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豆子與權震表哥。左為豆子右為權震。

這兩個傢伙的嗜好就是扮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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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豆子看著恐龍書裡面的一個恐龍骨頭模型說：這個恐龍怎麼長得好奇怪，好好笑喔。

豆爸說不是啦，那隻恐龍本來不是長這樣。那是牠的骨頭。
豆子看著這些奇怪的東西，顯然無法理解牠本來曾經是一隻恐龍：牠為什麼變成骨頭？
豆爸想了想說因為牠死掉了。動物死掉很久以後就會變成骨頭。
豆子持續發問：牠為什麼會死掉？
豆爸說：每一個動物都會死掉，很老很老以後就會死掉。死掉以後你就看不到他了。
＂每一個嗎？都會嗎？＂
＂當然啦。＂


***


我不知道豆子了不了解＂死掉＂是什麼，不過他的表情似懂非懂極為嚴肅，彷彿感覺到這個話題的禁忌性，沉默了許久之後沒有再問問題。

我之前看過友台台長TAMA的一篇很感人的文章裡提到她一向不避諱跟孩子談這個話題。那時我還想著我要怎麼談呢？我自己對於＂不存在＂的恐懼也是從小伴隨至今，短期間大概開不了口吧。沒想到拜恐龍之賜，這麼快我們也第一次跟豆子談到了死亡這個課題，雖然是這麼輕描淡寫。


接下來幾天，豆爸順水推舟的又談到了幾次。然後我發現豆子有意無意的在話題中加入這個元素來試探我的反應，例如＂那個異特龍把那個梁龍咬死掉了嗎？＂（以前他會只說異特龍咬咬梁龍嗎）或是＂他的媽媽不見了是死掉了嗎？變成骨頭了嗎？＂


***


今天我載他回家，後座的他玩著手帕用手帕矇住臉直說＂看不到妳了看不到妳了．．．＂拿起手帕來又跟我說＂我剛剛看不到妳，妳怎麼沒有說我在這裡呀？＂
我說我不見了，你看不到我的時候我不見了呀。相不相信？

他笑著說不相信，然後跟我說：妳沒有不見，妳沒有死掉。
我說對呀。
他說：妳為什麼好久好久都沒有死掉？
我說不會這麼早呀，我要很老很老才會死掉呢。
豆子說：＂我不要媽媽死掉。＂
我說要等我很老很老的啦，別擔心啦。他說：很老很老也不要媽媽死掉。
我說大家都是很老很老的時候就會死掉的呀。
他很用力的再說一次：不要！我不要媽媽死掉！
＂為什麼？＂
他想了一下，很小聲的說：＂我喜歡妳呀＂


我聽了有一點點感動，也有一點點悲傷。

從小到大我就不是個很能處理負面情緒的蠢蛋。小時候考試考壞了就想著如果死掉就不用拿成績單，跟人吵架了就想我要死掉讓你後悔一輩子，長大了打毛線打壞掉不是抽出來努力補救，都是拿剪刀狠狠把它剪掉。從小到大每次被冤枉了被責怪了事情搞砸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死。關於自殺的念頭從小五開始至少曾經出現在我的腦中五百次以上，筆記本裡也有一大堆自殺方法之研究。我總想，除了親人會難以接受之外，至少是自己的選擇啊，也算有點尊嚴吧。



但是你出生了。而我也愛你。


是你的出生，讓我知道生命的價值與意義。是你的難纏，讓我笑著哭著耐著性子彎著腰誘著你喝奶求著你退燒，擺脫一刀剪碎的那種＂毀之而後生＂的壞習慣。是你的撒嬌，讓我有一天忽然明白我的那些計畫是如此幼稚可笑且毫無實行之可能。而你的愛，或許將是我在終要來臨的那一天回頭留戀不捨離去的原因。


當時我握著方向盤，踩不了煞車也踩不了油門，心裡空空的，什麼也沒說。現在想想，我想跟豆子說：

我也愛你。
你知道的，我非常愛你。所以我會努力珍惜活著的每一天，不會輕易的讓你失去我。我會盡我所能給你很久很久的愛，人都會死，但是愛不會。愛會一直流轉。


還有就是，


如果你不要這樣一天到晚哭哭鬧鬧氣死我我就會活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