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養林防風」
羅蘭巴特說:「文本誕生,作者已死。」這話幾乎已成為我創作的誡條。
所以我極少再去為我產下的文本做出「創作理念」的相關闡述(不過某文學獎的確要求作者提供,這讓我誤以為文學獎不僅要求書寫者除了要當一位稱職的寫作者之外,同時也要當一個好的評論者,甚至,作者意向與讀者意向兼具的全能型作者與評論者,可以根本地取代「評審」的角色。)但可能是我的手法仍然笨拙,也向來搆不上天才橫溢型的廣度書寫者,要使讀者在客觀閱讀中,撥除強大的主觀意識所顯落的辯證結構的曲折,恐怕也不易有效達陣(只能說,經驗是被我遮撥的,而我只留下任何人與時代閱讀均可獲得的共相)。
而另一種怠惰是,我對於一個讀者的誕生實無任何期待,進之者,對於一個「善解的讀者」的緣徑叩扉,我懷持了一個單純名詞意義的看待,而多半沒有實指的意義。
是的!我就只是書寫著的。
那是我留下的一種紀錄,關於我在這個世間與「存在」的激烈對抗與衝擊,而進行的把握。而若真有緣徑前來我扉門之前者,他能手指我的存在,一如他也曾經那麼存在過,那麼我就能聽見那輕輕的嘆息。是的,不須扣扉,也無須言語。
【這篇作者意向的解讀寫於該篇定稿之後大約兩個月,語氣稍嫌躁進了些,就怕那滿佈的心機稍一疏忽就難以見得天日。成篇距今已過三年,新的生活與創作猶如後浪,我又走向之後的好幾個交叉路口。除了我因為它獲得了一紙獎狀與一筆授權金外,最重要的,它從我的紀錄變成了想念,為在的人們製造紀錄,替離去的人們留下想念。在與不在只是現象,而我一直明白,我不曾失去。】
文中鄉愁的接引是增加了感性的成分,
我發現我常在寫文章的時候想起她對我說過的一些話,
我甚至會很刻意的將這些東西藏入文章裡,
像是憑弔一些已經不存在的,或是逝去的歲月。
山林意象是我久處的成長環境,它迥異於河濱的光景,
這是來到北部之後的另一個收穫,
但其實,北方國度的夜色並不是那麼地令我樂於欣賞,
現實總不是那麼完善而美好。所以那風沙就是紅塵之謂了。
養林防風的句型的確來自養兒防老,我本想以防風林來命此文,
但純粹靜態的林教無法表現內心活動狀態,
因為,沒有人天生在內心裡有一座森林,
更何況那是一座阻絕紛擾的防風林。
我們都在後天的學習裡學會如何栽林,
以防衛人生中任何可能的傷害。
那是一種被動的需要,殘酷,但卻貼近現實。
無論曾祖在她獨自一人的時候,看來如何落落寡歡,
但當她面對我,總是充滿無比的祥和,
即便我的筆再如何多彩,都無法深指他的內心,
讓她明白,我為她寫道的一篇篇文章,
我只能繼續往記憶深處走去,為她的言語留下更多紀錄。
其實,她一直都明白,那是一種超越言筌的了解,
得其意,得其魚,而非形式可以掘其形跡。
她的心裡當然會有防風林,那也許是對時代變遷的慨歎,
也許是對舊人逝去的傷感,
但關於每個人的傷感,我無法知曉,
而這些都只是設想的,如果防風林可以造設,
那麼,我樂意為她植栽。
植林以防紅塵的擾攘是文篇的最初立意,
然而,遮蔽不是問題的治本方法,
只有面對,真切地走進生命的艱難裡,才能獲得提升。
所以所植之林必定再由這雙腳走出,去面對人生的風雨。
近來我體驗了一個比喻,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面完好的鏡子;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破碎的鏡子;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破鏡重圓。
生命的學問未臻圓熟的時候,
總是得將學問的理絡區分的極為清楚,
那是為了建立學術的體系而為的不得不,
而到了體系已經大致完備,
卻要取消這種二元(或多元)對立的脈絡,
因為生命是一整體而不可分割的,
而最後的鏡子雖然是圓的,卻已經是脈絡清晰的圓,
而非渾沌不明的圓了。
生命的學問未臻圓熟的時候,
總是得將學問的理絡區分的極為清楚,
那是為了建立學術的體系而為的不得不,
而到了體系已經大致完備,
卻要取消這種二元(或多元)對立的脈絡,
因為生命是一整體而不可分割的,
而最後的鏡子雖然是圓的,卻已經是脈絡清晰的圓,
而非渾沌不明的圓了。
是以「步履堅實而穩定,『似乎』未曾有疑」,
那已是否定之後再肯定的結果了。
篇已畢而復贅斯言,其實是作者的大忌,
我篤信當文篇完成後,讀者擁有再創造的權力,只是我總過於心急,
愛將蟄隱的情感到處流放,尋求聽心的聆者。
其實,不只擾人的紅塵速度驚人,
連心底的防衛構築速度也是驚人,
生命之途既是風雨責無旁貸,那也只有伐盡林木,一秉真心以對。
原作刊載於 970530 ~ 0605 PC Home 新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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