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工作的時候就埋怨工作太忙，沒有假期。現在不用工作，卻又付擔不起旅費。”

“妳沒有工作多久了？”

她沉思了一會，故作輕鬆的說：“足夠讓我寫下十六篇小說，也將家裏一直沒時間看的影碟看完。”

“真是令人羨慕的生活。”

“是的，讀大學的時候，我常常幻想有一天可以甚麼也不幹，躲在家裏寫稿看影碟，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是我們要生活的話，就得工作，就得放棄我們理想的生活。”

“所以我們越想過理想的生活，就距離理想的生活越來越遠。”

陶心伶笑著點頭，她如釋重負地呼一口氣，“終於有人明白我的想法了。”

“總有人會明白妳，只是之前還沒遇上吧。”

“現在總算遇到一個。”

她的笑容很美，整個人恍如給光芒包圍著，令原昊倫感到目眩。

“其實我一直想知道在澳門是不是真的不可能靠寫作維生。我們總是說不可能，但是如果我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答案呢？”

“沒有事情是不可能的。”原昊倫說：“我希望妳會成功。”

“不過與寫作相比，我更希望有一天能夠在每一個喜歡的城市住上三個月。”

“這樣的生活，誰不想過？”

“我本來打算一辭工就到日本住三個月，可是臨出發前，我突然害怕起來。”

“害怕甚麼？”

“害怕弄巧反拙啊。”她喝掉最後一口冰咖啡，“老實說，我是為了逃避一些事情才想到日本去，可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我根本逃避不了。如果我在日本比在澳門更寂寞，我可能會崩潰，因為我連唯一的希望也抹殺了。”

“世上根本沒有如果，妳怎麼知道妳不會在日本遇到更美好的事？”

“要是我在日本遇到更美好的事，現在我應該不會跟你坐在這裏聊一個下午。”

“那麼我該好好珍惜這個下午了。”

原昊倫發現跟陶心伶聊天比預期更愉快。

他一直以為她是當年那個沉默寡言、對世情一無所知的小女孩，但現在的她能言善辯，有自己的想法和見解，跟她聊天可說是一件賞心樂事，後來他甚至忘了分析她的個性。

“妳接下來有甚麼寫作計劃？”

“我沒有任何計劃。不過，我正在寫一個以變態連續殺人狂為題的小說。”她說罷忍不住竊笑。

原昊倫真沒想到她要進一步寫連環殺人狂的小說。

“我想知道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發展成變態連續殺人狂。”

“我們都不能否認，有些人生來就是變態。”

“那就是遺傳基因的問題啦。”

“有些連續殺人狂並不變態。”

“但是我要寫的是一個變態殺人狂嘛。”

原昊倫喜歡看她輕輕抿嘴的表情。“那很好啊，期待妳的新小說。”

離開咖啡館時，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問陶心伶：“妳在小說中找到了自己嗎？”

陶心伶搖搖頭。“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的，就像我終於遇到一個明白我想法的人。”

原昊倫有點錯愕，霎時間不懂得回應。

“一開始你問我為甚麼要以殺人為題材，真正的原因是，如果我有足夠的勇氣，我會殺死自己。”

他大驚，想不到她會突然如此坦白。

“說笑罷了。”她揚揚手，跟他說再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