肯定會現身。」
不管阿鳳現在了解他的陰謀到哪種程度,福伯清楚的是阿鳳的目標只有他一人,所以他肯定阿鳳一定會自個兒找上門來。
與其花過多的人力到外頭搜尋,不如準備好一切來應付即將到來的亡命之徒。況且從警方那邊得到的內幕消息,阿鳳的身份已經被鎖定。只是沒有透露給新聞媒體知道罷了。黑道自己有自己的一套資訊系統。只要暗中推上一步,或許警方就可以解決掉他。但他還是希望能夠親手將他推入痛苦的深淵,他有十足的理由,等了二十五年的理由。
「把你們的傢伙統統準備好就是了。」福伯放聲大笑,底下的人全都一愣一愣的。
現在就等著阿鳳來自投羅網了。況且論道行而言,肯定是福伯高上一籌。他可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