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村深月《噓つきジェンガ》
說一個謊,就要用更大的謊來圓。就像是原本穩固的疊疊樂突然被抽起一根,當謊言即將被識破、就只能再抽一根繼續往上疊。
讀辻村深月的《噓つきジェンガ》(謊言疊疊樂),就像是看她展示一座看似穩固交疊的疊疊樂積木,在讀者眼前緩緩旋轉、讓你從個角度看見主角此刻的生活細節,偶爾雖然有些縫隙,但似乎也沒有什麼問題。
然後突然伸手抽出一根木條,整座疊疊樂猛地一陣危颤。忽然間你終於看見了主角的謊言,和所有勉力堆疊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平衡。明明只要停止說謊、就不會再繼續失衡,然而說謊的人只想穩住眼前的賽局,於是繼續釜底抽薪似地層層往上堆。
直到搖搖欲墜的積木在某個再也撐不下去的時間點應聲倒下。
收錄在短篇集《神様の罠》(神的陷阱)中的〈2020年的感情詐騙〉是我讀的第一篇辻村深月作品,全書最喜歡,讓我在得知收錄本篇的《謊言疊疊樂》出版時毫不猶豫買下電子書;〈第五年的入學考試詐騙〉描寫一名母親看似和樂的家庭生活因為一通電話而出現裂痕,但真正令她備受打擊的並不是謊言被拆穿,也不是受到信任的對象詐騙,而是她以為是為了保護孩子才說出的謊言,最終很可能會讓孩子受到最大的傷害……;〈名人沙龍詐騙〉細細刻劃知名漫畫家的沙龍講座情境,然而在場的粉絲們萬萬沒想到,面對大家對於作品創作理念、角色動機等提問侃侃而談,並且親切為他們的創作改稿指導的漫畫家,竟然是個冒牌貨……
《謊言疊疊樂》中收錄的三篇短篇,故事都在謊言坦露在讀者面前後才真正開始。我們跟著主角一起看著他們如何建構謊言、疊起一座座看似光鮮亮麗,明知終究會轟然倒塌的危樓。
辻村深月畢竟是溫柔的。曾經被抽出疊疊樂堆的木條,就不可能再插回原處,也永遠不會像一開始一樣穩固。只有當倒塌之後、結束這場謊言遊戲,收拾好一地凌亂,才有機會重新疊起;當每一次謊言徹底被拆穿、主角不得不面對既有生活的崩毀後,她都在最後安排了些許的希望。而說謊者與受害者在某些故事裡,甚至成了彼此的救贖。
從去年底就買下、一直放到現在中文版都出了才終於讀完《謊言疊疊樂》,過程中不斷讓我想起手邊同期正在進行的日劇《執行!! -狗和我和執行官-》,劇中所有債務人都努力想維持現有的生活、結果只是在債滾債的惡性循環中愈陷愈深。而織田裕二飾演的執行官小原樹是這麼說的:執行法院命令,是為了讓債務人告別一個人生階段,讓債務人徹底脫離這樣的生活,繼續向前邁進。
透過「國家討債」為債務人現階段的債務劃下句點,讓債務人徹底認清繼續逃避問題真正的癥結是行不通的,也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靠謊言建立的人生、與靠債務維繫的生活,本質上或許也是一樣的──在未能及時止損,雪球式地愈滾愈大之後,只有徹底的崩毀,才有重建的機會。
而既然玩了這一局,就休想不付出代價還能全身而退。
你生命中的疊疊樂,疊得多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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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謊言疊疊樂》中文版由皇冠文化於8月28日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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