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5-26 21:07:57柏毛蛋

Demian

 


 

Bach - Air on G-String

http://www.youtube.com/watch?v=aIzSVO5fEKU

Orchestral Suite No.3 in D major BWV-1068

 

 

 

 

 

 

 

 

我所渴求的,無非是將心裡脫穎而出的本性付諸生活。

為什麼竟如此艱難呢?

 

 

 

 

 

 

 


那是一個奇怪的人。

是個跟這個充斥著血味、宛如咒語般令人毛骨悚然的醜惡塗鴉、腐朽的鐵鏽與滿地垃圾構成的廢物樂園完全格格不入的人。我曾這麼跟她提過,而她只露出她那一貫的,彷彿嘲笑這世界,又彷彿充滿憐憫的,少年般清澈的笑容。

那不正好嗎?她揚起下巴,瞇起眼笑著說。

 

 

 

那就跟妳一樣了。

 

 

 

 


別開玩笑了。我不只一次地在心裡捧腹大笑,像那些傻子一般地笑著。空氣裡正漂浮著腐敗動物屍體的氣味,在垃圾場裡綻開的水仙又如何會惹人憐惜呢?

 

老鼠永遠都有藏身之處,而勝利是無法與他人共享的。

 

 

 

 

 

 

 


波。

 

地一聲,鼓起的口香糖膜因注入太多的二氧化碳而破滅。要是這個世界也像這般地因為容納不下太多的廢物而滅卻就好了。隨著唾液、人工甘味與一些混濁的事物,就這樣安靜地在管弦樂團的演奏下,柔和地、安詳地死去,應該也是很美好的吧。

 

 

我正享受其中的完美演奏一下子便被人粗魯地打斷。我沒有轉頭,那毫不溫柔地扯下我的耳機的人就這樣湊了過來,自顧自地將耳機塞在自己耳朵裡。


「巴哈啊。」就算閉上眼也知道她是以怎樣的弧度勾起她總是微微上揚的嘴角,然後她又將耳機還給我,「沒興趣。」

要是沒興趣,會一聽就知道是誰的作品嗎?我按掉音樂,也拿下了耳機,懶懶地說,「妳有興趣的,只是力量吧。」我握了握拐杖的把手,在心裡惡毒地笑了。也只有笨蛋,會像她這樣橫衝直撞的。

她只是隔著一步站在我身旁,毛衣衣角隨風揚起,驕傲的嘴角流露出狂妄的笑與話語,「而妳要的只是權力。」

她的側臉是如此美麗,不知畏懼的雙眼炯炯地望向遠方,彷彿望著一個不存在的事物,比眼前所見那骯髒醜陋的景色更超脫的什麼。

 

骯髒的世界與盛開的花朵,我笑了笑。

 

拉回視線,我理解地點點頭,對她攤了攤手,「各取所需。」

是啊各取所需。戰友同伴什麼的詞太沉重,也太愚蠢,像這樣的我現在不可能需要,以後也不會。櫻花開得再美,終究也是會腐爛的。即使現在她一轉頭就可以看到我,那也只到踏上頂端之前那一步為止。

 

「我說過了。」她的聲音平穩又沉靜,側過的年輕面龐閃耀著陽光的氣息。


陽光的氣息。之前也有提過,她是個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所以她才這麼想要破壞一切吧。破壞,不斷地破壞,破壞這種構築以混亂的安逸。而她想要的並不是那麼地單純。

 

──我活在自己的夢中,其他人也活在夢中,但那不是他們的夢,這就是區別。

 

哼。文學少女。我嗤之以鼻地想。

但有時那桀驁不馴的性格,偶爾會讓人無法抗拒。

 


 

「我想要的是,跟妳一起眺望的景色。」

 

 


我不想看向她太過澄澈的眼,少年充滿夢想的眼神是那樣的閃閃發亮,無法逼視。

她太年輕,太天真,她永遠只看向前方而不知失敗的滋味。她就像翱翔的鷹,銳利,充滿生氣。彷彿那老舊徽章上的鳥,極欲衝破蛋殼,往阿布拉克薩斯飛去。像這樣的人,往往在爬向高處之前,就會被身後的人一把扯下,墮入深淵,無聲無息。

 

對於這樣可以毫不保留將自己的情感表現出來的人,我突然無來由地感到憎恨,不,我從一開始就打從心底討厭像她這樣的人了。那令人厭惡的無垢眼神,彷彿毫不在意,卻又看穿一切的笑容,總是說著不切實際的話語,懷抱著的希望天真又奢華───

 


「那也只是漂亮話而已,」但最後我也只是笑了笑,轉過頭望向她,「相信我的人不會存在,也包括妳。」

「我也說過,」少年的眼一瞬變得深沉,卻依然發亮宛如黑夜中的鑽石,她表情淡漠,卻說著炙熱的話語,「我喜歡妳。」


「…………」我無從辯駁,也不知如何辯駁,這是跟策略毫無瓜葛的話題,只有臉頰上被毆過的傷口隱隱作痛。


「妳明明知道我騙了妳,不是嗎?」

「可是妳袒護我了吧?」


就是這種令人痛恨的笑容,自以為看穿了一切的眼神───我冷冷回答,「那是因為妳打亂了我的計劃。」

她突然好開心地笑了起來,清脆的,童真的,像是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般抱著肚子開懷地放聲大笑,笑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差點為了制止她而把她從頂樓推下去。


「吶,妳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不自知的嗎?」笑聲終於停止,她喘著氣,口氣卻很愉悅,以致於足夠讓人忽略語言中的嘲諷,「一旦意識到自己的聰明,也就代表他意識了驕傲與不安。」

「是啊,」我瞇了瞇眼,對她的挑釁漫不在意,「正有如真正的強者也是不自知的。因為一意識到自己的強,那便也意識到自己的弱啊。」

「所以我才說,我們是一樣的。」

她一如往常地倚在鐵欄杆前,逆光之下竟有種比平常更耀眼的錯覺。「不然,妳也不會選上我。」


我讓自己避開刺眼的陽光,將目光定在手邊的拐杖,「…那只是因為妳夠強。」


「不。不是的。」她轉過身笑了笑,朝著我走了過來,「是因為妳覺得我是個可利用的人。」


「不過…我不會被妳利用的。」她就站在我面前,傲氣的,充滿著新生的,展翅欲飛的氣味,剔透清新得令人作嘔。

她強勢地抬起我的下巴,結果我還是不得不注視著她。「我只是照妳所想的去做罷了。我做的任何事,都是妳所希望的,不是嗎?」

 

 

 

我終究還是嘆了口氣,「那妳為什麼選上我?」

 

 

她笑著彎下腰,溫熱的氣息貼近我的臉,我幾乎可以嗅到她嘴裡的薄荷氣味。

左頰上的紗布被她緩緩撕下,透氣膠布黏貼過的肌膚與接觸到空氣的傷口熱熱辣辣的。外套的帽子在她面前悄悄地滑落了,她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我的耳邊。

 

 

 

 

 

 

 


「我想看看面具下的妳。」

 

 

 

 

 

 

 

 


在那一瞬間,我才似乎稍微瞭解了她的笑與話語。

半吊子的天才與強者,破壞與世界,正邪並存的神,戰爭,戰爭,勝與敗。

 

 

 

 


正如任何事物都是一體兩面的,所以,我們才一同活在污穢之中。

 

 

 

 

 

 

 

 

 

 

 


鳥非得破殼而出。蛋就是世界。人為了誕生,便不得不去破壞一個世界。鳥會朝著神的方向飛去。


而神之名為,阿布拉克薩斯。

 

 

 

 

 

阿布拉克薩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