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堡寄情 (二) 龍蟠吐珠威四面,火雷伏地懾八方
初聽到「龍堡」這名字,一般人只會覺得很威,心頭卻都會疑問,為何叫「龍堡」?
其實,你只要自己在連部大門前面一站,就會明白。偌大的一個石堡,一半栽在土裡,牆面上盤旋著一隻大龍,左右延伸約有三十公尺,龍頭在門前跟你吐著龍珠,令人震懾。
龍堡西邊有條小溪流過,小溪上游被攔成太湖,所以平時沒什麼溪水,向下不遠的地方就是當時的82據點,在出海的地方被沙洲堵住,成了白龍潭。白龍潭邊土質硬白,是金門有名的磁土。我有眼不識泰山,也是有一回對面的營造公司拐手開進龍堡後面的雷區開採磁土,我才知道這檔子事。
白龍潭
龍堡的東邊和南邊是一大片的雷區,向東一直延伸到一條戰備道,再過去還是雷區,雷區後面是有名的海龍部隊;向南的雷區後面就是82據點。雷區平常沒有人敢進去,所以長滿了茂密的木麻黃。
雷區
但日子久了才發現,堡的東邊有條小路,在木麻黃中竟藏了個舊豬圈,以前曾養過豬。後來聽說一次演習時,有個單位的車子開來這裡躲藏,因太深入了,壓到了地雷,車輪胎被炸地飛到82據點門前。
堡邊的小路往南走,可以穿過木麻黃到82據點。第一次在堡上看到林中鑽出人來,還嚇了好大一跳,氣地直罵他不要命,後來82據點的中士排附跟我說,那條路已經好多年了,大家每天回來點名、打飯都在走,否則繞著戰備道回來,不知要耗掉多少時間。
木麻黃
排附還安慰我不要怕,帶我去看看就知道。沿路還細數哪裡有地雷,指給我看。他說那些地雷都很安全,因為「該爆炸的都已經炸光了。」我將信將疑,好奇地細看那幾顆真實的地雷,並問他還有其它的嗎?他說應該有,得往旁邊密一點的林子裡走,「你要去看看嗎?」。我一聽連忙說「不必了!」排附說他之前在82的學長更瘋,常常到林子裡找地雷,挖回來在據點裡拆解,倒火藥出來燒,把大家嚇地逃出據點,半天不敢回去。「地雷很多都被他挖光的。」排附說。看來,精神不正常的人還真不少。
龍堡正門進去沒幾步就是道牆,走道拐個彎避免被外面的人看穿。走道盡頭左邊就是中山室,每天晚上作體能和上莒光日的地方,往前走是廚房,右轉下去是總機房。走道兩旁是壁立的砌石,左轉下去沒幾步,就是副連長的碉堡,我第一次到任時的住處,再往前的三叉路口旁是連長室,兩條通道頗長,各排組的大碉堡和彈藥庫沿線散佈,向南(海)的那條底端還有個對空哨。
碉堡
各碉堡都是半掩埋在土裡,上面再覆土,聽說可以抵擋500磅的炸彈。但這巨大的抗力卻擋不住水的穿蝕和大自然生態,有次颱風淹水,大概是地下水注滿了土層,碉堡地板破了個洞冒出源源不斷的清水,淹了有三、四十公分高,清早坐在床上,看著漂浮的拖鞋、臉盆等東西,恍如在岸邊垂釣的姜太公。當時傳令每天拼命舀水出去倒,還去撿了根粗木棍讓我當進出的便橋。各碉堡的情形差不多,甚至更慘,因為它們面積大,水更不容易舀乾。整天泡在水裡,其實是很難過的,但有一次,機車出名的副師長來突擊檢查營區內務,因為積水,他顯然不太願意渡水攻擊,就在門口指指點點一翻,回去了。從此,大家好像也就不太那麼討厭積水。後來,太陽出來,再沒多久,水就退了。
在碉堡裡,螳螂、蚱蜢、常會出現,有一次在副連長室,竟還有隻螃蟹在橫行,讓我大開眼界。另有一次,當連長時,在我的碉堡旁還抓到一隻百步蛇,阿兵哥繪聲繪影地說,百步蛇都是成雙成對的,一定還有一隻在附近,嚇得我回房間拿根棍子四處亂搗,看有沒有蛇跑出來。
龍堡上方是一層很厚的覆土,頂上是整片大面積的平台,站在上面往下看,人字型的走道就像一條條河流,上面高度夠,可以看到橫過的環島南路和海邊的82據點。待久了才知道,大家很喜歡到上面去,一來有風,可曬太陽,二來看海看遠方,人充滿了無限希望,海的那頭就是家鄉,然後數算自己還有多少日子可以退伍。再來上面有曬衣場,養的狗、羊、雞等動物,有石桌、木頭椅,許多人下哨後都會上來坐坐,抽抽煙,扯扯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