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10 21:26:36幻憶

巴比倫之夜--第七章(上)

第七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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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情緒,沒有人發現。

他的回頭多了一份牽掛,沒有人留意。

他的心裡多了一股冀盼,沒有人明白。

也許是太淺,也許是瞬間,也許是錯覺……

也許是命運。

所以他離開了。

※※※

教父的死訊很快的就傳遍全世界,第一黑幫與紫龍聯合發出了對Black Devil和White Angel的格殺令,其他幫派為爭奪地位也相並跟進;另一方面部分黑幫甚至展開大規模兼併,一時之間美國境內幫派械鬥不斷,連警察也無能管轄,唯一能夠控制場面的美國第一黑幫卻陷入教父和幹部死亡的混亂當中,旗下分部同樣不安分的展開勢力爭奪,無能再控制其他非隸屬的幫派。他國黑幫因利益關係加入戰局並提供有可能晉身第一的幫派財力軍火援助,其中又以來自亞洲的『紫龍』最為引人注目。

事實上其他國家的同道援助僅止於物質層面,但紫龍卻親身上場派人代替現正混亂第一黑幫狙殺兇手。不免讓人有種「外人插手」的多事心態,但據說教父的藏身之處是紫龍第一發現的,卻在當時沒有及時救出人;為彌補這個錯誤而造成的後果,身為外人的紫龍當家才會與第一黑幫聯合下令追殺,並無條件提供支援,有意穩固第一黑幫的地位。

而原本應該與Black Devil敵對的White Angel之所以也被捲入這次追殺,原因在於教父死亡的現場有血玫瑰的出現;眾所皆知血玫瑰乃是Angel的殺人象徵,又有傳言他和Devil早就成為好友,不排除他有可能也參與了這一次的刺殺教父行動。雖然一次挑上世界兩大殺手不免讓人有些卻步,但為了證明自己有能力成為第一,各大黑幫無不想盡辦法斬除兩人的羽翼,甚而有傳言只要能殺了兩人,就能名正言順登上龍頭的位置。

眼看其他人動作頻頻,黑幫內部卻仍是一片混亂;所有的運作都因這次的變故而打亂,幹部私下擴張勢力,紫龍的援助看似有益事實上卻是混亂的原因之一;所提供的大量武器及財力,反倒使得有心的幹部增加勢力。加上不屬美國黑幫的勢力進駐擾亂了境內黑社會的秩序,劍子看在眼裡卻因處理教父及其他人的事以及穩定內部人心而無法再分心,一時之間也只能放手不管,只能在群聲激昂中順遂眾人心意下達通緝兩人,然後利用一致向外的理由來重建整合。

一向實力堅強的美國第一黑幫令人出乎意料的搖盪不定亂局紛紛;而在沒有任何查證之下,Black Devil和White Angel成為眾矢之的。

另一方面,有人召開大盤賭局,睹這一次世界兩大殺手的生死和美國的龍頭之爭。大批現金莫名流入黑市,軍火走私也被人刻意趁此混亂的狀態而入境,毒品市場突然高漲,最黑暗的貧民窟勢力被某個組織整合,整個美國黑社會像是被人刻意煽動似的,捲起滔天駭浪般的風沙…

※※※

「軍師,還是沒有找到蕾雅小姐。」被派去調查失蹤的蕾雅下落的凱將結果報告劍子:「洛杉磯傳來的消息說蕾雅小姐只在那裡待了一天就離開,而且是一人偷偷離去,分部試圖追蹤下落但是失敗,他們說曾經通知過Mr.藍……」但是藍已經死了,也沒有辦法再去追問。

劍子將手上的卷宗放下,最近所有的事都被打亂,導致有許多事情需要重新決議;蕾雅從那天離去之後就失去消息,他更發現有部分重要機密文件都被帶走。這些倒是其次,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她竟然都沒有回來,真是太令人疑惑了。

那女人即使有異心,此時龍位空盪的黑幫不正合她的意思嘛…為什麼會突然消失了……

「十天後的告別式準備工作進行的如何?」

「一切順利。」

「嗯…下去吧。」

總算有一部分的事情解決了。接下來…

龍的動作頻頻,已經帶給黑幫太多麻煩。本該與他們撇清關係…但是這個決定恐怕又會惹起一堆風波…接受了紫龍援助的那些幹部們,表面一心對外私底下卻比以前鬥爭來得激烈;幫裡可信任的人已經不多,他目前暫待教父之位被視為僭越而人心不服,礙於他的身分雖未當面指出但底下的聲浪不小。當然也有人明白只有他這樣沒有勢力背景的人暫時掌權才能形成制衡,卻也對他的決策不願配合。如今能夠動用的人力只有當初隸屬藍和紅寅的部下…甚至有人反過來支持龍加入黑幫……

再這樣下去非常不妙……

他不能夠放棄黑幫…絕對不能!所以絕不能眼見黑幫被一個外人的力量給改變而不出手挽救…

他不只一次懷疑過龍的企圖,但是以最近一切怪異的現象看來,他所要的…似乎不只是黑幫的龍頭位置……

…而且有一點非常怪異,一向對教父對黑幫效忠至死的幹部…不應該會這麼快就騷動起來…龍到底動了什麼手腳……

不只是這一點,在許多事情上他都有種被蒙蔽的感覺…看來很合理,實際上卻不應該如此…

叩、叩

「…進來。」

「軍師,龍先生來到本部想要見您。」

「嗯…我馬上出去。」

他明白以他現在的力量要和紫龍抗衡根本不可能,分部的離心而失去支援的他,面對分崩離析的黑幫…該怎麼做才能統合眾人……

而龍的來到有什麼用意…他們在上次的會議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無論如何,目前這個貴客他是不能不見…

有種深深的無奈,原本打定跟他不再有任何牽扯,沒有想到又必須和他再次周旋…

他想他必須找尋有利的幫手…一個能夠和紫龍抗衡的勢力……

嘆了口氣,劍子略為收拾東西起身離開。


※※※

禔摩無力的跌倒地上,放開捂住嘴的手之後是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吐出;體內像被翻攪過一番似的…明明已經受槍傷而流血了…這下失血失得更多……

如果這時候又有殺手…自己不曉得能不能撐住……

才剛浮現這個想法,眼前就駛來了數輛車停在他面前,幾名黑衣人下了車,二話不說就掏出了槍對準他。

在心裡感嘆運氣不好,但沒有力氣再反擊,槍傷加上病發,禔摩索性就這麼坐在地上,銀鍊安靜的躺在一旁,虛弱的主人身上的白衣開著血花,從紅嫩的唇瓣蔓延血跡到胸前,蒼白的臉色快讓人把他跟地上那些屍體看成同類。

隨便了…他很累很想睡,看是要一槍解決他還是怎樣他都不想理了。

殺手們你看我我看你,不曉得是不是找錯人了;世界第二的殺手…有這麼落魄嗎?

帶頭的人看看眼前人的特徵,白髮的人世上不少見,應該沒錯…

不過那一副受重傷的模樣,就算是現在要殺他他也沒力抵抗,才會這麼認命的樣子吧?

既然如此他就不用再多費心思了,況且主人交代能抓活的就抓;帶頭的人拿起槍往禔摩的四肢開槍,沒聽到慘叫只有數聲悶哼,鮮血快速的從傷口處湧流而出,確定眼前人已經沒有能力抵抗,其餘的人這才放心的上前擒住禔摩,然後將他雙手繞至後方銬住,將人塞上車子後車箱然後回去覆命。

好痛……

禔摩悶哼了聲,無意識咬緊唇瓣想忍住痛苦,反而讓傷處又再度添加,被痛感麻痹的神經感覺不到嘴唇的血豔,因為和其他的傷比起來太輕微了。

被人粗魯的丟到狹宰的行李箱,身上的新傷舊傷全部都撕裂了一般,感覺自己的身子逐漸支離破碎;視線所望一片黑暗,連神智也無法再支撐,傷口處折磨人的燒痛;漸漸地禔摩在狹小的行李箱失去了意識……

沒有止住的血不用錢似的拼命往外流,身上的白衣已經變成了鮮艷的紅色衣裳,體溫急速下降,被封閉的空間氧氣不足,慘白著一張臉的禔摩,已經呈現休克狀態。

將近過了一個小時車子才在一棟別墅前停下,數人打開後車箱將禔摩給拖了出來,直接帶到別墅的地下室。

仍未清醒的神智讓禔摩被人任意的拖著而無法動彈;地下室很空曠,不過擺設有點怪異,只有數條從天花板吊下的鐵鍊和中間的一張病床,還有一個手術台。

禔摩首先被放在手術台上,數名醫生進入開始工作,接上儀器和血袋;他的生命跡象已經非常微弱,雖然子彈沒有打中重要部位,但是大量的失血讓他陷入瀕死邊緣。

若非主人言明要留他一條命以調查一些事,這人是不可能活的。醫師劃開他的傷口取出子彈略做消毒,但也只是簡單的治療,他們估計這人的作用不到一個禮拜,沒有必要大費周章;然後用注射器注入了莫名的液體。過程當中他醒了一次,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之後又睡了過去。

醫生們結束工作之後又進來了數個黑衣人,將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的人移到病床上,並在地下室裡面點起一種特殊的迷煙,一群人散去後只留下禔摩一人躺在床上。

一直閉上的眼睛此時張了開來,想看清楚週遭的環境卻發現糢糊不清,眼睛的刺痛讓禔摩不得不再度閉上。想要移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手腳不能如願的動作,這才意識到雙手雙腳很有可能就這麼被方才那幾槍給廢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接下來又是什麼?嚴刑拷問?毒打潑硫酸?方才他們給他注入的藥劑,根據他在研究室所學來的知識,是一種會破壞視神經細胞的東西,加上這些迷香會讓他的大腦神經產生幻覺,所以…

四肢廢了眼睛瞎了加上一個瘋子…

真是無聊…幹麻不直接殺了他?他不覺得如今的他有什麼價值,想看他痛苦求饒更不可能,這種程度的折磨對他來說已經習慣了。

他想他現在還不會死,血液和生理食鹽水正在維持他的生命;正主兒不曉得何時才會出現,在這之前也只能等…

他以後…想必也不可能再成為White Angel了…

諷刺的牽動嘴角笑了下…真是愚蠢,這個名字有什麼好…就是它害了他……

深吸了一口氣,他突然有種回到研究室的錯覺…那個冰冷得像屍體的自己,抽離了靈魂才能活過的歲月。

眼睛部位傳來強烈的灼燒感,他知道那裡正在被腐蝕;他曾經看過這種藥物施打在別人身上,實驗者最後成功的瞎了;他曾經對這劑藥研究過中和劑,現在看來這些人是不可能為他施打了……

想翻身四肢卻傳來撕裂的痛感,像把整個人硬生生折斷似的,這種感覺讓他放棄了翻身的舉動。過一陣子應該會好些……起碼會麻痺了痛感…

禔摩突然輕輕地笑了起來,空盪的地下室迴盪著他的笑聲,即使沒有意義甚至莫名奇妙,他仍沒有停止笑的舉動;負責觀看監視器的人都覺得他應該是傻了,否則落到這種境遇怎麼還笑得出來呢?

笑聲逐漸變大牽動了一些傷口,禔摩笑得嗆到了自己,咳了幾下發現又有腥甜的味道,也許是又嘔血了…不完全的肺悶得很漲很疼,心臟也抽痛得厲害,根本沒有辦法呼吸,可是他還是很想笑…

中國人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那他這麼年輕就死了是否可以歸類到好人呢?哈哈……

那麼「他」應該就是所謂的「禍害」了……

熟悉的臉孔浮現在腦子裡,讓禔摩安靜了下來。

也許是迷香的作用,也許是他潛意識的想念,他想起一個人,一個……

禔摩嘆了口氣,仍舊沒有辦法定義「他」的位置。

事實上這一切本來不應該是他來承受,也許也不該「他」來承受;無論如何那個人…那個人…離開了……

真是的…虧他還擔心要怎麼和他分手,結果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隔天就自動從他面前消失了…不過反正兩人都要分開,他又何必在乎誰先離開誰呢?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愁善感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戲劇化,教父死了,所有的事情被推到他們兩人身上。在消息放出之前就已經不見的人自然淌不到混水,他遭到了莫名的攻擊,連「他」的份也一起承受。連番的攻勢下來一個禮拜的狙擊相當於過去數年的累積,在這樣的人海戰術之下,加上舊病復發,他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找不到「他」的人就把所有的力氣用在他身上,果然認識「他」沒有好處……

會把他抓來…是認為他知道那人的下落嗎…別開玩笑了…如果他真的知道,就不會在這裡任人宰割……

突然又有種想哭的感覺……但還是想笑……這些迷香真是煩人……

十天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是十天前了……他想,「他」離開了美國……否則境內怎麼都沒有消息呢……

他知道這些和他無關,但是當他拼命克制不去在意的時候,他明白自己正在思念……

也許分離的速度太快,所以才會有莫名的牽掛…吧……

好懦弱無能的自己…竟然會對一個人的離去有這麼多的掙扎……這些迷香真令人厭惡…否則他怎麼會有這些沒用的想法……

無所謂了……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他會被人抓也是自己的命,不關「他」的事…如果他沒有這種身體,應該可以再撐久一點……

命就是命,撐久結果還是一樣的…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不是嗎?

深吸了一口氣,動彈不得的身子軟躺在床上。禔摩沒有睜開眼睛,他知道睜不睜開都是一樣的結果。他不曉得能撐到何時,最近吐血的跡象有增無減,他想他…活不到剩下一個月……

死前有什麼心願……禔摩反問自己,思考了很久,被迷香所侵襲的腦子逐漸失去了意識之前,心裡浮現了一個答案……

能不能再見你一面……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