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密絲飄

前陣子，一個朋友的姐姐因為被男友揍到視網膜破裂，住進醫院。

戀愛談到要鬧上醫院和警察局，真的不是一點點的麻煩而已，理智上，她當然知道員警是要幫她、醫生也是要救她，可是暴力傾向絕對不是無跡可尋，男友翻桌摔東西的時候她不走、男友呼她巴掌的時後她不走、等到眼睛都快被打瞎了她才終於要走，誰忍得住衝口而出的責備，不去質疑她為什麼這麼瞎？

可是，人性真的好複雜，真正讓她瞎了眼的，不是打破她視網膜的暴力男友，而是她上一個性格冷淡的前男友。因為這個前男友永遠都是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死樣子，她跟別的男人出去，男人沒反應，她說要分手，男人說隨便，她說要複合，男人還是說隨便，等到她終於遇到一個超級不能隨便的男人，出一點點差錯就天崩地裂，她明知道危險卻不能自己，因為「至少他有反應」。

我以前一直覺得這種「因為以前如何如何，所以現在怎樣怎樣」的說法太牽拖，因為路邊一抓就是一大把「因為以前被騙過所以現在無法信任愛情」、「因為以前被劈腿所以現在先劈先贏」的人，覺得這簡直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最佳範例，一個人胡亂劈腿、滿口胡言，只要搬出一個「因為以前怎樣」的理由，他就從加害者變成受害者？那被他劈又被他騙的人怎麼辦，難不成就是天生活該倒楣？

直到有一天，我也變成那個「因為以前……所以現在……」的人。

我喜歡過一個失蹤狂，三天兩頭人間蒸發，我以為自己很清醒又聰明，幾個月就放棄研究他這個失蹤病是因為工作太忙還是壓力太大，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另外一個男人，一天給我打八通電話。

我不喜歡這樣，真的不喜歡。

不管是要根據星座、紫微、塔羅、生命靈數、九型人格……任何一種命理或心理分析，我都是那個非常需要個人空間和隱私的人，我當然會接他的電話，那麼頻繁的通話量讓我覺得安心、覺得他很在乎我，可是接起電話不到三分鐘我又覺得煩，明明沒什麼事，硬要抱著電話幹什麼，我的稿子還沒寫完、剛租的影集也還沒空看。

多年後想起失蹤狂，我還講得出很多當初他讓我著迷的特點，譬如他很堅強、很果斷，那些優點，都是讓我願意和他在一起的原因，但是和電話男在一起的原因卻讓我覺得自己很瞎，我喜歡他頻頻出現在身邊的感覺，雖然我明知道自己是需要空間的人，最後分開，也確實是討厭他膩得太緊。

就像一個大病初癒的人，因為口淡，特別嚮往重油重鹹的食物一樣，對選錯伴侶的人說「妳明知道他不好、不適合、不這樣不那樣，為什麼還要」，根本就沒有用，我們也知道吃宵夜不好，但肚子就是要叫誰受得了，這早就已經不是明知故犯的問題，而是身體拼命在吶喊，你有個缺口需要填補，就算亂補會很慘，那也是「之後」的事，問題是你現在不馬上、立刻、當下補起來，妳根本就活不下去，連「之後」都甭提。

失戀好慘，慘在你不僅失去對方，你還失去了自信，又失去了自尊。撥開「他不愛我」的表面之後，裡頭真正發爛流膿的，是「我為什麼得不到他的愛」。這種使盡全力仍無法得到的缺憾，簡直像病變的癌細胞，一點一點侵蝕掉健康正向的能量，最後，你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夠好、不夠聰明、不夠有辦法，才會搞得自己灰頭土臉，卻仍舊一敗塗地。

淚眼模糊之際，也許我們看不清的，其實是自己。因為不很久以前遇到一個對你很糟的人，是以之後好一陣子只要遇到對你不錯的人，都能得到你廉價的感激，可是，那畢竟只是上一段戀情中不滿的反射，而不是你真正想要的愛情。

也許，就跟電影《全面啟動》一樣，每個人都需要一個自己的totem，來提醒自己目前身處於真正的愛、或幻想的愛。這個totem，也許是一種相處時的安心、也許是一種溝通上的配合，愛情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但，還是有許多跡象，是眼見為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