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12 22:24:36thought out

#49: I need you



  「我的父親是被田柴殺死的!」
  大坂西村寺殺人劇場裡的角色正在JET日本台裡活躍地說著他們的台詞,佈下他們的疑點。客廳其實並沒有人在那裡,但電視的電源是開著的。我人站在和室的窗前,仰望著天空。跟平時一樣。由於第四台的業者們把日本頻道都往後移,使得前一陣子讓我覺得世界失去了一角一樣,沒有日本節目可以看的電視,就好像只是擺在家裡好看的大型微波爐似地。
  我知道我說的誇張了點,但是如果真的沒有在80幾台後面找到那些被移動的頻道的話,說不定真的有那麼嚴重。想單純一點來說,人生其實就像一張有著四隻腳的桌子,其實支撐著我們的往往都是些很單純的事物。我怎麼會一直都沒有發現到這一點呢?
  這個夏天,大概比以往我所渡過的任何夏天都來的寂寞。
  「你說、田柴被廣崎幹掉了?怎麼可能!」
  會打開電視的原因,也因為是寂寞使然。雖然我從來不輕易在任何人面前表現這樣的感情,就算覺得脆弱也無所謂,每個人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每一面。會因為寂寞而產生的行動,對我來說是最禁忌的。就像毒品那樣的東西一樣,那本來就是不該去碰的,但是一旦著了魔,就再也無法回頭一樣。每過一陣子,只要那種感覺襲上心頭,回憶浮在眼簾,然後整個人就好像被遠遠地丟在199X幾年的某個夏天一樣。
  過去難以忘懷,原來是這麼難以忘懷阿!每當重新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像是挨了一記悶棍似地,無法前進半步。懷念有妳在的美好,對不起,請不要怪我。
  大概也是因為感到悔恨吧!不是別人,而是那時一點用也沒有的自己。如果當時能夠在抓緊一點、的這樣的想法,從窗戶邊延伸了出去,與地平線垂直地朝向世界的盡頭,那個被稱作為是「夢想」的事物,有時候蹲在角落,我就會思考。到底我是為了什麼而無法忘記呢?
  是不是因為遺失了什麼,所以才不斷地徘徊在過去呢?
  白:「這表示還沒找到。」
  大概吧。我也許還沒找到填補那一段遺憾的缺失。像肋骨一樣存在的事。
  也許原先就不存在了吧!我想。就算現在看著照後鏡的自己,再怎麼樣我還是無法分別那裡面的天空,是否跟幾年前與她相遇的天空一樣。水,變成蒸氣,昇華,變成雲朵。然後我們靜靜等待下雨。我閉起了眼睛。來往的車輛聲因紅燈靜止,然後是風的聲音從耳邊坲來。這幾年來一直都沒有變。
  好像是的。這幾年來我一直都沒有變。
  老師:「一件就好,你有沒有什麼印象深刻、永遠也忘不了的記憶嗎?」
  幾天前的同學會上,每次都不會缺席的陳老師,是位相當年輕(至少只大我們10歲)的一位交大電機老師。我們的導師。他在五花肉跟牛舌肉前面的筷子交鋒戰前,在我旁邊問了這麼一句。
  我想起了那一封信。那一封寫給自己的信(記於Remember 16短篇)。但只有這一些事,我還真的從未向他人說起。也許是因為那個時候的自己再也不會出現了也說不定。當時我們一群人正面臨著高二生最後的學期,暑假在撕掉兩張日曆後來臨的日子,老師一個人一張信紙與一份信封地一一發給我們大家。那是我們給他教的最後一個學期,三年級開始的學期便是由一位滿腦子昇學主義的女老師帶領,但這只是題外話。老師要我們每個人在收件人與收件地址上寫上自己的姓名與地址,然後要我們寫一封信,給未來三年後的自己。
  嘉偉:「我也不知道要寫什麼。寫給自己,卻對自己一點話也說不出來。那麼,你寫了什麼呢?」
  同學會上他這麼說著。的確。我拿起鉛筆,花了30分鐘寫了短短六行。那寫著六行潦草字跡的信紙,我們在三年前的夏天收到了。我看完信之後,騎著車到了位於客雅山上的學校,在校門前的斜波那兒,把信紙折成紙飛機丟了出去。它迎著新竹獨有的風,往天邊飛去。然後在我衰退的視力可及的範圍外落下。這是我有史以來丟紙飛機飛的最遠的一次。那天是有著晴朗太陽的下午,雲朵徘徊在臺灣海峽上,天空是深藍色的。
  紙飛機後來飛到哪裡了呢?
  我的夢想又飛到哪裡了呢?
  我還是無法忘記那些往事。分離、相遇,然後再分離,妳們離開了,然後我從未說過分手。幾年以來,有的老同學甚至早就搬了家,離開了原來的場所,所以收不到那一封寄給自己的信。但像傻瓜般地我還留在這裡,在人生少數的選擇時仍然選擇留在這裡,直到那一封信寄到我家裡,我仍沒離開過。我開始不否認,我喜歡這裡,我喜歡這裡的人們,我喜歡我所認識的人們。我喜歡這裡的風。朋友也好、情人也好,這裡就像人生的中途站,我是月台剪票員,看著你們來來去去,最後我親手剪下你們離去的票根。前往我所不知道的未來的票根。
  榆:「或許,見見老朋友才會比較釋懷吧…」
  或許、是吧…我想見妳,但不是妳。也許是那個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妳,對吧。雖然這種事自己說起來都覺得愚蠢,但是當下的電話裡的聲音,傳達到的,或許根本不是現在的Sou,是1999年的Kuroro。就算曾經改變匿名的我,我還是我。我還在同一張素描像裡,我的自畫像裡。我跟妳說過的,榆,有妳的出現,填補了我那張畫像的空白,妳的笑容與聲音,妳的眼神,在我的畫像裡染上了墨,那是妳所留下來的顏色。雖然那個時候沒有勇氣的我一直無法跟妳說出口,但每一次能夠跟妳見面都是我的寶物。
  如果以除霜的程度來看,這次大概是除到了最內層也說不定。我在同一條街上繞行不下百次,這個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愈是清楚,也就愈感寂寞。除了頭髮的長度忽長忽短之外,我好像什麼也沒改變。
  我所認識的人,為什麼哭泣呢?發生什麼難過的事嗎?遺失了什麼嗎?想要說些什麼嗎?雖然每一次都希望看見大家的笑容,但是什麼都沒改變的我能夠做些什麼呢?
  Penny:「那是因為他們都相信你。」
  那個時候也是,這次也是。同樣的夕陽打在臉上,然後不斷重覆迎接著每一天只剩下自己的日子。我很羨慕每一個人,我每一個朋友,他們的人生充滿了選擇題,每一次的選擇,無論是對是錯,都讓他們更朝向自己原本的面貌而前進著。但在我到目前渡過了1/3的人生裡所發生的選擇題卻少的可憐。求學時代,我沒有特別需要決定的事,感情上,我連錯了兩題之後,就再也沒有第3題。就連自己為什麼會念外國語文的理由也找不到,只能跟別人這麼說著: 自然就容易讀得懂英文、日文。我簡直像極了人偶。
  Rei:「但是你總是讓人感到安心。」
  我唯一能做的,唯一,也是唯一(Only),這幾年來我不知道自己問過自己多少次了,我是不是還能夠愛人呢?我也想過也許可以這樣一個人渡過往後的日子,但是我卻無法前進,丟失掉的不是勇氣,好像是自己空洞靈魂的人偶。然後自己變的愈來愈不像自己。留在這裡真的找不到答案嗎?如果我離開了,這一切會改變嗎?我能夠找到嗎?那麼原來的我的模樣又是什麼樣子呢?
  鳥兒:「對我而言,你一直都是暖色系的。」
  像夕陽那樣的顏色。15年了,那顏色沒有改變過,因為我一直留在這裡。打從故事的開始,只有我還留在這裡。你們都已經離開了。就是如此。我仍然每天過著一個人在這裡呼吸著。等待著永遠不會回來的事物跟自己。漸漸地、我開始懷疑為什麼我要留在這裡。如果哪一天我離開了,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改變是吧?不一樣的結局,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自己。
  不一樣的妳,因此存在。
  這一切就像騙局一樣。然後夕陽沉下,我從迷宮裡跳脫。結果我還是不能逃避這樣的自己。我得繼續走下去,我告訴自己。在我離開,或者在一切開始改變之前,我得耐性地等待著。
  就結果來說,寂寞或許是神讓人變的更加「缺陷」的天賦也說不定。
  然後有一天我們一定能夠填補那個完美的缺陷,有一天。就算這一切都是騙局也好。其實…
  「一切都是神田所計畫的…」
  好了。電視劇在我的狂想完還未結束。咦?神田又是誰阿?

  我決定… 先走進客廳,關掉電視。

    ◆

  琴井他拿起一根煙點了火,吐了一口白雲後輕聲道:
  「我的長笛老師很好笑。她有一次在上課時吹奏一首曲子到一半時停下來對我說:『談戀愛的時候,人會變的更漂亮喔!打扮起來的感覺就會不一樣!真的!』」
  然後?我說。
  「然後她又繼續吹奏,吹沒兩小節又停了下來。說…
   …『唉…我已經醜了兩年了…T^T』。」

※琴井即是前幾篇出現的偉政,讓我們恭喜他的新聞台再度重回原名。

    ◆

白:「Soler的歌。」
我:「感覺不錯阿!」
白:「嗯阿、所以才打給你阿!」
白:「以下是自己改編的…
那條一起走過的路 一起懷念的街 彷彿就像在昨天
才剛剛 說了再見 而我們年少的臉 一轉眼 已經遙遠
接續那段未接來電 那段匆匆離別 不懂哭泣的眼淚
才剛剛 說了再見 而我們熟悉的臉 一轉眼 已經遙遠…」
我:「嗯…很有你的感觸在阿。」
白:「就是悲阿…」
我:「悲劇嗎?」
白:「是阿、哈姆雷特。」
我:「哈!」

    ◆

  看不見的負擔已經在心裡堆滿一片了。要從哪裡開始捨棄負擔才好呢?收垃圾的日子到底是禮拜幾?我們容易累積負擔,卻難以放空自己。
  如果不用心地讓心中保持空間,就會再度迷失自己。
  是從何而來?要往何處去呢?
  感覺到好像能夠抓住彩虹而追了上去,卻只有眼前的景色匆忙地一幕幕地過去。無論如何拚命的追趕著彩虹,還是到達不了… 忽然停止佇立想著,這就是自己本身的面貌嗎?
  一邊斥責被日常生活追趕的人們。
  一邊發著牢騷。
  也許,真正的夢不過是個幻想罷了… 但是朝著那個方向,是否忘記了?我們當初最單純的想法呢?
  感覺到有聲音如此說著…

  I need you。



Soundtrack: 晨霧 / Soler
作曲:Dino Acconci/Julio Acconci 填詞:黃俊郎 編曲:Lupo Groinig
Recording days: 1999-2006 sum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