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5-21 17:31:47aRthuR

南方大陸錄 - I



從一開始踏上飛機,我就曾經懷疑這趟旅程是否值得?是否能隨心隨性底玩?是否能順利平安底歸來?同行的Aney,在隆隆的引擎聲中昏睡過去,我並沒有坐在她身邊,也沒有吵醒她攀談,就這樣,在九個小時航程中僅半時辰的睡眠后,我在下著微雨的清晨,步出了雪梨機場(Sydney Kingsford-Smith Airport)。

而我現在也開始懷疑,此刻開始寫下的遊記,是為了給自己留作紀念而書的,還是為了予人分享,故些許心情必須有所保留;而我所書,是否真實?是否隱瞞?是否矯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從昨天到雪梨,今天到布里斯班(Brisbane),等下還要轉車去Gladstone,這一長串累人的backpacking trip... I survive... for now,細節,晚上再說了,半年多以來都在敲鍵盤沒寫過字,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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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誰呢?誰叫我出發底如此倉促?行李是打包好了,但沒有結匯、沒買保險(雖然刷卡買機票有,但畢竟不夠),我就逕自帶著台幣兩萬塊現金倉皇入關,機場裡的匯兌櫃檯都打烊了。從晚上八點半在明德春天百貨地下樓偕昨天才從杭州回來的Jackson、他馬子「賣雞」(Maggie)、以及待會準備用他引以為傲的Austin Mini送我到機場的旋兒,在一陣小火鍋接風洗塵兼餞別會後,一路拼殺到機場。他沒有駕照、安全帶壞掉、連個可以插反測速器的點菸孔都沒有,老天保佑,九點十五分我到達蔣介石機場,但Aney已經等不下去了。

在路上她就call了我三次(I guessed),第一次見面的網友啊,雖然臨行前有交換過照片,到時兩個人卻像地球與月亮般繞著太陽(華信航空櫃檯)轉呀轉,三次眼神交會卻互相懷疑半天還認不出來,天!敬告所有網路衝浪客,照片僅供參考,不是說美醜問題,而是...

跟Aney的相識過程也頗離奇,99年夏天我剛退伍,進入一家知名的五大portal——現在已經自動出局不再知名,變成附屬某電視節目、個人色彩極重首頁loading也重的小家子氣網站——工作,一日下午一個”random user”來敲門,閒聊一陣雖不深入但也還算投機。就這樣過了幾天之後一個黃色小信封又彈了出來,「你是誰?我的”contact list”上怎會有你?」來意甚是質問與怨懟,一場槍林彈雨的迷糊陣仗之後才發現,原來我之前勾搭的竟是偷用姊姊帳號聊天的護校小女生,現在姊姊出來「驗明正身」了,我才恍然大悟,我之前想奇怪嘛,怎會”user info”上明明寫的是1978年出生,照理大學都剛畢業了,怎會還在高中晃盪,用字遣辭也都用「ㄅ(吧)」、「ㄇ(嗎)」、「偶(我)」、「素(是)」、「企(去)」等這種怪字,當真我當個兵回來大學生素質都變了麼?經過這場「代姐從Q」的烏龍事件後,我才真正底認識了Aney本尊。

約莫八、九月,另一位”random”來跟我相見歡的,就是此行南方大陸尋奇的東道主——英裔澳藉的Flute。Flute本名Mishelle Shorthouse,昆省科大(Queensland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護理系的學生,彼稱長於巴布亞紐幾內亞(Papua New Guinea),因而醉心東方/中國文化事務,近日研習西藏佛學、老子、中醫等,故覓一「中國概念」網友聊之,但怕大陸能上網又能以艱深英文兼論佛儒道者幾希,遂設定台灣寶島,民主自由又思想開通(open-minded;從我見了她學生證上長得像電影《阿達一族,The Addams Family》裡長大發福的”Wednesday”大頭照、知了她與未婚夫同居中並育有一五歲女兒,我仍跟她聊得無怨無悔愈益投緣即為鐵証),我說我何其有幸,被她害得字典都翻爛了(You broke my dictionaries…)。

好死不死聊到音樂,她說她吹長笛,故暱稱Flute,也玩洋教唱詩班;論及搖滾,我說她味道頗似Sinéad O'Connor、Tori Amos、Björk、Alanis Morissette之綜合體,她說”Damn!”她們是她最favorite的「四大天后」,驚喜之餘直呼我為千里知己(a soul-mate thousands miles away)。凡此種種,日後歷歷,抑只能在線上藉著滑鼠鍵盤,隔著赤道,聊著極為相近的美學品味與人生價值,徒呼負負、相見恨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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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公司的活兒真不是人幹的,活該我住基隆早上七點就得起床、八點搭整點社區巴士到市區換中興號至世貿商圈搶在九點半之前打卡,通常十二小時後才有機會開溜,到家已然子時將至,沖個澡吃個剩菜剩飯當宵夜(有時甚至是晚餐),再開電腦遠端遙控一番確認無誤之後纔安心闔眼已是二更當中,過不了半年,不生病也瘋了。

幾近年底,我的累計加班時數合上隔年週休二日竟可連休三週,當我在喧騰一時的「網路決戰十五天」之後累得不成人形,心想這假若不得休乾脆辭職跨年趴地(party)去,幸得美艷有容的副總大姊慷慨「放封」,但我當下卻苦思不得哪裡去也。

這時Aney來訊,言欲至澳洲訪友跨年,我說擇期不如撞日、攜伴不如邂逅,咱們就一同效法雁兒南飛找春天吧!她亦曖昧所至、心兒為開了。抄下同一來回票程班次,訂票去了。

好在當晚她堅在登機門外守候了半响,一同上了飛機才發現她位劃在右邊靠窗,而我卻左靠窗,中間隔了七、八個座椅且差了兩排,心想糟糕這下「私奔」之旅起頭的敘舊搭訕可就困難重重了,加上她身旁坐了位澳洲留學生,極盡糾纏之能事,我亦不得其道而近之,遂罷。悶頭吃了兩餐、看了三部沒有字幕的《婚禮歌手,The Wedding Singer》、《新郎向後跑,In & Out 》、《求婚腦震盪,Mickey Blue Eyes》,趁天色微亮刺眼前小寐一小時,睜眼見Aney身旁恐龍男如廁去也,趕緊小跑步親身狹近,小聊一下。

窗外晴空萬里,機內卻晴天霹靂,Aney這才吐出此行目的,其西點麵包師傅男友遠派雪梨半年有餘,今次任務結束返台前兩人想找個農莊散散心順便度個小蜜月清清蜘蛛絲等等云云。我在機長報告即將降落請回座位繫好安全帶的廣播聲中黯然銷魂踽踽踱步而返。

下了飛機,Aney一見十尺之外面帶傻笑的男友,隨即拋下行李用瓊瑤電影式的慢動作大跨步奔向男友,一股腦底直衝入懷,回過神來已是兩淚縱橫妝花髮亂、兩地思念之苦溢於言表啊!她那木訥的處女座男友尷尬底對我笑了笑——可能以為我這傢伙是她同機上認識的、並幫她推那重死人的行李車走過十幾個gate——就接過手車,逕自往出境大廳外的巴士轉運站走去了,留下我扶著那不知該往哪還的蹩腳生鏽菜籃車站在十字路口、以及急迫尋找匯兌櫃檯的那顆懸宕的心。

雖然我現在坐在Brisbane Transit Centre樓下的coffee bar,出神底望著窗外Roma St.上稀稀疏疏的人車,我仍不敢相信我就隻身杵在離家幾萬里外的南方大陸上,整個轉運站裡沒半個東方面孔,就我一個台灣小鬼背著德製dueter COMPANION 40黃埔大背包被放鳥浪跡亂闖至此。


12/30/99, 09:47, Brisbane Transit Centre on Roma 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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