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小兵與中國水鬼的生死擂台(管仁健/著)
一九八三到一九八四年,我也是個金門小兵。很多人以為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美「匪」建交後,中國宣布停止對金馬砲擊,從此金馬前線的國軍,就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但那是天大的謊言。到了一九八○年代,我們這些金馬小兵,每天仍須面對中國各型漁船(包括有武裝的漁政船)的越界(甚至登陸)騷擾,最可怕的還是中國水鬼的深夜摸哨,這種小兵與水鬼的生死擂台,比起宣傳氣味濃厚的砲戰更真實、也更慘烈。大家若認為當年的金馬小兵與中國水鬼,只是在這些小島上玩「家家酒」,那就大錯特錯了。那裡每天晚上都可能是殘酷的生死擂台,多少年輕人的青春、甚至生命就葬送在此。
「水鬼」是金馬小兵對共軍兩棲偵蒐兵的俗稱,從政令宣導的圖片裡能看到,共軍蛙兵的遺體身材魁梧、長髮披肩,腰間或腿上帶著手槍及刺刀。海防衛兵見到披頭散髮的共軍蛙兵自水中冒出,就像見到了鬼一樣,造成衛哨勤務時的心理恐懼。當然,水鬼也可能有金馬軍民作內應,根本已經是「陸匪」,所以才能來去無蹤;或是當地居民裝神弄鬼,報復軍人或領對岸獎金,各種可能都有。
水鬼在金馬外島,起先只是夜間鬧,後來連白天也鬧,到處都有「活見鬼」或「大白天見鬼」的傳說。一處出現,全島戒備,第一線守軍疲憊不堪,因而軍方三令五申,嚴禁水鬼這種俗稱,必須要正名為「水匪」(可見金馬小兵們的迷信,對鬼的恐懼還大過於敵人),而且嚴令衛哨發現水鬼時,如不能活捉或擊斃,就一律不准上報或通知友軍,免得動搖軍心。
為了防堵水鬼上岸騷擾,金馬前線埋了不知多少地雷,尤其金門,因為各部隊自行其事,埋設毫無章法;加上為了防範本島的陸軍叛變或據地稱藩,野戰師在本島與外島每隔兩年就輪調,交接的埋設圖早就不見了。一九九八年開始,軍方委請國外專業公司進行小規模拆除,但成果有限。二○○五年四月二十五日上午,三名來自非洲內戰多年的辛巴威排雷專家,到金門自來水廠進行排雷作業,不料卻引發大爆炸,害得三位來自國際的排雷專家,自己都二死一傷。
爆炸發生後,外國的專家不敢再來送死,金門排雷作業也暫停了一段時間,二○○六年回到軍方自己手上。國軍成立了六十八人的排雷隊接手,預估當時金門至少還有一百五十三處雷區,埋有七萬枚地雷,要花費四十六億元,到二○一三年才能全部拆完。但令人不解的是,在這個彈丸小島上,半世紀以來,我們聽過多少無辜的軍人與百姓被地雷炸死或炸傷,連國際間請來的排雷專家都難逃大劫,但卻從來沒聽說有誰知道有哪個水鬼曾在金門踩到過地雷。所以要抓水鬼跟排雷一樣,沒什麼專家,還是要靠金馬小兵自己去賭「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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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軍第一個活捉中國水鬼的案例,並不是在金門,而是在馬祖的高登島,至今島上還有一座「高登之光」的紀念雕像,旁邊石壁上刻著兩行血紅大字「汪喜田在此,毛鬼躲避」。根據一九五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聯合報》頭版,轉載軍聞社發布的「抓鬼記」裡,副標題「風高月黑水鬼隊盲目摸探,智勇雙全汪戰士力擒鬼魅」裡紀錄的經過是:
十一月二十日凌晨,高登島戰士汪喜田(二十八歲,湖北省孝感縣人),從另一位士兵文良新接過了夜間哨兵的任務。那天晚上天候很不好,汪喜田在接哨後四十多分鐘,忽然聽到哨西約二百公尺礁石上,有木船碰上石頭的聲音,接著又在離他八公尺的草堆上有了蠢動,他情知有異,一面用信號報告班長,一面進入射擊位置,大聲喝問「口令」。這時一個水鬼已向他開槍,他也立予還擊,而站在後面的另一位哨兵,也與其餘三個水鬼槍戰。這一次匪方一共出動了四個水鬼。
由於第一個水鬼與汪喜田距離太近,所以槍聲一響,雙方都負了傷,汪喜田的左胸被打進兩顆子彈,但水鬼的右臂也中了槍。那水鬼知道不妙,立刻就用左手拔出兩個手榴彈,向他擲來。汪喜田也奮不顧身,就在手榴彈爆炸前,滾過去把水鬼緊緊抱住,在地下展開一場生死博鬥。手榴彈雖然響了,但兩人都沒有受傷。
水鬼的右臂雖已中槍,但那柄手槍仍在手中,汪喜田奪槍心切,就緊按著水鬼的右手,水鬼用力一扣扳機,汪喜田的手掌又被打穿,而那枝手槍也就掉下去子。汪喜田雖然負傷三處仍舊抱著水鬼不放,這時,班裡的弟兄都已趕來,汪喜田才把水鬼交給班長,完成了這一場驚險而光榮的任務。其餘三個水鬼就趁著黑夜上船溜走,這時海面上及對面黃岐匪區,連續發出各種信號槍彈。
被捕的水鬼體格高大,說話帶山東口音,混身透溼,穿紅背心、紅短褲,帶游水錶,並佩有手槍、小刀、手榴彈及兩夾子彈,根據判斷,這水鬼一定是匪幹,或是這一水鬼小組的小組長。被捕不久就大叫腹痛,雖經我軍醫官急救,惟因腹內毒性發作,終告斃命。臨死的時候水鬼才吐露真情,原來出發前即被迫服了慢性毒藥。
至於活捉水鬼而身中三槍的汪喜田,被轉送聯勤第一總醫院療養。十二月六日上午,朱季玉院長在週會時,特將老蔣頒賜的褒揚狀授與汪喜田。他在接受在場官兵祝賀後,也致詞簡述捕捉水匪的經過,並表示傷癒後即重上前線,殺匪報國,效忠總統。隔年(一九五五年)一月,汪喜田榮膺「第五屆國軍克難英雄」,與台灣、金門、大陳、馬祖四地區的英雄一行五十二人,一星期巡迴全台各大都市,接受各界表揚與款待。
然而表揚活動結束後,其他五十一位克難英雄,都從台北各自搭專機專車回到原單位,汪喜田卻沒從基隆搭船返馬祖,反而是搭乘二五六號專機逕飛金門,下機後接受女學生獻花,隨即搭乘飾有標語的彩車進入城區,沿途都有軍民的歡呼。原來金門因地形地物關係,受水鬼騷擾的狀況比馬祖列島更嚴重,雖然「活捉水匪運動」已如火如荼地發動多時,但一直沒有成功案例,所以金防部特邀汪喜田來金門,巡迴全島各部隊演講如何抓水鬼,而「向汪喜田學習」,就成了金門守軍的重要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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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中午,國防部發表消息稱:「廈門匪軍三一軍九二師所屬偵察部隊,於七月二十日中午十二時左右,由廈門方面游泳潛至小金門防地附近竊探我方軍情,並攜有爆發器材,企圖乘機偷入防地進行破壞工作,當兩匪兵接近海岸時即為我守軍發覺,即派艇將之捕獲。據供稱:其中一匪兵為匪二七六團偵察班班長張志祥,另一匪兵名黃憲平,係與張志祥同班。」
金防部推廣了近半年的「向汪喜田學習」,至此終於有了一點成果。因為上表輸誠效忠領袖的、大聲宣示要反攻大陸的部隊,雖然多不勝數,連報紙都懶得刊載;甚至連寫血書、紋身銘志的士兵,也是大有人在。但金防部的高官也很清楚,這些「忠黨愛國」的表演藝術,都比不上紮紮實實地活捉一兩個水鬼來得有意義。
根據二十三日軍聞社發自金門的電文顯示,郭指揮官頒發獎金四千元,並為四名立特功之戰士披掛戰鬥英雄彩帶,在軍樂悠揚聲中由兩位花木蘭(女政工)向英雄獻花,這四位戰士是:翟宏國、張富貴、龍文中、譚瓊瑞。郭指揮官於頒獎後,建議上級為英雄撥專機飛往台北,並遊覽台灣名勝。會後金防部司令官劉玉章設午宴為英雄慶功,下午由金門各界歡宴英雄。至於抓住水匪的過程,據軍聞社記者陳建康報導:
「八名水鬼被殘酷的匪幹們驅使,從廈門以遊艇送至金廈之間的虎仔嶼與三腳礁之間,跳下海裡向我烈嶼與龜山與湖井頭之間灘頭潛游,企圖偵察我海岸防禦工事。不知是水匪們的膽怯,還是潛水技術低劣,游了五六個鐘頭,終不敢向我海岸接近,而卑惡的匪幹,卻將這些替他賣命的可憐蟲丟於海中不顧,竟將載送水匪的小艇開返廈門,這些飄浮在海面的水匪,此時既不敢前進,又不能後退,只有毫無依托的隨著海潮的浪濤而起伏浮沉。
這時已近中午十二時了,我烈嶼海岸守軍哨兵發現遠遠地海面漂浮一具似死屍般之水匪,同時我觀測所亦發現其他水匪飄浮在附近海上,我精幹戰士十人,由劉成勛少校率領,即駕駛小艇前往圍捕,四位戰士首先自沙溪下海潛水,泳至距水匪一百公尺左右,那些隨波逐浪的匪兵都紛紛向南北兩方面逃竄,且以武器向我救生艇射擊,這一下可激怒了我戰士,一個個憤不顧身,勇往直前,捕捉水匪。
二十九歲的翟宏國戰士說:『我藉救生艇的火力掩護來一個深水潛游,潛游接近匪身,當時張富貴、龍文中、譚瓊瑞三同志,亦以不同的方法包圍過來,匪班長張志祥見勢不佳,乃將所攜之俄造衝鋒槍沉於海底,並脫下救生衣丟擲於海面,企圖潛水跳躍,我乃急潛將張匪抱住,但其仍作困獸之鬥,在水中經過十分鐘之打鬥掙扎,張志祥見我四同志齊來,知力不敵,乃俯首就擒,押游至我艇。』」
吳國忠戰士說:『我們捉到了一個活水匪後,見其餘的水匪分路向三腳礁、虎仔嶼、檳榔嶼方向逃竄,我以檳榔嶼最近,且兩名水匪正向該處急游,我艇即向檳榔嶼前進,一路尾追不捨,且喊話令其投降,但兩匪頑強抗拒,我艇戰士即開槍射擊,當即將水匪一名射斃海中,另一名則藉海中暗礁石壁為掩避,向我艇射擊,我謝寶來、何印之兩戰士負傷,全艇戰士見狀,憤慨異常,十餘支武器齊發,一時海上槍聲大作,頑匪在我火網下,亦被擊斃。』
潛逃往虎仔嶼之兩水匪於泅達海灘時,被我戒備之守軍發現,勸令其舉手投降,該兩匪即舉槍向我左側兩哨兵準備射擊,我哨兵畢可治、柯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對準兩匪掃射,結果一死一傷,其傷者恰被射中兩手手指,使其不能使用武器而就擒。
此次來偵察我工事之水匪,被我活捉兩名,擊斃三名,其餘仍在海中,其時已五時四十分了,我負傷兩戰士須急救止血,且我們搜索圈在匪砲及輕火器射程以內,為避免損害,我艇乃回航。四川老鄉夏位齊戰士說:『我們回來安頓了負傷同志後,格老子,對那還未捉到的水匪不安心,我們就馬上吃飯,以九人編組再度出航搜索。』
他們自六時起在檳榔嶼繞行四圈,誘敵射擊,以便發現目標,可是沒有結果,再駛牛嶼,三腳礁等處搜索,這時匪砲自白石至何厝一線,紛紛集中向他們射擊,且值落潮時期,海上風浪大作,天色昏暗不明,敵人砲彈在搜索艇的前後左右爆炸,我搜索艇以迂迴航駛,避開敵人砲火,旋我砲兵開始向匪砲制壓,我全體健兒安全返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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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守軍活捉兩名中國水鬼的消息傳來台北後,全台振奮。十位參與圍捕的兩棲偵蒐營軍士官,及吳國忠等四位因戰鬥立功之國軍戰鬥英雄共十四人,八月十二日中午自金門乘專機來台渡假一週。軍人之友總社及婦聯會、婦女會、軍友社北市分社等單位,均派人赴松山機場熱烈歡迎。英雄們一下機,就收到十四位年輕貌美的小姐獻花,軍友社總幹事及總政戰處政五組組長也致詞表示歡迎,並會同各界設宴款待,致贈豐富禮品。
活捉水鬼的戰鬥英雄在台渡假一週,十三日接受軍友社歡迎,晚間觀賞金素琴表演平劇,十四日遊北投陽明山,下午接受陽明山各界代表款宴。十五日接受台北市各界歡迎,晚間欣賞電影,十六日安排正式記者會,由戰鬥英雄報告捉水鬼的經過。十七日則由國民黨中央黨部,台灣省政府等單位接待,十八日遊新店鎮的碧潭。這對無家無眷、身無長物,長年駐守外島,甚至從未踏上台灣土地的金門小兵們來說,在台灣的這七天,還真是他們一生最光榮的「黃金週」。
與這些戰鬥英雄對比的,當然就是這兩名倒楣的中國水鬼黃憲平及張志祥,據軍聞社記者陳建康報導,他們在金門已受到國軍的優待,愉快並坦誠地向記者報告被脅迫誘騙參軍經過及匪區近況。「水鬼之一黃憲平是廣東人,今年剛滿二十歲,被迫參軍已三年,他說:『我十七歲那年,還在小學五年級讀書,家裡只有一胞兄,因為捐稅太多,一天三餐都吃不飽,但是稅還是要繳,繳不出時那些收稅員天天上門怒罵迫追,日子真難過。有一天,一個村幹部勸我參軍,說什麼參軍後征屬可以獲得優待,不必繳稅納捐,我為了顧到哥哥生活,就參了軍,結果三年後連哥哥的消息都一點也不知道。』二十四歲的安徽人張志祥,雖然是有四年共匪黨齡的黨員,可是他的遭遇比黃憲平更加悽慘。他父親因在大陸淪陷前擔任過區長,遭匪幹以「國特」罪名殘殺,他也被強迫參軍。」
小兵搶放假而誤殺的金馬居民
當時國共雙方的軍人,都是被毛蔣兩位偉大的領袖拉伕裹脅而來。那麼請問在金馬外島的生死擂台上,死得最多的是金馬小兵,還是中國水鬼?答案是「以上皆非」,死得最多的是金馬居民。在「抓水匪」的運動裡,金馬小兵個個都希望自己成為汪喜田第二,有一個活捉水匪機會,以致經常誤殺良民。馬祖的《北竿鄉志》第二章就提到:
「國共對峙期間,水鬼摸上岸時有所聞,風聲鶴唳,衛兵經常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民國五十三年(一九六四),板里村民王詩興因妻子已過世,深秋某日帶著六歲幼子王禮興到中澳口作樁。下午四時多,王禮興感到疲倦,鑽進漁船竹籃內睡覺,一覺醒來天色已暗,找不到爸爸,放聲大哭,同時猛力敲打岸邊鐵門,步兵五營駐港口衛兵眼見鐵門搖幌不已,誤以為水鬼摸上來,立刻開槍射擊,打開鐵門才知誤殺孩童,並將噩耗通知糊裡糊塗已先回家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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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九七○年代,在金馬前線站衛兵的戰士,就逐漸從老蔣自大陸拉伕裹脅而來的老芋伯,轉化成由台灣各地徵召來的年輕「充員兵」。這些原本生活在鄉村或都市的「死老百姓」,在台灣經過簡單的軍事訓練,就被送到金馬前線。但因教育程度與語言隔閡,這些從未經過戰爭洗禮的充員兵,一到前線或因緊張、或因急於立功才能返台放假,「抓水鬼」就讓金馬變成了另一種「戰場」,一九七一年三月二十日《馬祖日報》就報導了一位「戰鬥英雄」:
「二月二十八日清晨三時零五分,東犬(現改名東莒)某據點值勤哨兵梁益利,在能見度不良情況下,發現有黑影匍匐接近,智勇雙全的梁戰士,雖以入伍不久,但深具殺匪立功之敵愾心,原想一舉成擒予以活捉,待匪近至十公尺以內時,發現犯匪卻有三人之多,梁戰士猶能沉著應付,採取緊急措施,立即射殺。當時匪方傳來一聲慘叫,即告仆地;梁戰士欲繼續予匪狙擊,唯不幸遭水匪倉促逃離時以瓦斯槍毒氣所害,亦告不支昏厥。
距梁戰士不遠的哨所,聞聲趕至,發現梁戰士耳鼻均潸然流血,除立予救助外,並展開追捕行動,但以援救梁戰士稍延宕,而失卻戰機,犯匪已告逸去。天明後,復發覺自匪應聲倒地之處向海邊撤退沿線,斷續留有斑斑血跡達五十公尺之遙,估計約有兩千西西以上,判斷確為負創水匪所遺留而無疑義。英勇拒匪並予匪迎頭痛擊,致遭匪毒性瓦斯傷害之梁戰士,經我精湛技術並深具現代化生化毒劑治療的軍醫人員救治後,已漸康復。為使梁益利得能完全健癒,並於週前送台,俾靜心休養。」
這位剛下部隊不到一個月的新兵梁益利,被選為當年度的國軍戰鬥英雄,馬防部還頒贈五千元的巨額獎金。但梁益利與水鬼戰鬥的內情實在太詭譎,讓馬祖許多軍民都存疑。他被送到南竿療治時精神逐漸恢復,卻仍然瘖啞,用筆記述當時情況,被後來《莒光鄉志》收錄:
「梁益利發現有黑影向碉堡周圍的鐵絲網接近,就緊握搶托旁的板機,高喊『口令』,對方冷漠的回答說:『自己人』,梁戰士自忖班上的八名弟兄都在熟睡,那有什麼自己人,況且今晚的口令也不是『自己人』。又過了頃刻,黑影穿過第一道鐵絲網,更接近第二道鐵絲網時,梁戰士再大聲吆喝『口令』,對方仍回答『自己人』,黑影越靠越近,隱約中梁戰士看到一黑影直接朝他的方向走來,另有二人從旁邊匐匍爬過鐵絲網而來,霧夜中人的影像越來越近,梁戰士再次大聲吆喝『口令』,並對準走過來的人影扣板機,子彈呼嘯而過,擊中對方,只聽一聲慘叫,即告倒地,另兩位匐匍前進的黑影,也以瓦斯槍還擊,梁戰士中槍受傷,七孔出血,不支昏厥。
槍聲響起,吵醒酣睡的同班弟兄,大夥起來察看,發現梁戰士倒地,於是班長搖電話向排部報告,但電話線已被水鬼剪斷,班長囑咐班兵二人飛步往排部報告。全島進入全部警戒,此時三黑影已不知去向,研判負傷逃跑,整個部隊分批搜索,出事的碉堡緊靠福正村莊,且有血跡由出事碉堡滴到村落邊的跡象,部隊懷疑百姓有窩藏水鬼之嫌,全島村民集合清點,並脫衣褲檢查,男的由男指導員檢查,女的則由女幹部檢查,部隊官兵出入營房或村莊,手臂要綁紅布條,以示識別,每天暗號都不一樣,島內各角落,皆由軍方官兵持槍地毯式搜索,百姓的家中翻箱倒櫃的檢查,搜查可說滴水不漏,仍無水鬼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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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莒光鄉志》紀錄梁益利遇到水鬼的實況,反正他已被軍方定位成戰鬥英雄,並且﹁經我精湛技術並深具現代化生化毒劑治療的軍醫人員救治後,已漸康復﹂了,就算不是英雄,也必須是英雄了。他回台灣療養一個月後,傷癒後並沒有回東犬島的原單位,而是改調北竿服役,難道是要嚴加看管,怕他說錯了什麼話嗎?(或許軍方擔心說對了會更糟)但這一個月東犬島上軍民都備受困擾。
為了「向梁益利學習」,馬祖各島一些想放假回台的充員兵,都是見到黑影就開槍。一九九八年七月十七日《聯合報》三十九版的「大兵憶往」專欄,鍾章瑞先生的大作「新婚調馬祖,誤殺自己人」裡就提到:
「六十一年(一九七二年)舊曆年節前三天(一月二十四日)的夜裡,馬祖北竿島發生一件重大不幸的事情。勤務連上等兵柯榮壽在交接哨兵時,被同連的哨兵簡××誤認為水鬼,一連開了七槍死亡。事後才知道這個禍首,是在本營離開台灣的前一天,才從別的部隊撥補來的,他意外的中了﹃金馬獎﹄,感覺非常倒楣,特別是他剛結婚,情緒惡劣。
那個年代戍守外島的部隊,一切為戰備,未婚的軍(士)官和義務役的士兵,根本沒有休假的規定。於是多方打聽,有什麼辦法才能得到回台灣的機會,當時有人開玩笑告訴他:要想回台灣,除非抓到水鬼,立了大功才行。後來簡××在軍法組接受審訊時承認,他當時確實問了『口令』,不確定對方有沒有回答,他就情急扣下扳機。」
從鍾章瑞先生的大作能夠證明,這種「新兵抓水鬼」的後遺症還真不小。馬防部也擔心這些剛下部隊的「充員兵」,為了放假回台,不惜殺人傷人或自傷,於是停止了「向梁益利學習」的宣傳,還在春節過後不久的二月九日,修改了「捕俘水匪作戰獎懲規定」,明定:
(一)海岸哨兵發現小型目標靠岸,而能適時捕獲匪武裝船(艇)一艘,獎金新台幣十五萬元。
(二)哨兵每捕獲(活捉)水匪官兵一名,獎金新台幣十萬元。
(三)哨兵每射殺水匪(無論官兵)一名(留屍),獎金新台幣三萬元。
(四)非服行哨兵勤務之防區軍民,捕獲(活捉)或射殺(留屍)水匪者,比照一、二、三款給獎。
「捕俘水匪作戰獎懲規定」公佈後,捕獲(活捉)或射殺(留屍)水匪者,都必須有明確證據才給予獎勵,避免再次出現「梁益利現象」。而一度如火如荼推展的「向梁益利學習」,從此也宣告終結,馬祖各島才恢復正常。否則根本不必等水鬼上岸,小兵們為了放假,自己互相開槍殘殺,就能消滅駐守馬祖的國軍了。
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來自中國漳州龍海市的船老大許大頭,趁濃霧駕駛一艘沒有船名的「水鬼船」,載送其他一男六女偷渡金門,八人上岸後,從金湖鎮新塘垃圾場竊取了一噸半資源回收的廢鐵,民眾發現後立即以﹁一一八報案專線﹂電話向金門海巡隊報案。由於海灘上留有明顯的腳印,海巡隊緊急派出兩艘巡防艇出海搜尋,在金門水頭外海○.九浬處攔截到這艘沒有船名的「水鬼船」。
被捕後的「水鬼船」船老大許大頭供稱,由於中國現在廢鐵價格飆漲,他們八個人就利用這兩天濃霧,到金門來「撿」廢鐵載回中國販售,但沒想到回航時還是被抓。金門海巡隊則表示,之前在金門赤山垃圾場、二膽島等地,也多次查獲中國漁民上岸竊取廢鐵。海巡隊偵訊後將八人依竊盜罪嫌、違反兩岸人民關係條例移送金門地檢署偵辦。
從水鬼摸哨到水鬼摸廢鐵,不免讓我這當年在金門「抓水鬼」的中古兵,感嘆兩岸關係的變化,實在是讓人難以預測,回憶起來也不勝唏噓。
我是1614再金門當兵 駐地在苗圃 當時有學長警告我們去小徑時要小心 因為常有阿兵高在那失蹤 因此小徑有匪諜村之稱
小弟我是1997-1999年在金門當兵,想當初我們營輔導長常常每天晚上作小山汕舨去對岸喝花酒搞小姐,搞到天亮才回來,後來還把廠商太太給搞大肚子,最後回台灣之後變成待命軍官,說實話那時候金門剩下的大概只是官僚氣息跟一些怪怪的不當管教,例如全連針對幾個兵,搞個假想敵之類的.
上兵醫務士兼營參一參二:請問是在苗圃連嗎?
我78年3月苗圃砲兵連(284砲兵1135營G2)退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