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8 19:10:28河童(請叫我KAPPA)
樂訪(完結)
霧鹿峽谷
這一段路很好走,都是下坡的平路,不過有點蜿蜒;路面也不寬,大約都是兩線道,偶爾也有一段出現只容一車多寬的鄉間小路。午後一點,太陽時常躲到雲後面,涼風吹拂,走起來甚是愜意。(如果不用時常將高麗菜換手提而可改用運球方式那就會更愜意了)
這裡的海拔不知是多少?溫度很宜人呢。
我們邊走邊注意著下山的公車會何時經過,倒不是要坐上它,而只是想知道大約的時間,也許以後還有機會再來。不過走了老久,卻沒再見到任何車輛的蹤影;這條公路真的是荒涼而寂寞,連鳥叫蟲鳴都稀少得很。
我不知霧鹿還有多遠,或許就快到了。這一走,走了快八公里才見到有人煙的地方,我們已來到霧鹿峽谷了。
這一段路據昨天那群男生說,有不少的坍方。
也難怪會坍方,峭壁的成分有許多是泥頁岩,一片片兒的,跌得滿地碎屑。峭壁似乎蘊藏著豐富的地下水氣,沒下雨而整個岩層和地面都是溼的。這種坍方路面人走沒關係,那些男生騎車就顯得危險了。
「書上說這裡有吊橋和溫泉旅館。」我對月兒說。
「嗯。」她點點頭。
可是走過了那些峭壁懸崖坍方路段,景觀就又回復到剛才的鄉間情懷,根本沒看到什麼吊橋,也沒看到什麼大旅館。在某個峭壁之下有一處廢墟,斷壁殘垣,處處溼苔,招牌毀損到瞧不出是什麼溫泉旅社。
該不會走錯了路罷!我心裡又有一點焦慮了。這一路走一路焦慮是有道理的,因為地方實在太荒涼了,荒涼到心裏的搗蛋鬼都變成了大嗓門。我們沒看見飯店和吊橋;公車應該經過的地方,沒有公車,也沒有其他私家車;吊橋所處的地方總應該要有峭壁流水罷,可我們越走卻越向著平坦的谷地,這些都怎麼瞧怎麼覺得不對勁。
唯一算是安慰人心的,綠色的里程牌子偶爾還會出現。
只要不是搗蛋的小孩拿來亂插應該就沒問題了。
這句話是心裏的搗蛋鬼說的。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已過了下午三點半,我們才遠遠見到路邊出現令人欣喜的「霧鹿農產運銷中心」的牌子;整齊漂亮的金字燙在造型招牌上,眼睛當場為之一亮。接著迎接我們的,是一大群聽到腳步聲而激動不已的家犬,為數不下數十隻,牠們本來都趴在地上午睡呢,現在全衝上來大聲吠叫,還好都搖著尾巴。
老闆娘聞聲趕緊跑出來一看,老遠招呼著:「妳們是我乾兒子說的那兩位朋友嗎?」
「是啊!」我們倆笑容回應。「今晚要訂一間房,還有房間嗎?」
「當然有,特地保留最好的房間給妳們!」老闆娘熱情地說。「怎麼來得這麼晚?我從兩點就在等妳們;本來還在想,叫我那乾兒子去找妳們呢!」
「啊,兩點?抱歉抱歉,我們走得比較慢,早知道您在等,路上不到處拍照耽擱了。」
「到了就好,很累了吧?東西先放著罷。」
老闆娘果然把一間林間木屋套房半價算給我們,她說,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從那時以後就是旺季;今天因為是平常日,所以也沒有別的客人會留在此地過夜。我跟月兒把裝備都卸了,這一次旅行健行的部份終於結束,可以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囉!
昨晚天氣冷,又加上擔心早上醒得太遲,所以一直沒睡好;這一洗完熱水澡鬆懈下來,頭髮都還沒吹乾哩,我跟月兒已經倒在被窩上頭睡著了。
睡得冷醒,夢夢乍一瞥手錶不知下午四點半還是五點半,天色已有些暗,但仍是相當困倦,於是把底下的棉被翻身一拉蓋上,管他肚子餓還是不餓,先睡飽再說。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房內一片漆黑。
我坐起身來,搖搖腦袋,看看手錶:晚上八點剛過。
「醒啦?」月說。
「欸。」我抓抓頭,頭髮似乎還沒全乾,這下子可能睡成個瘋婆子了。
「晚上吃什麼?」月問。
咦,我好像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理論上應該到了霧鹿,就在鎮上找家店好好地品嘗當地特色;可是印象中,來到此地當時只看到這家農產中心,並沒有看到城鎮和老闆娘以外的居民。想一想,霧鹿當地的城鎮很可能還在幾公里以外呢。
怎麼辦呢?這麼晚,天都已經黑了。
「我看我們到大廳去找找有什麼可以吃的罷?泡麵總會有的。」我對月說。
月點點頭,也坐起來。
月兒的好處就是,除了過度冷靜之外,她對飲食的需求也不高。我就不行,泡麵再怎麼也只是零食而已,不再拿出兩隻雞腿刷牙我是睡不著的。
我們換好衣服後出門覓食;我那頭髮真糟,怎麼梳都歪到一邊,活像條金魚。
到了大廳門口,看見大廳中央有一張擺滿菜餚的大圓桌;在它的前面,電視機播放著卡拉OK,一群人正開心地唱著歌呢。
我遲疑著不敢進入大廳,不知道是否打攪了人家用餐,倒是老闆娘看到我倆了,喊了聲:「就等妳們呢,怎麼睡到這麼晚才過來?」
她猛向我們招手,旁邊的人都站起來看著我們。
我可憐兮兮地傻笑:「我們來大廳看看有沒有泡麵可以買。」
「吃什麼泡麵,來來來!」老闆娘一邊向我們招手一邊回頭招呼大家:「她們來了,可以開動了,大家坐大家坐吧!」
在驚訝中,我們也被請上去坐。老板娘跟一個小弟弟說,客人已經到了,去請某人過來;那小弟弟隨即屁顛屁顛地跑出去了。
「都是些家常菜。」老闆娘開了啤酒,大家傳著把杯斟滿。
「妳們下午到了以後,我才敢叫他們去打獵。太晚了,只打到兩隻山雞,其它的都是這裡摘得到的野菜;不好意思,沒什麼好的招待貴客。」
「嗄!打獵!」
「對呀,」老闆娘拍拍旁邊一位青年,「我叫他們倆個去獵點野味回來,結果因為天快黑,山雞都躲起來了,只找到兩隻不算大的待客。不過這桌上妳看到的野菜可都是平地看不到的唷──」她點數著每一盤菜的名稱,可惜我真記不太住,有些還是原住民語。不過我留意到那些野菜有許多長得並不像「菜」,應是野地所生長的植物;這除非當地居民或是熟知野外求生的領隊才能知曉哪些是可以食用的了。
「真對不起,我們這兩天走得太累,一看到床就不小心睡著了。怎麼好意思讓你們為我們打獵請客呢?還讓大家久等!」我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老闆娘哈哈笑著:「我就猜妳們是睡著了,本來想再半個小時去敲敲門叫妳們,反正今天難得相聚,大家吃晚一點睡晚一點沒關係。」
正說話間,小弟弟請的客人也到了,是兩位穿著布農族服裝的原住民。
「這一位是我們的族長,」老闆娘介紹其中一位較年長者,接著介紹另一位紅光滿面的中年男子說,這位是某某長老。
他們兩位個頭都不高,粗壯結實,紮著馬尾辮子;一進來就接受眾人熱情的招呼,可把我給看愣了。
好好看又好神氣的衣服,我多想也能穿在身上啊!
布農族似乎是以打獵為主的一族,他們的服飾簡單樸素,以白色為主;腰間配著獵刀,腿上綁著飾帶。後來我在原住民文化展裡面才知道,標準的布農族人身高真的都不高,恐怕約在150~160公分之間;而且肩膀寬闊、方面大耳,膚色也較接近紅色,展示的蠟像還長得真像我遇見的那位長老,說不定就是以他為範本鑄成的。
唉喲我的媽啊,早知道出門前亂翹的頭髮用盡辦法也梳得整齊一點,現在我看起來活像個水怪,羞死人了。
而且在這樣一襯托之下,我旁邊那位真的宛如小龍女,算了,不提也罷。
好在族人不是很介意,幾番阿咪魯往來之後,話匣子一打開就不可收拾。族長只是一勁兒笑著,他的話說得不多,那位長老可就聲如洪鐘,高興得完全忘我了。到後來,老闆娘請他幫我們看個相,他立刻答允;首先對我說,我是個心胸開廣、笑口常開的人,凡事不必太費心,也不會對人太在意,會這樣無憂無慮的過下去。
「倒是妳呀,要將心事放下。」他轉對月兒說:「妳凡事都放在心裡,造成很大的重擔,不肯對人家說。妳有一些憂鬱症,一定要釋放,要去克服它。」
這長老把症狀完全講反了哎。
而且我的心地有夠狹窄,還會記一輩子的仇。(現在報了不是?)
聊天之中,老闆娘問了明天的行程;她才很訝異的跟我們說,因為霧鹿峽谷一帶以上到天池有很多地方都在坍方,所以「這幾天」公車都沒有上來過。
「看看明天會不會上來?」她說,「我看‧‧‧說不一定喏。」
嗄,如果明天公車不來的話,那麼我們怎麼辦?
我這第一次健行真學到了不少寶貴的經驗,以前從來不曉得還有「坍方不開」這回事,也不曉得山區公路竟有這許多狀況必須要注意,包括氣候因素等等,還以為事先我已經把行程和住宿都規劃完全了呢。
不過經過一番折騰之後,我更是愛上了這樣自我挑戰的旅行了;我本是個很喜歡做規劃和實行的人啊,挑戰應變更是雙子座賴以證明能力之道。
「不要擔心;這樣好了,」老闆娘馬上替我們想到方案解決,「早上九點多的時候我們這裡都會有車下山,妳們搭他們的便車,可以至少到關山車站。」
這真是個非常重要的訊息,當下我跟月商量了,次日的行程必須做出修正;因為本來預計要搭下午返程的公車到台東市區再搭火車回家,上午則本是希望能在霧鹿峽谷區域盡情遊覽的。
早點回家倒無妨,反正我們手上掛著大高麗菜,月兒的另一手還有芋頭酥呢,也不方便風吹日曬或是搖晃得太厲害。
談笑吃喝直到十一點,眾人開始漸漸散去。長老一離開,氣氛馬上冷下來;不多久剩下的幾位也離席告辭。我們謝過了老闆娘,才回房間歇息。
這一晚真的令人終身難忘!
次日,我們一大清早即起身尋找昨日老闆娘告知的布農族部落,也首度看到了比較不為人知的部族村落的原貌。老闆娘因她本身是當地小學老師(怪不得她容貌與當地居民迥異,國語發音也很標準),並與族人聯姻,才得以居住在村落裡;否則當地屬於保護區,是不准平地人入住的。
保護區內的住房建築有些特殊,既不是我心中揣想的原住民式簡單風格,卻也不是像民宿般的平樓瓦舍。他們的建築一式水泥白色系平房,很樸素大方,房與房之間的區隔用的不是圍牆,而是矮得不能再矮的寬墩(約15~20公分寬,高也約15公分),好似跨個門檻就可以到隔壁家的院子裡了。每戶人家幾乎都在墩圍起來的一小方院子裡養條黃犬,放眼望去,整齊又祥和,沒有突起圍籬造成的距離感,也沒有個人風格的突兀色彩。這不是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而較像是理想國所塑造的烏托邦。
時間尚早,我們沿著山坡走下去,並見識到峽谷地形之美。在布農族的部落裡我不敢拍攝,怕觸犯了禁忌,不過對於此地的居民卻多了層羨慕;多好的山色,多清澈的水!他們說在此地一星期不洗衣服,領子也不會髒;若我能住在這裡,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想走了。
八點半,我們回房收拾行囊,跟老闆娘話別之後,走到剛才部落入口處路的轉角,就看到四五個族人也揹著包袱在那兒候著呢。原來搭便車也是他們日常的習慣之一,或許公車一天一班真的太少了,又時常受到天候的限制停駛,真的不太方便。
九點多的時候來了輛小貨車,大家夥把行李往車上一丟,幾個人四面八方找法子爬上去坐好。我第一次做這事兒,感到新鮮得很;露天而坐,涼風襲面,髮絲飄飄,看著蜿蜒的道路迅速地消逝,不知不覺我開始哼起歌來:
可是我突然想起 你走了
就在昨天
別走得太匆匆
啊───
三天的時間,的確是太短了啊!
車子載我們到關山,這是南橫路段東部的起點,我們可轉搭火車到台東再回台北。
我們沒有完全按照計畫的步調行走,卻也完成了所有的目標;還帶著紀念品呢。
「妳還記不記得我們這次的主題是什麼?」在往台北回程的火車上,我問月兒。
「嗯,『漁樵問答』。」她回應。
浮塵節每一屆都用一首歌做為主題曲,活動就繞著它設計。
「可惜在台東沒有多餘的時間到海邊走走,」我咂咂嘴:「現在只能唱『樵歌』了。」
本以為台東多的是海岸線,可是台東市區離海岸還有一段距離,沒有開車的人交通上也不方便。我倆拎著叮噹亂響的裝備,說實在沒有力氣再去規劃了。
車窗外呈現的東部海岸,卻正隨著零落的民舍斷續在視野中接駁著;白色長浪,一片片地搶著映入眼簾。
「現在才下午一點多,」我的腦袋倒還有轉動的餘地,馬上想到一個方案。「怎麼樣,我們跳車吧?」
月用她瞌睡的大眼睛瞄了我一眼。
「怎麼說?」
「我說──乾脆我們到了宜蘭就跳車,走到哪處海邊的堤防上去坐著看海罷!」
「好啊。」
就這樣,旅途的終點,在宜蘭某不知名的海邊小堤防,完成了我第一次自助式遠行的夢想。
後記:
在宜蘭看罷了海,在小巷中遇見一推著簡單車子賣豆花的小販,我倆遂各叫碗冰豆花吃。老闆看我們的裝備,笑問說是來此旅行的嗎?
「是啊!」我們把這幾天的旅行行程稍做了說明。
「哈哈,遇到同好了!」老闆聽得有趣,眼睛亮了起來。
原來,他也是一位喜愛旅行的人,推著推車邊賺錢邊旅行,已經在台灣繞了一圈了呢。
電光
2008-09-19 16:08:32
獵熊啊?
ㄌㄩㄝ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