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裕森心裏混亂極了，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甚麼話。

他們沉默著，並不怎麼享受這種沉默，這令他感到無助，然而，他沒有勇氣首先打破沉默。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何靜雲的呼吸聲漸漸平伏下來，她閉上眼，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唔？”他已經忘了她問過他甚麼問題。

她睜開眼，看進他的眸子，“我問你知不知道我為甚麼一直找你陪我跑步？”

很久以前，雷裕森就想過這個問題，老實說，他絕對不是最好的健身教練，可是她卻堅持由他跟進，他一直不得其解，只好解釋為人夾人緣。

如今想來，是她一早看上他嗎？

他不敢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好像太自負了，也好像對她不敬。

雷裕森在她耳邊說：“我猜不到。”

她的臉頰忽地變得紅紅的，羞澀的表情美麗極了。

“你信不信一份暗戀的心情可以延續十多年？”她頓了頓，看著他表情的變化，“十多年後，當我在酒店看見你時，你知道我有多震撼嗎？”

雷裕森心情複雜起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暗戀他，而且暗戀了十多年之久。

這個原因正好解釋了何靜雲為何單單待他客氣。

“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這一次輪到雷裕森臉紅耳赤。

“我本來沒有打算讓你知道，我沒有想過我會背叛鍾生。”她說。

鍾偉聰。終於都提到他了。

他剛才跟鍾偉聰的太太搞上了，他不敢想像後果，只知道他已經回不了頭。

事情的發展太出人意表，雷裕森做夢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

沒錯，他的確暗裏喜歡過鍾太，可是從來沒想過要冒犯她，更加沒想過跟她發展戀情，可是如今他們一下子超越了所有禁忌。

“鍾太。”

雷裕森一說完這兩個字，何靜雲便喝止他，離開他的懷抱怒目而視。

“到現在你還要叫我做鍾太？”她問，語氣中帶著傷心的調子。

“對不起。”雷裕森有點無奈，看來她對這段關係異常認真，這才教他不安起來。她究竟想怎樣？在他和鍾偉聰之間她將如何選擇？

主動權落在她手上，雷裕森覺得他如今只能夠等她發落，任由她處置。

“你拒絕我兩次時我真的很憤怒，我恨得以後也不想再見你，於是我跑了去旅行，我想我本來並不是真的那麼想跟你一起，可是正因為你拒絕我，所以我更加想要你愛上我。”何靜雲的笑有點隱晦，雷裕森有點不寒而慄的感覺。“你知道嗎？我長大以後從來沒有人拒絕過我。”

雷裕森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問題，也許這時候他該說一些甜言蜜語逗她歡喜，可是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跟她情話綿綿。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對嗎？”

“嗯。”他不得不點頭，這確是事實。

“你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那倒要看看是甚麼事，可是她問得這麼理所當然，他總不能說不願意。

事情就是這樣，一夜之間，他答應了為何靜雲做任何事。

雷裕森已經忘了他是怎樣回到家，回家之後又做了些甚麼。

總之，第二天醒來，頭痛欲裂，他只希望昨天發生的事只不過是一場夢，可是一切又是這麼真實。

他仍然感受到何靜雲殘留在他身上的氣味，濃烈得不留半點餘地。

由昨天開始，他的命運已經不再是操縱在自己手裏，下一刻會發生甚麼事已經無法掌握，所以當電話響起時，他整個人也怯了一怯。

他不敢接聽電話，害怕未知的變數，然而，對方的耐性比他好，電話響了一次又一次，似乎一定要等到他接電話方休。

“還沒起來啊？”是鄭麗麗。

雷裕森暗呼一口氣，“甚麼事？”

“阿宗剛打電話來請病假，你可以早點回來嗎？”

“嗯。”

“你的語氣怎麼怪怪的？”

“沒有呀。”他強自抖擻精神，“只不過剛剛被人吵醒，還有點迷迷糊糊罷了。”

“誰叫你睡得這麼晚，也不想想我們晨早五時便要爬起床。”

“誰叫妳要返早班。”他學著她的語氣說。他突然覺得這樣輕鬆的交談實在太捧了，昨夜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膽戰心驚。

“我不跟你胡扯了，快點回來吧。”

回到酒店，鄭麗麗看見他即取笑他說：“昨天你做小偷嗎？怎麼看起來精神這麼差？”

是小偷沒錯，昨天他的而且確做了小偷，偷了別人的妻子。

“妳做自己的事吧，別多管閒事。”他找不到任何藉口，只好把話題扯開。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