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8-11 01:06:18夜絃

【女人角度】噓,不要說話

 

 

    此與 【女孩角度】噓,不要說話 為同一系列。

※對病態、瘋狂事物無法接受者,請三思。

 

 

 

1.

這個世界讓我覺得噁心至極,光是叫我開口說一句話,都能想像汙穢的空氣像劇毒般滲入我的肺中,腐蝕這將近腐敗的軀體。

 

所以我保持沉默,只勉勉強強扯起醜陋的笑容歡迎著身旁的人,當然這麼做在這一行簡直是自殺行為,誰會想花錢來看人一點也不煽情的僵硬模樣。

 

正當我快被陣陣的嬌笑和酒精淹沒時,我看到在昏暗的角落坐了一個人,不像其他人左擁右抱沉浸在糜爛的氣氛中,他只是遮著嘴雙眼緊緊的閉起,汗水從他頰上滑落,想必是喝醉了,我嘆氣卻起身快速走向他,因為處理神智不清的人總比待在這荒淫的地方好多了。

 

「你不舒服嗎?我扶你出去好嗎?」他不語只是稍稍點了點頭,我拖起他意外輕盈的身子,引著他穿過淫亂的慾念叢林。

 

「坐這就好。」等到我扶他走到店門前準備叫計程車時,他才虛弱的吐出幾個字,接著便癱坐在街燈旁的長板木椅上,再度閉起眼來,橙色的燈光將他蒼白臉上的汗滴照的閃閃發亮。

 

我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了一會,最後決定不顧可能被開除的危險,安靜的坐上長椅的另一端。

 

淺棕色帶點金色的俐落短髮,輪廓分明的五官,除了有些病態白的膚色外,他可說是俊美的人吶。視線在往下一移,縱使我對名牌不熟悉,但任誰都可以看出他身上的黑色西裝價值不斐。

 

有錢又長的好看,一定有一打的女人願意跪在他腳下就為換得他一眼,我乾嘔了聲,噁心。

 

「你怎麼了嗎?」一聲好聽又溫柔的關心傳來,我偏頭一看,正好對上他涅色的眸子,不同的是裡面卻像結了層霜,很冷淡。

 

「沒事。」我淡淡的回他一句,卻對他誤會我乾嘔的事有些尷尬。

 

「你的膚色好蒼白。」半晌後他發表了令我失笑的言論,原本想回他你更蒼白,卻被他勾起的淡笑給征住,宛若夜空中的銀月般朦朧迷人。

 

「我很喜歡。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淺笑又暈開了些,接著問了毫不相干的問題。

 

我呆望著他的笑容一會,接著緩緩在腦中思考該給這位迷人的男子什麼答案。

 

該帶著半是調侃半是感傷的口吻說「只是想將這個空殼貢獻給那些需要短暫快樂的人罷了。」還是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說出電視劇中的白爛台詞「我也沒辦法啊,因為家裡沒有錢,又要照顧國中的弟弟妹妹所以才來這裡的。」

 

但我最後只是勾起苦笑的道

 

「沒有為什麼。那你呢?」

 

「沒有為什麼。」他模仿我的口氣,重複了我的話,再度闔上眼。

 

沉默在我們之間伸展開來。

 

望著熙攘的人群裡不時夾雜著從店裡走出纏繞在一起的男女,像兩隻蛇交纏著對方,瘋狂的像要把彼此勒死才罷休。

 

我沒注意到他離開了,直到他再次回來並把一朵紅玫瑰伸至我面前。

 

「給你,夜深了,我走了。」等我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接下他的玫瑰後,他便轉身消失於巷子中。

 

我瞪著玫瑰好一會,這是什麼意思?他對我有意思?某種紳士禮儀?再次見面的信物?我的腦中轉過無數個解釋,卻沒有想到這一個。

 

美麗的玫瑰有刺。

 

我貪婪的嗅著艷紅的玫瑰那淡淡的蜂蜜香。

 

02.

 

  之後他便像星子一般時亮時滅在我的空中,閃著對我來說彷彿太陽的美好光芒,在他身旁我聞到希望的味道,卻也隱約聞到異樣的味道,帶點神祕帶點危險,但正追逐幸福的我,怎可能會去注意這種瑣碎的事呢。

 

  我只知道他很富有,連載我去山上看螢火蟲時都是開昂貴的進口車,為了不讓我廉價的衣服髒掉,便脫下那可以買幾十件我的衣物的外套讓我坐在上面。某次終於鼓起勇氣問起他的經濟來源時,僅淡淡表示是繼承的錢,沒有什麼好得意的。同時他也不會胡亂的買些奢侈品給我,這樣很好,我要靠著自己賺錢,讓他以我為榮。

 

  既然他如此富有,那為了不讓他覺得我只是在耗損他的錢,那繼續在不堪的慾望叢林裡穿梭,好獲得一些錢,這樣也沒什麼不對,對吧?對吧?對吧!愛情不就是要付出嗎?我付出我的尊嚴,換來更多的金錢更多美麗的飾品,這樣有何錯誤呢?

 

我總在穿上暴露的服裝與抹著濃艷的妝時,對著自己如此喃喃的道,好說服那個已被推擠到角落,一無是處的過去的我,那種愚蠢的東西就讓她死去吧!別再讓那不明事理的醜陋東西擾亂思緒,阻止自己賺錢的行為和不停注意其它人望著自己的眼神。

 

『那是嫉妒而不是鄙視!他們是嫉妒我有美麗的外貌、金錢及某個愛我的人!所以閉嘴!妳這蠢貨!』我對著角落的她尖銳的咆哮,從此她便在我心中留下一個空洞,再也沒出過聲了。

 

03.

  他很不喜歡吵雜,只要有人出聲便皺緊眉頭,雖然對我則會有某種淡漠的通融,我很感激也同時為此在心中洋洋得意。

 

  他某天又再度問起我為何在那種地方工作,這很難得因為他鮮少開口說話,但他的口氣沒有我害怕的慍怒或睥睨,只是如平時那般淡然,好似三月的微風。

 

  這次我沒有猶豫,記憶好像被三月微風吹散的花瓣從腦中最深處剝落,不停從嘴中流出,想停也停不下來,最後一直說到泣不成聲還是繼續講,從來沒有人肯願意佇立在我身旁這麼久來傾聽我傷痕累累的沉重過往,它們依附在我靈魂上太久了,此時終於獲得自由。

 

  「你可以不必為我做這麼多,不值得。很多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的那般單純。」並不是為了安慰我,我可以清楚感覺到他說這話的認真。

 

  但我仍然邊痛哭邊快速搖著頭,他難道看不出來我愛他到幾近瘋狂的地步,為了他我尊嚴、身體、靈魂都能像垃圾般地扔棄,我只要有能裝飾自己與偽裝自己的錢與他就夠了,好比一加一般淺顯易懂的答案為何他看不見!

 

  良久等到我心情終於平復下來後,我開始不安的絞著手指,深深吸口氣後,才看向專注凝視著月亮的他。

 

  「我知道你討厭吵鬧,但你討厭小孩嗎?」我試著平淡說出這讓我忐忑已久的問題,萬一他不喜歡呢?萬一他討厭呢?這會使他厭惡我嗎?會嗎?會嗎?如果會我該怎麼辦?

 

  他深思一會後,才帶著很淺很淺的笑容說道:

 

  「如果是安靜乖巧的小女孩,我想我是喜歡。你今天話有些多喔。」縱使最後一句話帶著一絲絲斥責意味,但仍然讓我放鬆的笑出聲,太好了,趁他轉過頭繼續望月時,我輕輕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我們美麗的小女孩。

 

  接著我發現他盯著我的目光,趕緊垂下悄悄顫抖的手,故坐鎮定學著他方才望著月亮的舉動。

 

 「嗯……我能要求你做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嗎?」他溫和的說,似乎默默接受了這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

 

 「當然可以!」

 

 「你說的沒錯,我痛恨吵鬧,痛恨人們的言語,你雖然不至於吵鬧,但抱歉我仍然不太能接受,我們以後可以只用沉默來溝通嗎?」不知是被他異常出現的情緒字眼給嚇到,抑或願意為他奉獻任何事物的想法淹沒理智,我不自覺的點了點頭接受這扼殺我發言的無理要求。

 

 「謝謝。」他冰冷的脣貼上我的頸子並低語。

 

  噓,不要說話。

  好的,親愛的。  

 

04.

 

  當她生下來的那一刻,我才瞭解爬得越高,追的越快,相對的,你跌的越痛。

  當我以為金錢、美貌、家庭都近在咫尺時,他便在產房用極為冷淡的神情瞄了我和女兒一眼,並只用了簡短的「吵死了,我們不用再見了。」幾個字來摧毀我的全部。

 

  如果你問我世界崩毀的聲音是如何?我會告訴你是你以為的人生軸心偏離甚至抽離時無情刺耳的扭曲之聲。

 

  我瞪著手中的嬰兒好久好久,久到我彷彿石化一般,等到她再度發出尖銳的哭聲時,憤怒在我體內像閃電般迅速蔓延,伴隨著絕望、悲傷、背叛還有更深的絕望,和著被咬破的舌所流出的血嚐起來極度苦澀。

 

  就是這哭聲!就是這該死的聲音!她讓我失去了所有!世界毀啦!我也毀啦!妳活著有什麼意義!

 

  憤恨的咆哮在腦中不停炸開,我抱著她走向敞開的窗口,九樓啊……殺死人應該綽綽有餘吧!

 

  再見,美麗又醜惡的小魔鬼,我低下頭對著她喃喃的道,手輕輕拂過她稀疏的頭髮,淺棕色中帶點亮金和他一模一樣的頭髮,我突然對她的眼睛感到好奇,是和他一樣有著深邃純淨的黑眸嗎?如果是的話,那我是不是正準備謀殺一個和他相似的她?這麼做我獲得什麼嗎?

 

  收回手抱緊她,我為沒有明天的未來哭泣。

 

05.

 

  五年後我帶著被拋棄的女孩走到一棟不起眼的房子前,我毫無選擇啊!想見他的慾望淹沒所有一切,我很清楚他這次想從我身邊奪走什麼,不是我的原諒或我本身,是手中牽著的嬌小身影,我無權說些什麼,沒有婚姻哪來的監護權,加上他的經濟狀況比我這個為了養小孩幾乎破產的女人好太多了,人本來就該向命運低頭不是嗎?但我仍然可以保持奢望對吧?說不定他想通了,他想要我,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我期待的大笑,女孩恐懼的看了我一眼,接著隨著房子離我們越來越近,握著我的手的力道也隨之加大,正如他所希望的,她是個安靜乖巧的女孩兒,有希望的,一定有希望的。

 

  來應門的是一名年輕的男性,身上帶著莫名的藥水味,見到我們後蒼白的臉才恢復一些血色。

 

  「請問你是這裡工作的人嗎?」我忍不住好奇的問,是負責清掃的傭人嗎?否則身上怎麼有化學藥品的味道?

 

  但那名男子只是慌張的搖搖頭,低聲說自己只是負責送貨的人,順便幫客人開一下門這樣,接著便快速從方才進來的門離開。

 

  「好可怕。」女孩緊緊貼著我大腿,在我還來不及安撫她之前,一聲令我永生難忘的嗓音便從背後傳來。

 

  「無須害怕,我親愛的女兒。」他異常溫柔的視線直盯著我身旁的她看,把我當成某種裝飾品般,我不禁悲憤的握緊拳頭,女孩被我握的痛的喊了一聲。

 

  「放開她。」他終於對上我的視線,沒有五年前的冰冷卻帶著我更懼怕的憤怒,我被他的慍怒嚇的趕緊鬆開手,好似他的憤怒像灼熱的鐵一般貼在我手上。

 

  「我不記得有請你來,我只要求我的女兒。請你立刻離開。」他不帶感情的說,接著彎腰抱起還處於驚嚇中毫無掙扎的她,我再度聽到世界崩塌的聲響,這次更響亮,震聾我的耳,弄瞎我的眼,帶走我所有知覺,除了絕望外我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癱倒在地,不在乎他到底怎麼看我了,我是失敗的人,從幸福的頂峰處墜落到這什麼也不是的結局,結束了是嗎?是嗎?是嗎?

 

  我沒聽到他是否走遠了,反正我聾了也盲了,還有任何意義嗎?

 

  有任何意義嗎?我倒在充滿著怪異味道的屋子裡,等著真正的死亡給我溫暖的擁抱。

  

06.

 

  除了每幾個月可以探訪女孩一次外,其他時間我只能回到聲色叢林,做一頭負傷的獸,反正叢林裡這樣的人不虞匱乏,如今我只是加入了他們,有什麼不對的嗎?沒了愛我只剩空殼,如今只能用錢來填滿彷彿黑洞的傷口。

 

  幾個禮拜或是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我拎著一隻偶然看到的泰迪熊準備給女孩,她開心的收下,並發出無聲的驚呼。

 

「爸、爸爸在哪裡呢?」我困難的喊著他的新稱號,心裡某處仍像發了瘋似的渴望見他。

 

  女孩噘著嘴思考了一下,接著指了指門口,但她遺傳他的涅色眸子卻不時飄向走廊最遠處的房間。

 

 「那間房間裡?」

 

  她驚恐的搖了搖頭,再次指了指門口。

 

  「是那裡對吧!不要說謊!」我嚴厲的道。

 

  她含淚的雙眼無辜的眨啊眨,用力的指向門口,看來她並沒有說謊,但為何一直看向那間房間呢?我疑惑的走向房間的方向,卻馬上被她的小手給擋住,她激動的搖了搖頭,眼神透著堅決。

 

  「爸爸很喜歡,不能去。」

 

  「但媽媽送你這隻熊熊了,不能交換禮物一下告訴我那裡是什麼嗎?」

 

  她若有所思的抿著唇,良久才開了口。

 

  「娃娃。」

 

  娃娃?我可不記得他有這方面的癖好,其實是別的女人吧!是吧!

 

  「你留在這裡就好,別動。」我怒氣沖沖的衝向那個房間,不要我就是因為她是吧!

 

  我用力的推開門,映入眼簾的的確是女人,金髮的、棕髮的、紅髮的,好多種不同髮色的女人,每個皆是漂亮又年輕,如果你忽略她們病態白的膚色及詭異的垂首坐姿外,好似她們都在睡覺。

 

  娃娃?我不敢置信的伸手摸了摸離我最近的女人,冰冷的感覺絕對不是活生生的人,霎時一道紅色液體從她嘴角淌出,在我還沒來的及細看那液體前,便被人粗暴的拖出房間,他的眼裡首次出現震怒,甚至殺意已經開始在他眼裡堆積。

 

  但此刻我根本不在乎,反正我也半死了,於是便對他質問到

 

  「你就是因為這些噁心的怪人偶才拋棄我的嗎?你愛她們勝過我嗎?是嗎?」

 

  「不準你這麼講他們!妳吵死了,快點滾吧。」猛一推,我跌坐在門口,接著便是無情的關門聲,任憑我敲到指間都快破了,他仍是不應門,方才冰冷的觸感揮之不去,令我不停打寒顫。

 

  直到幾個月過後,他才垂憐我,讓我進門看女孩半個鐘頭,但不到十分鐘我便難忍嘔吐的衝動衝出那扇門,女孩手中泰迪熊的藍眼睛代表的事實翻絞著我的胃。

 

  此後那雙冰冷的藍眸不管我在何處仍常常出現在我的視線之中,我無處可逃,我對它狂吼甚至試著毀了我的眼,但我確定我沒有像旁人說的瘋了,我、沒、有瘋!我對著現實咆哮。

 

  但我無計可施不是嗎?強行帶走女孩可能只會讓他殺了我們兩個,報警嗎?哈,多可笑,錢隨便灑一灑東西馬上就處理掉啦!到時候被抓的還會是我呢,哈哈!

 

  當我又在夜裡蹲在角落笑著我殘破的人生時,突然想起那許久不見的女孩,她應該不會有事吧,感覺起來他很喜歡她,沒事吧?

 

  我起身拿起外套便下樓叫住計程車,管他現在幾點,反正時間對我來說早就像所有的東西沒有意義了。

 

  悄悄從沒有闔上的窗戶躍進屋內時,屋內唯一的光吸引了我,但讓我吃驚的是女孩竟站在半開的房門前,往裡面偷看那些不堪的東西。

 

  霎時一聲聲的咆哮聲嚇到我和女孩,我嚙緊下唇,往那不停顫抖的小小身影奔去,等到發現她究竟在看什麼時,我感到一陣惡寒從頭頂沿著神經到腳底,我伸出狂亂顫抖的雙手遮住女孩的視線。

 

「噓,不要說話。」

 

【完】

 

 

後記:

  從頭到尾只想表達一個漸漸發瘋的女人這樣,當然使她發瘋的因素就是愛和金錢這樣,當人在墮落之中打滾太久後,差不多就沒什麼自我了吧。沒想到能寫到九頁之多,真是破我的記錄了,女孩篇也頂多四頁而已(掩面)主要是她很喜歡自問自答吧,但其實大部分的問題答案都是不喔!(我好擔心大家被這位瘋子洗腦OTZ)這篇應該可以和女孩篇連結吧,接下來會是這系列最後的一篇,是從男人角度看這樣,請拭目以待(乾笑)但其實女人和女孩渴望的也只是平凡人也會冀望的愛罷了,某方面來講,他們也算正常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