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喧囂的士林夜市，我們一路殺上了陽明山，沿途的路燈很少，反倒是對向來車的刺眼車燈，照亮了彎曲的暗處。除了一些飆車上山的改裝車，也跟載滿文化大學學生的公車搶車道，原本照後鏡裡的愉悅神情，眉宇不時皺起一絲絲的擔憂。

　　「怎樣，你會怕嗎？」

　　「這邊車子都開好快喔，路面又窄又擠，對向車道的車好像要撞過來了一樣。」每次有來車，她就會稍稍用力抓緊我的外衣襯擺。

　　「大概是因為週末晚上吧，車比較多，學生也趕著下山出去玩。」

　　之前幹部來場勘跟路勘的時候，因為是平日晚上，所以沒料到週末晚上會這麼危險。

　　雖然自己也不熟悉這邊的路況，不過為了後座的人，我一點不安都不能流露出來。




　　本來我們是直接要上文化後山的情人坡看夜景，然後直接回桃園，但後來學長建議說可以騎到更深的擎天崗，那邊夜遊很刺激，所以我們就順著夜路前往深山。

　　時間大概是九點多接近十點，山上的氣溫下降得很快，一個下坡路段，突然起了大霧，瞬間陷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夜與黑，白與灰，只有三十公尺的視線，無法預知前方會出現什麼的恐懼侵襲著我們，每台車都緊緊相靠，椅背上兩人也是。

　　我看著照後鏡，除了霧氣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若是真的看得見的話，那也許就是天堂了。

　　「你還好吧？」我問了問後座不安的瑋萍。

　　她只是緊抓著我，發出了『嗯』的餘韻。

　　「等一下霧就會散了，山上很容易起霧。」我努力維持著鎮定。

　　前方的車開始往路中央靠，並且打起了方向燈，利用路中央的分隔器一點餘光，亮著的光跟我們的心情一樣，忐忑不安的閃閃發亮著。

　　事後我才知道，帶我們度過難關的，是學長。到了一個小小休息站之後，他基於安全的考量，與我們商討回頭事宜。

　　我的心情有些許的愧疚，本來一場開開心心的出遊，卻因為我的自私帶走瑋萍，而掃了學長的興致，但學長卻還是為了這次出遊盡心盡力。

　　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的同時，我們常常誤解了別人的心情，在愛的世界中，我是不是顯得太自私了？




　　折騰了這一段時間，我們決定重回文化後山的情人坡。時間已經漸漸走往零時零分了，但也許是大家一同經歷過剛剛那段危險的路程，心情都顯得相當興奮。

　　即使時間已晚，文化後山依舊充滿了人潮，球場旁的綠色鐵網，是情人依偎的最佳依靠。

　　大路旁的阻山石塊，也成為聯誼最適合的玩伴，也許是被台北市的燈火通明給吸引，也許是擔心路旁遊子們的安危，車子每每開到這裡，都會刻意減緩速度。

　　暗黃色的車燈遠遠開往下方的台北市區，回頭看看幹部們，圻與老祥正在與香腸攤廝殺：「西八拉啦，逼機到香腸頭家扣扣號。」老祥盡興的助陣，殺得香腸老闆表情倒退兩三步。

　　而圻則是沉穩的甩了骰子，相互碰撞得清脆響亮，帶有年份的味道。

　　另外一邊，學長與帥偉合力在學弟妹面前耍寶搞笑，圍起圈玩起了團康遊戲，現場盡是一片歡笑。

　　我看著瑋萍的笑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糾結，瑋萍每次與我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少了這一種笑容。

　　我們未曾開口談論過這個問題，但是與一個人相處久了，她的表情、她的心情、她的言語，她的情緒，一點一滴你都能夠感受得到。

　　台北的街景有種陌生的未知感，好像深不見底，如同我與她的關係。

　　「怎樣，你跟瑋萍還好吧？」豪走近了我身旁，口氣仍是擔心。

　　「很近，但又很遠。」我重重吐出一口氣，讓自己多一點煙霧纏繞。

　　豪懂，就像瑋萍的心情我都懂一樣，但是卻無法未對方排解寂寞。

　　「出來勝，就好好勝，吃就對了！」圻跟老祥回來的時候，身上掛了兩大串香腸，而老闆正在收攤。

　　「把你的心意告訴她吧！」圻的口氣一樣那麼無懈可擊。




　　一行人沿著情人坡前的短逕繞回了台北市區，老祥提議回去桃園前，先到中永和去吃永和豆漿，吃飽了才有精神長奔回學校。

　　除了引擎轟隆轟隆的聲音外，我與後座的瑋萍沒有什麼交談，我試著打破沉默。

　　「上次我在女宿前，看到你跟一個男生在講話。」我說。

　　「你們好像在談什麼很正經的事情，所以我沒有過去跟你打招呼。」

　　「那是．．．」後座上的她欲言又止。

　　「我知道，一個重要的人吧。」

　　「嗯．．．」

　　其實並不是我不過去跟她打招呼，我只是捨不得，那男孩轉身離去的時候，瑋萍臉上的表情。

　　「也許現在時機不適合，但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說。」我倒吸了一口氣。

　　「我喜歡你很久了。」

 

　　是不是每個喜歡很久，卻又毫無進展的人，都會走到這一步？

　　我看不到後照鏡裡的她，她的臉與回應的聲音有些模糊。

　　感覺像是丟了一顆小石子到池塘裡，你看到漣漪，但也眼睜睜看著漣漪慢慢的消逝，而你卻無力做些什麼。

　　追求她以來，關鍵的時刻一直是這樣，多半是我先開口化解，她沒太多的回應，但這一次我想親耳聽她告訴我。

　　也許我做得不夠多，也許我做得不夠好，也許是她感受不到，也許她感受到了，只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我。

　　她沒說話，讓我多了好多負面的假設。

　　我試著讓保持平靜，但卻難掩內心的失落。




　　十二點過後的台北街頭，路上幾乎見不著車輛，前方大道上燈火通明，筆直到底，大夥正停在不知名的紅綠燈下。

　　溫度有一些低，寒冷的風吹過了我們的臉龐。

　　「好冷。」瑋萍說著。

　　「走吧，去吃個熱豆漿，會比較暖活一點！」強打起精神，我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可是現在好冷。」

　　「我有口袋借你放，會比較保暖一點。」

　　我只是調皮的這樣說著，萬萬沒想到，她從後座將她的雙手放進了我的口袋，她的身軀緩緩貼近了我。

　　這是她的答案嗎？

　　我們就這樣騎了一段路，雖然內心依舊雖滿疑問，但她雙手的溫度，卻是那麼的真實。

　　「我好想要吃紅豆湯。」到達永和豆漿，眾人正準備尋找車位的時候，她冒出了這一句。

　　「紅豆湯，這時候哪邊有紅豆湯可以吃，都關了吧。」雖然覺得不太可能找得到，我卻催了油門，在永和的路上繞了繞，因為我不想放棄。

　　直到老祥打了電話來：「啊哩係走去哪？」

　　「我到附近繞繞，一下就回去了。」

　　「緊回來，都點得差不多了。」

　　掛上電話，我本想繼續找尋，但瑋萍開口：「我們回去吧，這樣他們會擔心。」只好打道回府。

　　到了永和豆漿，我刻意與瑋萍分開坐，豪問我剛剛去哪的時候，我只是搖搖頭。

　　「沒有找到，好像缺了什麼一樣。」

　　心裡有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



　　　　　　　　　　　　　　　如果那天我能找到得你最愛吃的紅豆湯，
　　　　　　　　　　　　　　　　　　　我們的命運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