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之卷

為甚麼”玲”這個字，這幾年在台灣很紅，我的朋友裡面也有這樣一號人物，高傲極了的大小姐，就是莫名奇妙的會讓你的男性自尊受到嚴厲的挑戰，譬如說她會這樣對我說：”因為你的靈力不夠，所以無法與我相戀。”

她同樣是我的大學同學之一，在那種鳳凰花開的年代，我們曾經一起當過班級的幹部，記憶裡似乎是我遊說了她，要在這樣花樣年華的時間裡塑造同學濃厚的情感，最好就像小說裡面會出現的友情一樣，大家生死與共，兩肋插刀都在所不惜。

在一個高樓上，我們一起看著星光，腦力激當著要辦哪些轟轟烈烈的活動，當時她就是這麼說。

雖然我實在是不知道，當下我的哪個舉動會讓她有了我動情的念頭，也許就是花前月下，她不得不的割席表態，好讓圍繞在她身邊的蒼蠅、蟑螂會少一些，她表明不想要我加入這個戰局。

到底我有沒有想過要加入這個戰局，說實在經過這麼多年，我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雖然記得當時認真的毫無雜念，但是還是很訝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甚麼狗屁靈力，講得好像她是仙子我是凡人，莫名奇妙。”震驚之餘油然而生的是一種憤怒，事後想想絕對是被她挑起了我的男性自尊。

似乎不表態”我對妳一點興趣也沒有。”就會很沒面子的情境下，我從那時候認定了她是一個”攻擊性很強，攻擊力很弱”的生物。也或者，她就是有那樣的天賦，在你認真到不行之前，就已經洞悉你的動機，然後在任何試圖發生之前，就把這個過程打斷的恐怖天賦。

畢業後的一次聚會裡，她告訴我她輾轉加入的工作。

穿著光鮮亮麗，永遠像是一個洋娃娃一樣的她，畢業幾年多了一種靈力之外的沉穩，彷彿就像武功高手功力進入臻界以後，過強的殺氣都已經掩蓋，更加高深莫測的功力，讓我又不知不覺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漠不關心，好對付她如影隨形的高傲。

“聚會完以後要工作，”她說，再啜了一口高腳杯裡的紅酒：”晚上有沒有空，來參觀一下。”她的話變少了，以靜制動的內斂讓我一瞬間屏除了多年以來對她形成的保護牆，就一眨眼的功夫，我開始對觀察她這樣一個女子又感到難以言喻的有趣。

“去哪？”我瞇著眼睛沉吟著。

“大武崙砲台。”


我想我是轍轍底底的輸了，她雖然佯裝要說，但是披露一個呼之欲出的秘密，卻在言簡意賅之外又增加了讓人想一窺究竟的渴望，晚上一個女子出現在基隆的國定古蹟裡面，又跟她的新職業有關連，到底是甚麼秘密。

好奇心絕對會殺死一隻貓，聚會完回到家裡的我，一邊在網路上搜尋著關於大武崙砲台的敘述，據說是清光緒年間興建的一座古老砲台，歷經中英鴉片戰爭、中法戰爭，現行的規模是日劇時代改建的結果…。

我在螢光幕前限制我圈養的小貓跳躍到桌上，卻在心緒上化作另一隻小貓，追逐著一條飛躍在半空中的鹹魚，一路追趕到廚房裡。

社會新聞常常有那種多年沒見的朋友，後來因為被害人事業有成，被加害人約去偏僻的角落然後謀財害命的社會新聞，用屁股想也覺得這一定是杜篆的，又或者是記者改編一些小說裡面的橋段，但是在這樣懸疑的當口，卻讓人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真實。

我當然是沒有甚麼特別的成就，畢業以後陸續幾間醫院裡面當過驗光師，但是日覆一日的工作裡就是覺得沒甚麼目標，到底今天的人生跟昨天的人生，或是一年兩年以前的人生有甚麼不同我實在說不上來，到底為了甚麼而活的意義也在歲月中莫名奇妙就消失了，除了上班、睡覺、開燈、關燈然後生活中唯一有點不一樣的就是一個月裡偶爾會跟不一樣的網友見面約會，看一看別人的生活，聊一些關於生活的牢騷，然後就是半夜了回家，有時候覺得真的對自己的人生很生氣了就約了壩子在旅館看著電視在彼此的身體上面尋找一點體溫，好像自己的怒氣還有一個宣洩的空間，然後就是日復一日的，用一種半夢半醒的姿勢…活著。

壩子是有一年在國慶煙火時遇到的女子，反正就是在人群裡她也是一個人，我帶來的女伴接起一通電話就匆匆的走了，我也沒弄清楚到底是她的前男友還是乾哥，一個人躺在草地上看著煙火正想走人，她就經過跟我要了一根煙。

我是不抽煙的，我說過，反正我學不會那種輕蔑，學不會用吐煙來抒發自己的情緒，我就只會咳到發昏噴淚，然後繼續鬱悶，跟煙談不來感情。但是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就是無聊的想學抽煙，學不成了還是把一包淡煙帶在身上。

壩子跟我要了一根煙，然後我們就發生了關係。

奇怪的是她在我面前就只有那次抽煙。

(電話響)

電話響了，我叼著沒點著的煙，看一看是玲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