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8-23 23:30:29kwan69

有關海洋

  寫給一個樂團,寫給一個妳,寫給一個若即若離的自己。



  清晨五點,我站在統聯。紅色的霓虹燈在失眠的眼睛裡很不自在:優惠實施中。似乎是我最慢到,但也似乎是我最容易裝出開心的樣子;縱使對於這一路去台北的決心充滿質疑。我想要對青春的存在負責,所以每一場表演都不可以錯過;該死,就算很窮也要去。把機車停在靠近下車的地點,而不是靠近上車的地點;走一段路其實很好,我喜歡走路,一個人走路,尤其是那種有什麼在等著的感覺很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走的很快。

  
  上車之後,雨突然來了。沒有聽見聲音,但擋風玻璃上瞬間佈滿了雨滴。清晨的光線已來,不過我倒是睏的可以。一陣昏睡之後,醒來,喝水,看著黏在車頂的小螢幕。統聯最讓我不自在的缺陷:藏在椅子裡面的音響很爛,雜音很多,有時甚至是聽不到全部聲音,彷彿對講機頻道不對的感覺。車窗外的天氣不是很好,天空很陰,但總覺得到了台北一切都會放晴。整個屬於我的空間:有吉他,裝效果器的木盒子,背包。背包裡面的東西比以往多了一點,除了換洗衣物,還有裝歌詞以及貼紙的文件夾,另外就是米老鼠封面的筆記本以及Peter Handke的”夢外之悲”;當然還有髮臘跟菸。在我的觀念:參加戶外的音樂祭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但就是不能沒有酒跟菸;好吧,再加一個-不能沒有正妞。我搭長途交通工具的怪習慣:只要睡過,醒來,就不會再闔上眼了,除非我很累很累感覺自己快過世才有例外。


  高速公路的綠色路標從擋風玻璃上面掠過:DOWNTOWN,這個字母很顯眼。台北是晴朗的,但並不燥熱,這樣的天氣很好。我先下車,站在十字路口往後看,沒有人的臉是有精神的,連說廢話的力氣都沒有了;當然,除了我。然後我們又進了麥當勞;用"又"是因為幾小時前,在高雄,也是同一夥人一起進入麥當勞。下車之後有種莫名興奮感,或說,就純粹是心情好;進麥當勞發現早餐時段未過,於是點了一個貝果餐。盯著塑膠拖盤上的迷你起司醬,可愛到令我心頭好。被省略的早晨排泄感在此時完全的消失了。小插曲,May去排隊等大便害我們差點趕不上火車。


  坐在往福隆的火車上,讓我想起好幾年前去台東比大專杯籃球賽,也是坐這種火車;車廂中間有個圓弧拱門的這種。仍然試著比其他人開心,或說我唯一的招數就是廢話比別人多。這兩年我漸漸讓自己講或許好笑的廢話,也不要講一些無聊瞎抱怨的話,尤其是在一個團體裡;除非有大家的公敵,例如,在台北車站排隊時,對台鐵可就不會手下留情。車上很多人,很多年輕人,對於我們仍有位置能坐感到意外;多虧Sasha,有一種台灣媽媽的特質:搶的兇。路程中,拿出"夢外之悲",嘗試著閱讀但不停的被中斷,連聽cd隨身聽也無法專心,或許是自己也靜不下來。cd機裡面放的是nirvana-in utero。那幾天常聽,常自己唱翻譯歌詞:強暴我~強暴我我的朋友~。


  下火車,一群蹲坐在月台的年輕人看了我ㄧ眼。或許是因為樂器,或許是因為我穿的太多了,車站裡男男女女幾乎都是背心短褲。有人在吃著便當,TOTO在火車上說福隆便當很好吃,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是好奇看了一下便當盒長什麼樣子。福隆車站外的街道,很像旗津,不過到處充滿年輕人。陽光不是很強,我盯著天空,有一種終於來到的感覺。沒有想太多,就跟著人龍走。十字路口,古家彥以來過的經驗說:這邊這邊。過了一間7-11,擁擠的場景來了。


  那一條通往沙灘的小路被帳篷和攤位夾住了。人群不是流動,就是排隊。不時會被突如其來伸出的手卡住:請支持SO WHAT樂團;手裡拿到了一張cool card,上面是四個跳躍的年輕人,一個都不認識。然後我遇到了阿強:傳說中的阿強,超好笑的阿強,會後空翻特技的阿強,88顆芭樂籽的阿強,因為海洋音樂季變成倒楣蛋之一的阿強。好吧,其實我跟阿強不是很熟。他坐在一個怪攤位裡,賣類似自有品牌的商品:特色是兔子人,有兩頂耳多很高的黑白兔子帽,可以戴著拍照。我們寒暄了兩句,阿強說會延後一個小時左右。之後我看到了彩虹橋,果然形如其名,很彩虹。


  穿著ALL STAR和深色牛仔褲在沙灘上走著是很奇怪的,奇怪的原因是週遭的的人會偷喵你,認為你跟他們,跟海邊,跟天氣或跟沙灘上破掉的西瓜不同調,很奇怪;加上我戴著一個自以為是oasis的太陽眼鏡,而我身旁的女孩又是綠長袖白長褲。一路從熱浪舞台走回到會場入口尿尿,然後坐在樹下喝酒;走上彩虹橋,穿過沙灘和打排球的人群,走到大舞台前,然後又走到熱浪舞台。我感覺自己比報紙上昨晚的那些大團還要像大團。一路不過二十來分鐘,喝了三四瓶啤酒。回到舞台旁又看到百威三瓶只要新台幣一百元,於是再買了一手,大家一起喝。上台前我已經喝了大概有一手啤酒的量,再加一瓶古家彥買的ICE,我只能說:本人感到非常的開心。更何況在這種戶外表演,沒有喝點酒,有再好的音箱都嫌不夠。閒晃途中看到DJ圓圓在主持喝啤酒大賽,突然想到她在電視機裡和一個香港國醫一起賣增高藥的白痴廣告。


  站在舞台上,有一種虛幻感。遠方的天空有灰色的雲塊,整片沙灘的陽光一點都不飽和。我把焦距放遠:沙灘,人潮,劃過天空的彩虹橋,很不真實,很像電影決戰猩球裡的場景。舞台前,人群三三兩兩,稀稀落落,打赤膊的人顯的刺眼。我的吉他聲音很微弱,但整個舞台卻轟轟作響,監聽見了鬼的大聲。我開頭第一句話是說:大家好,我們是來自伯丁罕的樂團….之後又接了一系列廢話。我承認是因為酒精讓我有點混亂,那時腦袋一直想著Boddingtons,伯丁罕英國啤酒。不過亂說話全然是為了想要替自己的穿著講出一套說服別人的理由。其中有句是:我的家鄉正在下雨。之後我看著Sasha在台下被一群人圍勦,難民似的,她手裡拿著的歌詞跟貼紙好像還未出現就消失了。有關表演,一切跟前晚很像,只是更劇烈的,我的情緒又失控了。要找到一個理由給自己其實很容易-音場太爛,所以只好讓情緒掌握一切。所謂情緒是指-寫進歌裡那些哀傷的無奈的虛無的情境。我在舞台上總是能找到故事的入口。


  很混亂,腦袋裡迴逤著短暫的尖叫,歡呼,以及莫名奇妙的巨大聲響;而眼睛裡只剩下台上的大家,尤其是鼓手的眼睛。我總在特定的時刻背對觀眾,面對致瑋。這已成習慣,最近又加上了跺腳。而在這個時刻,腦海裡除了擔心吉他弦是否會被右手刷斷之外,我彷彿變成了觀眾跑到舞台前,看著自己背對著自己,猛刷扣,跺右腳。


  下了台之後,我從佑佑的表情解讀出了一些訊息,事情不妙的訊息。週遭的耳語不斷:你音不準啦;古家彥喝醉了啦;第一手歌我沒聽過;氣勢比前面的團好;主唱很大聲;還蠻嗨的阿;好啦,蠻混亂的。自己其實很暸剛剛是啥情況,不過完全不想去回憶任何細節。剛剛台上那種力量感是無關乎音場好不好的。


  這個團總是能帶給我一種安慰,在每一次表演之後,這跟以前的經驗有非常大的不同。不用在意台下觀眾的人數,互動,我們站在台上一起表演就能讓我進入那些自溺的情境。而這就足夠了。其次,只要我自己不要出錯的話,那表演之後的自卑感就不會存在。


  沙灘,彩虹橋,人潮隨著時間開始聚集,我們朝著反方向前進。在回程的火車上,疲累襲來,我嘗試讓自己記住一些表情,然後就站著睡著了。


  一切是如此短暫,那片海洋帶來的。一切依然陌生,仍舊無法有太多情感。







後記:

  喝酒記錄:凌晨五點三十分,古家彥在上車前喝了一罐bar,大家都嚇到;之後在海邊喝了一罐ICE,然後我又給他一罐百威,聽說上台時就已經醉了。May,一罐百威加ICE就去吐了。捕魚男張致瑋,人太高喝點酒好像沒事。我,除了海邊,後來去吃烤肉又喝了兩大杯;隔天發現要回憶細節真的很困難。


  另外,關於事件,我盡量避免太過刻意。只是很純粹的,以能力可及的文字,寫下記憶中的畫面,情緒,以及片段。




PHOTO_佑佑(LO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