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2-18 06:12:00衛思頓.林

[衛林小說館]--【龍菊:第七章 戀】-1

▕【第 七 章 情 】▏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我還常常在想我們小的時候那樣,拿著鋤頭在田挖蕃薯,烤土窯雞……」陳震彬開心說道。

「對啊,彬仔,我每次在電視上看到你又破案了,真是替你驕傲,要不是我現在的身份,我一定跟手下那些孩子說,你跟我小時候在村子裡有多風光。」男子說道。

「是啊,才幾年的時間,你就變得這麼威風,真沒想到,我們同一個村莊長大的,居然命運差這麼多……」陳震彬話才說完,拿起酒杯咕嚕一聲乾了。

「想這麼多,有什麼用?咱倆兄弟能再見面,才重要嘛!」男子說道。

「來,再喝一杯?」陳震彬問道。



* * * * *



一棟豪華的山頂別墅,一望無際的庭院視野,一座假山水旁的涼亭,深夜的落山風慢慢撫動著樹梢,落在盆栽上的花瓣隨風飄落,不遠處那片在星空下的向日葵海,起了波瀾,一波一波地向遠方推去,月光下漣漪一片金黃色波浪。

那頭泛黃的花海,隨風輕送秋意,這頭涼亭內,卻是兩個多年沒見的老友,把酒言歡,回憶往事,一個是剛從警察圍捕中逃出來、開始逃亡生涯的前刑事組長,陳震彬;另一個,則是黑道名聲遠播,走私販毒,無一不為,此時,卻已是權傾東南亞一帶的台籍黑道大哥,五哥。

「沒想到中部的山區,夜晚這麼安靜。」陳震彬說道。

「是啊,這是我就是喜歡這裡的原因,晚上特別安靜,月亮特別大、特別圓,彬仔,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在田裡看星星,那個時候也像現在,星星又多又亮。」五哥和陳震彬憶起兒時往事,分外欣喜萬分。

「當然記得,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去抓了一隻隔壁村子養的土雞,我們就在田裡烤土窯,哈哈哈………」陳震彬高興地回憶著。

「哈,哈………對,對,還有我弟,那時候聽到你考上警校,每天都很興奮地跟我說,他以後要像你一樣當警察,這小子,哈,哈………」五哥大笑地憶道。

「哈……,說到你弟,他現怎麼樣了?還好吧?」陳震彬問道。

「他啊?好得很,在美國那個麻什麼的學院讀書,馬上要畢業了,每個禮拜有空就打電話給我,說他又得了什麼比賽的大獎,最近還說,等他一畢業,要回來幫我管理公司,這小子…」五哥雖口裡訓著自已弟弟,但臉上安慰的神情表露無遺。

「他也算是長大了,還會替你操心了,」陳震彬也甚安慰,接著又問:「……阿嬌姨呢?」

「我媽啊?唉………」五哥聽起陳震彬問到母親,搖了搖頭,嘆口氣後續道:「還是那個樣傻樣子,整天瘋瘋癲癲,上次不知道是去哪偷抱一個小孩,回來抱在懷裡一直說那是我,渾身上下,總是那樣髒兮兮的……跟別人說她是我母親,也沒人相信。」

「那?那她現在人呢?」陳震彬問道。

「我請了人照顧她了,喏……」五哥指了指向日葵田的另一端,距離約五百公尺的一間房子,看來也毫不遜於現在這棟別墅,然後又續道:「我這兩座山啊,已經跟你們『戴帽子』的關照過了,就只蓋這兩間別墅,我回台灣,就來這兒小住,看看我媽。」

「沒聽你說起伯父,他還好吧?」陳震彬問道。

五哥拿著酒杯正欲啜飲,忽然停口,嘆道:「幾年前,你在蚵寮港抓到我的時候,正好『闖錢』給他辦後事……」

「什麼?你當時怎不跟我說?」陳震彬激動地問道,手中的酒杯幾乎灑落。

「說不出口,……我幹的是走私、賣毒這種事,還被自已的兄弟抓到。」

「小五,………」陳震彬既悔恨又驚訝,竟說不出話。

「哈,哈,哈…………」五哥把酒吞入肚內後,忽然放聲大笑,續道:「……幸好,當時你的那一槍打在我腿上,不是我大哥胸前,要不然……我也不會有今天了!」

「小五,我真是……」陳震彬語未畢,拳卻重重地擊在石桌上。

「算了,彬仔,事情都過去了,當初你也是看在哥倆的份上,算了啦!來,來,喝酒,喝醉之後,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幫你安排,離開台灣。」

聽見五哥這麼一說,陳震彬忽然沈默下來,神情黯淡,他從沒想過自已會有逃亡的一天,眼前這個從小到大的生死之交,雖說十年前對他走了叉路、混進幫派,十分不諒解,親如兄弟的兩人卻因此翻臉,形同陌路。

方才得知,原來這個八拜之交所以會「誤入歧途」,也是出於無奈,凡事出自有因,若非為了一家老小的生計,年邁病重的父親、失智瘋癲的母親,再加上仍在讀書的小弟,一向對陳震彬言聽計從的小五,也不會在陳震彬當了警察之後,還挺而走險,幹些不法的買賣。

聽到此處,陳震彬回想起多年前做的那件違背良心之事,當初也是在『蚵寮港』,也是在一條小漁船上,與小五重逢,沒想到他已成了大毒販,正成為警方頭痛的人物之山,而好巧不巧,當時我卻轉調升為掃毒隊長。

當時,小五在漁舟裡,為了求自已放他一條生路,竟然開口相求,不忍之下,自已竟然私自將小五放走,不料他幫派中的『大哥』居然現身,尾隨而至的,竟是大批追捕的警力,萬分情急之下,只好對兩人開槍,手中的那顆子彈,雖只擊中小五的右小腿,但也讓兩人得以趁機逃脫,小五因為『護主有功』,往後的日子,讓黑道頭子看重厚用,最後竟成唯一的黑道大哥接班人,只是那天過後,每每想起這親如兄弟的老友,仍不勝欷歔,懊悔不已。

物換星移,不料當下,自已居然成了階下囚,不僅受警方通緝,更教自已難以接受的,自已竟是在小五的協助之下,才得以逃出生天,忽如其來的轉折,令陳震彬頓時五味雜陳,只得舉起一杯,狠飲下肚。

近處的天空,月光撒遍向日葵花海,遠處的天空,月光則稍稍地披掛在繁華的城市建築上。

眺望全台北的夜晚,僅有繁華街道仍燈火通明,知名飯店的頂樓,是城市中最高貴的總統套房,月光從頂樓陽台慢慢轉照在巴洛克式風格的茶几上,上頭置放的精緻茶具正冒出濃郁的大吉嶺紅茶香。

窗前紅戎布的英式沙發上,躺著一名女子,年紀約莫二十出頭,一頭金色的短髮,一身毛皮勁裝,更顯得英氣十足,她抽著淡煙斗,正沏著半杯紅茶。

等待月光慢慢移往沙發後方,室內漸漸明亮起來,月光突然變得更為明亮,並且出現幾條顯著的光束,不停在地毯上晃動,不一會兒,光束慢慢集中成龐大的光團,裡頭竟形成七道鮮白的光芒,有如白蛇亂竄其中,七道白芒逐漸凝聚成形,合成更亮的極光,照得室內有如白晝,漸漸地,光團之中,那七道白色光束竟凝成人形,這時,女子卻忽然對著光團開口了。

「……真是稀客,沒想到,你居然還有精力『易靈』過來啊?」女子道。

此刻,從光團中,居然出現人聲,回答道:「……我從來沒見過妳,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但是,看在我們是孿生姐弟的份上,……姐,你可不可以放過他?」

「我不是你姐姐!」沒想到,那女子聽見光團中的人影這麼稱呼自已後,竟勃然色變,怒斥道:「……你不是我弟弟,我沒有家人,沒有父母,更沒有你這個不男不女的弟弟!」

「姐……要是爸和媽聽見妳這麼說,會很傷心的……更何況,你自已也明白,我們都是身不由已的……」那人影委屈地說道。

「你給我閉嘴!」女子大怒,伸手一扔,手中的茶壺摔到地毯上,碎成一地。

「爸和媽?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當初不顧一切相愛,也不會招了族內大忌,生了我們這兩個姐姐不像姐姐、弟弟不像弟弟的怪胎!」

「姐,我們不是怪胎,我們是世界上唯一剩下的『靈族』,我們是爸和媽最後的希望,我們是『靈主』的後代,我們是……」人影正想接著說,沒想到卻被女子打斷了。

「什麼『靈主』?全是狗屁!我們連想和自已心愛的人結合都不行,哪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女子盛怒的口氣中,帶著一絲的失落與無奈。

「姐……」人影無奈地說道。

「說了我不是你的姐姐,不管你的父母怎麼告訴你的,教了你什麼,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們的,只要我能繼承那姓范的錢和一切………,我就能……」

「姐,你在胡說什麼?他不是你真的乾爹啊!他是我們的下屬,也是殺了爸和媽的壞人啊!」

「我才不管他殺了誰,殺多少人,只要待在他身邊,藉著他的手,拿到五顆血骷髏後,等我完成『唄喇哆』………哼!」女子咬牙恨道。

「姐,你好可怕!……是什麼讓你變成這樣的?」

「是你的父母,是范伊舍,是這個社會,是這個世界!」女子道。

「姐!不是這樣的,我們……」突然,人影的說話聲音消失。

這時,從光團內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隨即一聲碰撞,如同房間門板被應聲撞開,『碰』的一聲之後,轉瞬間,人影就像被吸走一般,龐大的光團順帶七道白芒,尋著射入屋內的月光被收回,退到窗外,重返夜空,此刻女子面前所有亮光盡數散離,彈指之間,室內恢復深夜的寂靜,一片昏暗,只剩下玻璃窗前,女子犀利的眼神。



* * * * *



入夜過子,在庭院與老友敘舊的陳震彬,忽然發現夜空之中,掛著一條白色光芒,起初陳震彬還不甚留意,但沒想到這道橫渡星空的光芒,居然有如白蛇於星空中直行,竟越伸越遠,衍生至明月之中,又有另一道白色光柱,迅速射向遠處山頭,他尋回射出光芒之處,這才發現,光束竟是從別墅裡的某個房間發出、直射入天際,在小五的提醒之下,陳震彬才知那射出光束的房間,是林意宏的房間,他想也沒想,便往屋內奔去。

闖開林意宏的房門後,看著眼前林意宏,正處於一團極為刺眼的光芒之中,這團白光仍延伸出窗外,與月光相連,另一條光柱,便有射探照燈射入天際一般,直撲向遠處的黑暗中,星空之下雖不如月光明亮,卻仍然可隱約發現這條白色光芒,晶瑩剔透,潔白無比,橫跨夜空。

「陳大哥?」林意宏被陳震彬的闖入嚇了一跳,一時之間,失了心神,體力和精神盡失,身上力氣頓時全消,腿上一軟,跌坐在地。

「林……,剛才那是?」陳震彬驚問。

陳震彬的忽然來襲,讓圍繞在林意宏週圍的光團,以及衍伸至窗外的光柱,忽然從窗外回收,轉回室內,於四週圍繞,此時,白光雖明顯轉暗,但林意宏四週仍舊散發出微微的白光,不停閃爍,陳震彬這才看了仔細,身處光團中的林意宏,竟是一絲不掛,裸著身被七道白色光芒圍繞,那七道白光有如七條白蛇,渾身上下,四處亂竄游走,更有些光絲向旁飛落,恍若撒上滿天的白羽毛,於室內飄散,而林意宏,便有如身披羽毛錦衣一般,在光團中若隱若現。

身發白光的林意宏,卻比陳震彬第一次所見更為動人,令人驚豔,額上精緻白晰的皮膚映著白光,微微湛出汗水,滑過粉紅圓滑的雙頰,輕舞飛提的髮絲,半拂濃眉明眸,朱唇貝齒的他,冰肌玉骨的模樣,軟坐在地,大口喘息,赤裸的全身,從肌膚中皆滲出白光,背部那一大片雪白皮膚表面,還暈著微紅的光澤,將林意宏襯得如同從天而降的仙人,跌落人間,忽現眼前。

陳震彬見著林意宏身坐光團之中,如花似玉,竟看得目瞪口呆,過了片刻,直到光芒不再刺眼,他走近林意宏,帶上背後的門,走進了光團。

「陳……」

「噓……」陳震彬再也無法控制自已的慾望,對著林意宏豔紅的雙唇吻了下去,此時,週遭的白光把兩人包圍,竟慢慢昇華為七彩雲氣,縷縷煙氣,裊裊迴繞於室內,久久不散,兩人便沈浸在光芒與雲煙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