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結束了一長串的自我介紹之後，面前的他傻眼了。
「妳的名字也太多了吧。」他笑著說，「到底要怎麼叫妳啊？」
而她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牽了牽嘴角。

　
是的，她有很多個名字。
誰又不是呢？光是本名，就有好幾種稱呼方式──家人的、朋友的叫法，再加上綽號、暱稱、升上國中後起的英文名──當然又隨著各個老師的喜好有了多種暱稱，更不用說南腔北調不同的發音了。
她也只不過是比人家多了一、兩個網路暱稱罷了。這也沒辦法，原本用的英文暱稱在註冊ＢＢＳ的時候和人重複了，只好再生一個帳號出來。另外就是因為她就讀日文系，所以有個日文名字。
就這樣而已嘛…她自己細數完，忍不住也笑了。「…真的很多。」
「所以說，我要怎麼叫妳？」他問。
而她，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隨你囉。」
　
其實，這是她第一次做這麼長的自我介紹。
平時，她的自我介紹一向很簡單──「叫我……就好。」
中間的「……」就看對方是誰自由填空。一般朋友用本名、透過網路認識的朋友就報用了許多年的英文暱稱，嫌英文很難發音，她就會直接告訴他們日文名的漢字中文發音，成了新的中文暱稱。同學習慣單喚她的本名，感情好些的就用日文名的暱稱。男同學或連名帶姓、或用英文名隨便音譯一下。於是她的人際關係，只要看對方如何稱呼她，便一目瞭然，知道對方是屬於她生活圈的哪個部分。
或許，在自我介紹時，她便也劃定了與對方的關係定位。
　
「不管怎麼稱呼，反正我還是我嘛。」
她笑著說，隱藏住內心的小小波動。
他「喔」了一聲，開玩笑地抱怨怎麼那麼麻煩，然後躲開她作勢搥來的一拳。
　
忘記這是他們第幾次見面。最早是她和一群網友一同出遊，於是認識了朋友群的他。而這群友人中，有喚她英文暱稱的、有以ＢＢＳ的帳號叫她的，也有人用她的中文暱稱稱呼她。
所以，他終於忍不住問了，「怎麼大家叫妳的名字都不一樣？」
然後，被她一長串的自我介紹，搞得頭昏腦脹。
　
她後來也就忘了這件事。對她來說，那些都只是一個稱呼。代表著她、卻也不完全是她，聽見了其中一個，就回應，甚至也沒太注意哪個人怎麼叫她。
而且感情好了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會有著一種默契，不必喚出名字就能知道對方在和自己說話。
於是怎麼稱呼，似乎就不再重要了。
　
至少，她以為是如此。
畢業之後，身邊的友人大多都是網路上認識的，她還並未發覺，喚她本名的人愈來愈少了。
　
所以當幾個月後她接起了電話，聽見那一頭的他的聲音、響起她本名的音節，竟讓她感覺到陌生卻熟悉的溫暖。
　
或許他永遠不可能知道，為什麼對人的防備很重的她，竟會在他鼓起勇氣向她伸出手的時候，主動挽起他的手臂。
總是在自我介紹時劃定彼此的距離的她，給了他一個選擇。也幸虧他叫了對的名字，否則她也許也不會懂得，讓一個人走進她的心，並沒有那麼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