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

豆媽很喜歡照這些看不出什麼主題的東西，並以畫面的美麗朦朧色調自得。
（像新聞台的PAPER COVER 就是更喜歡的作品。）

不過秀給豆爸看時豆爸只說了一聲＂唔？＂，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真是沒有鑑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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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院要唸七年。

以一個外科醫師為例，如果應屆考上醫學院的畢業的時候是26歲。重考才考上的那就要再加上一歲。然後他當兵兩年是28歲。接下來如果他是公費生就要下鄉兩年是30歲。然後他開始外科住院醫師生涯五年，五年住院當完考上專科醫師執照他就可以獨當一面自由來去，這一年他35歲。

如果你相信人生七十才開始，那你就會覺得三十五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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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EY本來走的是外科，後來才轉科的。

我不記得是HONEY還是別人跟我說過想走外科的原因是想站在第一線救人。你想像病人躺在中間正在沉沉死去，而你用盡方法努力，跟看不見的穿著黑衣的死神拔河，努力的把病人由幽暗拉回陽世。

另外外科是大科，醫院裡面走路有風的那種科。

我聽過比較另類的是另一個醫學男說的，他說他的美勞很好手很巧缝東西很漂亮，所以很適合走外科。

總之HONEY就選了外科。他說打算以後走泌尿外科整天賞鳥，或是直腸外科整天看屁屁。

我沒有置喙的餘地，因為他認識我的時候已經選了外科下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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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在外科好不好？

只有一次我跟俄籍客座指揮說到我男朋友是個surgeon 他豎起大拇指說surgeon在俄國的地位遠高於其他的醫生，其他的人都知道當外科醫師的女朋友不會有多好。

HONEY下鄉完後去高雄某大教學醫院的外科，成為小小的Ｒ1。（RESIDENT住院醫師，簡稱R.。住院醫師第一年稱為R1，第二年R2，最後一年是總醫師，然後考上專科執照才能當主治醫師。）外科R1不能開什麼刀，只能當主治醫師的助手，拉拉勾幫忙止血什麼的，處理許多雜務，巡病房，值班，薪水跟我當老師差不多，以工作時數和薪水比例來說就是廉價勞工。

那時他的工作非常多，壓力也很大。常常一開刀就要站上數個小時，更可怕的有時刀開下去發現情況失去控制，主治醫師壓力大到無法控制就用罵人來發洩自己的壓力情緒，旁邊的每一個R都會被罵到狗血淋頭。我可以想像那種失控的場面下主刀的醫師情緒會有多麼失調，罵人的摔器械的還有跑去把頭插在冰桶讓自己冷卻一下的....，那場面想起來都可怕。那樣的壓力之下那時HONEY的情緒通常也很糟，在那裡一年連像他脾氣那麼好的人也開始漸漸的變得煩躁沒耐性。

R1那一年對我們來說都很難熬。那一年我剛回台北他到高雄，我怕距離讓感情變了樣也怕電話裡的爭執成了常態，而他的生活完全是水深火熱。電話裡的他常常累得的沒有說話的力氣，而我只好把本來要訐譙張大勝的滿腔話語全部吞回去----他的情況並不比我好。而那是中華電信獨大，02打07很貴的年代，我們常常在電話裡吵架或賭氣沈默，然後在收到數千元電話費時領悟到那些賭氣所要付出的代價。

我聽過某個醫學男說他的學長發高燒，但是每個人的工作都已經超過飽和根本沒人可以分擔他的工作，所以他就左手打著點滴右手拿病例，然後用腳踢著點滴架去病房巡房，嚇得臥病的阿嬷都起身迎接，像恭迎媽祖聖駕一樣充滿了歡喜與感激。

我記得有一次他下午五點打電話給我說要我晚上不要等他的電話了，因為他們要去開一個很大的刀，隔天早上十點我打去問昨天的刀開得怎樣啊？他說：還在開。

還在開？從昨天下午開到今天早上？那你們呢？

＂開啊。不然還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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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教學醫院因為收的重症病人比較多，尤其是外科，病人過往是時常的事。跟死神拔河的感覺是很神聖，不過黑衣死神並不一定是輸家。在手術台上體認到自己的一方已經輸了並不止是一種深深遺憾的感覺，接下來還要親面要告知親友。

我常常在想，那個走出去的時刻，所有的親屬都驚惶的看著你，而你不得不說的是很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然後等待著他們爆炸性的哭聲，那種心情我永遠沒有辦法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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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科一年之後HONEY很認真的跟我說：＂我想轉科。我不想一直這樣過日子。而且外科越來越招不到人，人少了但工作量不會減少的情況下大家只會越來越慘，而且醫療糾紛又很多，病人出狀況就有人來抬棺。不過轉科我可能就會少賺很多錢，也不會變成一個讓妳很驕傲的醫生。妳會不會失望呢？＂

我套用瓊瑤的公式，深情款款含情脈脈的握著他的手，說出了標準答案：
＂不管你決定如何，我都永遠支持你。＂

我當時心裡想的是：轉呀！快轉啊！越晚轉壽命就越短啦！

於是他放棄了下鄉兩年住院一年的外科資歷，去到長庚重新從當起復健科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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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R就要值班。值班也是很傷腦筋的事。

工作了一整天，晚上值班，隔天不能休息還要繼續繁重工作一整天，等於從前一天早上八點上班到隔一天下午六點，工作連續36個小時不累才怪。

老公值班很累老婆也很麻煩。我嫁人之後住宿舍，因為是過渡時期的住所所以一切從簡，家徒四壁連窗簾都沒有一片空空蕩蕩，更糟的是窗戶對面就是小山，晚上風吹來會發出很響亮的呼呼聲。我是那種沒用的膽小鬼，風大他又值班的晚上我就嚇得不知所措，然後打電話跟他說無論他如何勸阻反正我都要跟去值班室。

所以我那時就只好常常厚顏無恥的跟到值班室去睡覺，不過怕人家看到會笑還是會指指點點，要拿本書稍稍遮住臉，還要從別的病房迂迴曲折的繞進去值班室，進去之後就不能出來亂晃，要等到隔天HONEY看好外面沒什麼人時才迅速溜出去。比小老婆還要不見天日。

印象很深的還有一次我的猛烈頭痛犯得兇，膽汁胃液吐到光，吐出來的還有血絲且吐了七八次，整個人在床上一邊滾一邊想著不想活了。老公那時在值班，離宿舍並沒有很遠的距離，但是他說他沒辦法出來，要我自己過去打止痛針。

問題是我根本走不出我家大門。我就一邊在床上滾一邊想著嫁醫生有什麼用啊，他離妳這麼近，卻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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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大家都在罵仁愛的那個總醫師，連我老公也說他值班不在現場是不應該，我怕犯眾怒就不敢講什麼話，不過我到是覺得輿論不能把＂害死邱小妹妹＂的大帽子全部扣到他頭上。那些明明有病床卻說沒有病床的其他醫院難道就沒有害死人？他們做的不是同樣的事嗎，只是一個把門口的病人送走，一個擋著門不讓人家進來。通通都是共犯啊。

我在想，他當然是不應該，當醫生不只是職業，還應該是一種熱忱和志向。

不過你有一個月值班十五天的經驗嗎？

如果是我一個月值班十五天，我也絕對不會出現在神經外科啊！

要是我，我不是在內科吊點滴，就是在精神科排隊等掛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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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不想當醫生？

我想不想當醫生？

如果是我，要我努力讀書考上醫科，很難吧。考上了還要上恐怖的大體課，這就不太可能了。然後還要學會幫人打針不昏倒，這個簡直要我的命。就算這些都過關，有一天主治醫師說妳去外面跟家屬宣布死訊吧，然後走到外面看到緊張的家屬，開不了口就難過得先哇一聲哭起來------


唉，大娘我甘願去陪酒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