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5-11 11:08:25深海魚

日沒所思,夜常有夢

張愛玲說,童年漫長得像永生,不知是否因為如此,儘管許多童年記憶都淡去了,但仍然深深札根在潛意識裡--夜裡,最常夢見的仍是小學的同學。

不像中學,每年班級大兜亂,剛熟稔的同學,第二年就調到別班去了;小學同學從一年級開始,一起從一樓的小一課室逐年爬上去。小毛頭的生活並沒有天真瀾漫,女生吵架,分門歸派,規定和我好就不許和她說話,與世無爭的可憐小女孩發現必須和其中一個朋友絕交,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弄得兩面不是人;每個人的童年都必然有魔鬼似的討厭男生,專門搶走別人的東西,拉女生頭髮,打擾人家測驗,一身髒兮兮。但女生吵架了又和好,男生打架了又混在一起踢球,早上開課前(受老師之命)由班長領著朗讀英文動詞時態而得了模範班,留意到老師之間暗中角力,比誰的學生能考到一百分,測驗總成績比較高,不合格的學生比較少...老師也不過是人,只是當時太過崇敬尊長,沒想到這一點。

畢業禮那天,大家都沒有哭,也許因為離校三數月後才行的禮,大家小別重聚,高興還來不及,驪歌的感染力原比不上十二三歲容易快樂的心。然而之後就真的散了,也許沒有聚會的搞手吧。最好的朋友也隨著對方移民,失了聯絡。

但夢裡不知為何一再突然遇見小學同學,熟的不熟的,那些曾經天天見面的同學,仍是從前的樣子(因為不知道他們現在什麼樣子),仍是那惱人的夏天,蟬肆無忌憚地高聲鳴叫,課室放下百葉簾,老式風扇搧動著殘留的陽光的氣味。也許是數學課,也許是語文課,但大家托著腮,已經想著半小時後,十五分鐘的小息,冰涼涼的汽水和操場上校車間的捉迷藏了。校門上方,奶白的牆寫著校訓:大大的隸書體「整齊嚴肅」,呵,不管如何教養,八歲十歲是不可能「整齊嚴肅」的--即使現在,常想努力裝成得體成熟的大人,往往仍是失敗。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童年固執地一再回到夢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