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討厭妳。」

「別人永遠將我跟妳比下去，真的很難受。」

「那妳──曾經把我當作妳朋友嗎？」

「沒有，從來都沒有。」

我已經習慣了做這樣的夢，漸漸了解一切都是別人的片段，只是覺得這次的夢很悲傷。眼眶有點濕潤，我想我大概哭了。不是自己的夢，為什麼我會哭呢？認識小真後，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遇到她已經是最奇怪的事。

而這個夢讓我想起昨天夜晚遇到的三人組女人，不知道是她一句的「討厭」讓我做這個夢，還是只是這個夢的預演。

「勝熙小姐。」美淑姨見我還沒下樓，上來叫我起床了。

想太多也沒用，本來煩惱已經很多。現代舞啊，聲樂比賽啊，腦袋要爆炸了。

如果要說明現在的心情，像是皚白的天花板潑上了一大點礙眼的黑墨水──想解決，但做不了。

※

經過一輪激烈的沙拉麵包爭奪戰，孝妍從遠處舉起勝利手勢，臉紅紅的，有點傻氣。

我回她一個笑容，舉起拇指。她變得更加得意了。

「孝妍，妳討厭嗎？」我從她手上接過沙拉麵包跟香蕉牛奶，漫不經心地問她。

「什麼──咳──咳──」她原本在喝香蕉牛奶，被我這樣一問，不小心哽住了。

「難道我做了什麼讓妳誤會嗎？」她眼眶載滿了淚水，我怕再說一點，她就要哭了。

「沒有，只是在想為什麼有些明明很討厭我們，卻跟我們做朋友？」我輕輕抱她一下，希望能安慰她的情緒，「所以，妳別要哭了。」

「妳沒事就不要突然這樣嚇人家了。」她拭去淚珠，然後大口吃她最愛的沙拉麵包，像個很滿足的小孩，「不過，我說，應該真的喜歡妳才會做妳的朋友吧。那怕是一丁點的喜歡。」心情變好後，她補上一句話。

「好了，我們結束這個話題，安心地吃午餐。」我說。即使只有億萬分之一的喜歡，我們也能當朋友嗎？明明討厭的感覺佔了大部分，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呃──孝妍，我突然想起有點事情，我先走了。等一下，我們在教室見吧。」我快速把東西收拾好。

「啊？」她來不及反應時，我已經向前拔足了。

我絕對沒看錯，剛剛小真在柱子後看我們。原來她一直在學校，沒有離開過……

我認為那些夢可能跟小真有關。

「很羨慕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這樣做──活得有意義。」那晚，我練舞比平日長，小真悄悄地在我耳邊落下這句話。

※

她走在前方，我見到她穿過一個又一個同學，不用躲過別人，自在地走直線。頓時，我心裡湧起一種悲傷感，跟昨天做的夢一樣感覺。

我努力跟上她的速度，無奈午飯時間走廊學生很多。

「啊，對不起──」心裡一急起來，便撞到人了。

「啊，勝熙啊。」我抬頭一看，很自然地嘆氣，是李敏源。「見到我很不爽喔？還嘆氣！我就說很容易看穿妳的喜怒哀樂。」他別過頭問道：「崔媛，妳說說看，是不是？」

「對不起，我在趕時間。」我急忙說一句就走了，還沒認真聽她說話。

哦──原來她叫「崔媛」，很適合她的名字，跟她形象一樣率性。

感覺背後被利劍似的目光盯住，下一秒，很有可能就刺穿我的心臟。可是，再不追上去，小真就會消失了。我加快步伐，希望能追上她的腳步。

「小真，等一下！」急瘋的我大喊著。對上一次大聲喊話是什麼時候？我完全忘記了，這種感覺既熟悉又久遠。

「這樣喊話，對喉嚨不好，聲樂主修的白同學。」小真笑著打趣道。

「為了追上妳，不知道我辛苦啊！」我喘氣說道，忍不住對她耍白眼。

「我知道啊，可是慢慢走的話，妳不會這麼努力。」她繼續笑道。這個惡魔──根本就是惡魔的化身吧。

「妳看一下，這是我嗎？」她看著前方的報告欄，目光好像被鎖住了，完全不能移開。

「什麼來？」我看看報告欄標示著──「歷年優秀學生」，「啊──」我沿著她目光看過去，因為太驚訝而情不自禁發出聲音了。

「那個是我嗎？」她繼續問，「我只看到名字，我也看其他人的照片跟名字，偏偏看不到我自己的臉。」她的聲音輕而薄，「天神一直不讓我看到自己的臉，這樣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我點點頭，靜靜待在她身邊，心裡頓時襲來一股揪心的感覺。

「我是那個優秀學生──李秀真嗎？」她滑下一行淚，悲傷地問我。

我再次點點頭。

「如果，那些記憶會讓妳痛苦，妳也要找回來嗎？」看到這張照片，我更加確定我做的夢是跟小真有關。

李秀真　舞蹈主修

「人的記憶原本就有好與不好，總好比像一片白紙的腦海，什麼也想不出來。」她走上前，輕輕觸摸那塊刻著她名字的牌子。

「其實，最近我做一些別人的夢，我想那些都是屬於妳的。」我說，「既然妳要來到我身邊，我跟妳應該有些關聯吧。大概，因為妳是我同校學姐吧，而且我也喜歡跳舞。」

「妳幫我完成夢想，我幫妳找回記憶吧。」我下定決心幫她。

因為，這是我們注定的緣分。

我們沉默對視，直到上課鐘聲在空蕩的走廊迴蕩不絕。

※

「勝熙，妳剛剛跑去哪？」我甫坐下來，孝妍便追問我。

「沒什麼，就是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起來。」我笑道。

「真是的，我怕妳又翹課。妳不能再翹課了，不然妳出席率不夠就糟糕了。」她滔滔不絕的說教，我不停地點頭認同她。

然後，我的目光被前方的她吸引了。

「哦，她就是三人組的那個女生。她是崔媛，跟妳一樣是聲樂主修。所以我說，妳要多多上課就認識更多的同學啊！」她繼續在我耳邊滔滔不絕，我依舊隨便的應對她。

原來她也是聲樂主修嗎？

她察覺到我的視線，我們就這樣把各自的視線連起來，她眼神中的敵意比起昨天晚上的更強烈了。

我真的很想問她──

為什麼討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