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一
源，当你离开这座城市以后，你还会不会记得我，一个叫作春的女孩？

2004年9月21日，我第一次看到你。紫薇花已有些颓败。你在操场上打球，我站在操场边上，看你进球，看你微笑，看你擦汗。明晃晃的阳光打在你身上，刺痛了我的眼。我的心没来由地一阵紧缩。
自此以后的很多个不眠之夜，我都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我现在会是怎样，会不会更快乐一些。

高二（11）班，周源。
我在挂着全校学生照片的地方找了很久才找到你，你名字的上方是一张大一寸免冠照片。头发有点短，表情很平静，左边嘴角有粒痣。我皱了皱眉。
源，你不笑的时候，和天堂的爸爸最像了。可是，我还是喜欢你开心地笑着的样子。因为看见你笑，我会真切地感到幸福的存在。
我一动不动地仰望着你的照片，好像你就是我的幸福。可是后来我明白了，幸福最终只能够被仰望。

听朋友的朋友说，成绩很好，很孝顺，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可是你都不理她们。
清高。最后他用了这个词来概括你。
在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后，我还是固执地保持着这个对你最初的看法。



二

于是我不敢接近你，怕你会以为我也像那些女孩一样肤浅，只会嘻哈调笑在你身边，引起你的注意。
我只是在课间看你在走廊上安静地不说话，看你在球场上打球即使大汗淋漓也不脱上衣，看你在放学后腰杆挺得笔直地迎着夕阳骑车回家，紫薇花瓣在你身后落满地，我已经觉得很满足。

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你写了封信，让你多笑一点，记得吃早餐，下雨要带伞。因为我觉得，在茫茫人海中，一旦错过了便是永远。
我让朋友把信拿去给你。她回来以后把头拧向一边不敢看我，我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
你像对待其他信件一样把它轻易地撕了。
我趴在桌子上很小心地哭，紧紧捏着一只不知是谁的手。大家围着我都不说话。
我多么害怕让你知道，可消息还是传到你耳中。你给我写了一封短信，有80个字，8个标点符号。在经历了很多事后被我撕成碎片又重新粘好还拿去过塑的信你是否还记得。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因为你是我遇到过得最真诚的女孩子。

可是源，你是怎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我。而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真诚的女孩子了。



三

分校区建好了，和主校区分在两个不同的地区。准备高三的你留在了主校区，而我们高二级则分去了分校区。从此以后就会分隔开来没有机会再常常看到你了。
9月份，我们就搬校区了。7、8月份放暑假了。
而6月14日，我生日。
那天，我特意留了一块生日蛋糕给你。
我捧着蛋糕站在楼梯拐角处，快上课了我才敢走上前去拿给你。可是你拒绝了，只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离开了，剩下我独驻原地，留给我一个背影。
你从来留给我的都只是一个背影。
6月的骄阳烤融了我手中的蛋糕，原本好看的图案就像哭花了脸的孩子，真丑。于是它被一直遗弃在那里。连同我对你的爱，也遗弃了。

再也没有机会了。下次我生日的时候，你已参加完高考。于我，是永远地离开了。

广播站在放歌呢，你听见了吗？英文版的《后来》。他以为换成英文版我就记不住歌词了吧？无论换成什么版本都能记住的歌词。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四

搬到分校去后，30个足球场大的校园只有我们高二级，冷冷清清。
又或者说，没有你的地方，我的心注定冷冷清清。
我留起了长发。是自从爸爸去世后我第一次留长发。那时候爸爸最喜欢我和妈妈留长发了，你和爸爸那么像，会不会也喜欢我的长头发？
我想象自己带着漂亮的长发站在你面前，然后自豪地告诉你，这是为你才留的头发。

一直都过着平静忧伤的日子，心中的思念却如头发般疯长。
直到知道
你有女朋友了，并且在一起将近一年。那个瘦瘦小小很斯文的女孩，和我完全相反的类型。我还怎么奢望你看上我这个喜欢粉红色和幼稚双子星图案,成天疯叫疯笑疯跳的女孩？
我在本子上不停地写你和她的名字。一万遍。因为书上说这样你们就能得到祝福，就能永远。
我还是找到了各种能骗过所有人的理由偷偷跑回主校区看你。躲在路边的铺子向你来的方向眺望。几乎每次看到你都毫无悬念地看到你身边还有个她。你们总是笑得那么灿烂，周围的一切只是背景。



五

你都不知道吧，我去打了7个耳洞。
很疼。而且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发炎流血，可我都麻木了。
妈妈看了我的耳朵后抱着我哭，说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哽咽着说妈对不起可是我除了这样我还能怎样。
同桌给了我10块钱哭着求我把其中一个肿得最厉害的拔掉。我看了她好久，最后同意了。
10块钱可以打一个耳洞。7个也不过70块。原来我对你的爱，也只是那么廉价。
多讽刺多好笑啊。
我不得不笑到弯下腰去，笑到眼泪都流下来。

你们级有人说我缠着你不放说我堕落说我一个月换3个男朋友我都没说什么。只是朋友，挣脱了我的手跑回高三用粗话像泼妇一样形象全无地把那些造谣的人全部骂了一遍。
我最最亲爱的亲人朋友们，总是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源，为了你，我让他们把心都操碎了。我这样任性，是不是不会有好结果。


六

那些心中的情感在朋友担心的目光中我开始学会隐藏，装作将你放下。可还是通过各种方式打听你的消息。他们说你在榕树下捧她的脸，他们说你们在麦当劳开心地吃早餐，他们说你们现在幸福得一塌糊涂。
我这样是不是叫犯贱，是不是叫自掘坟墓。执意地把泥土拨开，揭开棺木才发现那具我们以为完好如初的躯体，已爬满疽虫，什么叫作面目全非。
我站在月夜里，有月光凝结成清亮而冰凉的水珠，缓缓从脸颊滑落。


七

上星期考完期中考试，学校利用晚修时间给我们开了成人仪式。领导在台上说得慷慨激昂，台下一片闹哄哄的。我突然就不可抑制地哭了。靠在朋友肩上，依旧很小心很小心。
就这样就成人了呢。成为正式的中国公民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我想起了去年在森林公园成年的你，是否也和我心中所想的一样？
或许从来都成熟稳重的你,和我根本就不一样.

还有一个月你就要高考了，以你在物理班的优异成绩，一定会离开这个小城市的。而我注定只能选文科。一文一理，从此天南地北分隔开来。我们大概，就真的不能再见面了。你连留给我的背影都收回了。


八

源，你说我们会不会过了很多年平淡的生活后再在某一天沧海桑田地遇上，而我，只在心里说一句，哦，这是我曾经喜欢过的人呢。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4个字就概括了我青春期的一切。

我还是会和我的丈夫说起你，说你叫周源，属兔的处女座。成绩很好。有个成绩很好的女朋友。经常不吃早餐。下雨不打伞。还有，很像我的爸爸。然后我的丈夫就会笑着刮我的鼻子说，真傻。
我们会在一起幸福地微笑。


九

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到底在同时上演着多少个你们，我们，他们呢？会不会有相似的开头和结尾呢？


十

周源，我是春。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的，遇到过得最真诚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