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3-18 17:32:54小彩虹
一百二十二 自己的風格
藥兒已經將東西都整理裝箱就序。他的房間本來就是三人中最清爽的,除了書桌、衣櫃、床以外,就是兩組書櫃、一盞立燈 ,連窗簾都沒安上。本來只打算在這兒住一年,因此一切成簡,沒想到一住也住了兩年。
為了慶祝小桃畢業以及藥兒找到工作,晚上他們一起到學校後山的一間小餐坊吃飯,那是他們都很喜愛的一間西餐坊,餐點精緻、氣氛寧靜,在這裡他們曾度過家聚、送舊以及沒有情人的聖誕節。他們點了白酒葡萄雞和義式起司餃的套餐,看到菜單上的漢堡排,兩人吃吃地笑著說到可惜尼尼沒來,否則他絕不會錯過他口中經典的「匈牙利獅子頭」!
飽餐一頓回家後,藥兒進廚房整理東西,小桃則回房間清理舊衣物。過了半晌,突然傳來藥兒一聲尖叫,小桃過去一探究竟,原來是藥兒意外地在流理台下找到一瓶蒙塵的荔枝酒。兩人一邊端詳著酒瓶、一邊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
「一定是尼尼的!」
「還能有誰?這都不知道放多久了,我看他八成是忘了!」
「我們把它喝掉吧!」
他們迅速地達成共識後,便放下手邊的東西,找冰塊、拿酒杯,移駕客廳。小桃調好燈光亮度,藥兒則從尼尼房間抱來幾個舒服的靠枕,又點上蠟燭,等小桃開了瓶,將酒杯斟滿粉紅色的汁蜜後,他們兩人便各佔一張沙發舒舒服服地窩著,享受屬於他們的燭光美酒之夜。
藥兒問起小楊柳出國的事,小桃簽約的事,藥兒聽了也覺得羨慕。
「那你呢小桃,你有什麼打算?」藥兒小心翼翼地問。
小桃偏著頭囁嚅地說:「我總之應該是要找工作的,只是一直還不想去想這件事,想先放自己一個月的假,這半年來各方面的變化實在太多、太快,休息一陣子對我會比較好吧!好啦我知道聽起來是在逃避現實啦!」
藥兒搖搖頭,「這不是逃避,自己的狀況只有自己最了解,當你覺得需要休息時,那就是休息的最好時機。」
「幹的是我爸媽在我決定要留在台灣找工作以後,又一副很想我出國的樣子,最近我媽老是不經意地提起算命說的話,讓我都很怕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又會被動搖了!」
「不會吧!」藥兒爆出一陣笑,「小桃你這一年來的命實在不是普通的乖舛耶!」
「算了」小桃聳聳肩,「反正計劃永遠也趕不上變化,走一步算一步吧!」
「哎…人生嘛…」
話匣子一開,他們聊到了未來、工作、家庭、前男友、一起去旅行的夢想等等,他們隨興所至地漫談,夸夸其言,處處機鋒。時不時地、他們被對方的某一句話引得捧腹大笑、手舞足蹈,笑倒在沙發上不能自己;但有時候,他們又突然嚴肅感傷起來,溫情脈脈地為彼此打氣、鼓勵。
離別在即,上一刻他們才開懷歡笑、舉杯同歡;下一刻他們卻不期然地掉入一個安靜的片刻,默默感到神傷。
「想一想,這兩年真的很奇妙耶,明明就發生了很多鳥事,失戀、不停地落榜、家庭失和…可是回想起來,卻覺得這兩年是我大學中、甚至是人生到目前為止的最美好的時光,真是不可思議!」藥兒感慨地說。「像昨天晚上我在客廳看電視,看到一半突然覺得很開心,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麼,明明一整天就什麼都沒做啊,只是遊手好閒地晃來晃去。後來想一想才明白,因為家裡有人在吧!雖然你在房間,尼尼在睡覺,可是有人在,氣氛就好溫暖,即使是各做各的事,卻有一種有人陪伴的安心感呢!」
小桃會心一笑,「對啊,雖然各自的作息都不太一樣,可是每到夜裡,當三人都在家、而且都醒著的時候,那種開著門各做各的事,又不時隔空喊話、互通有無的氣氛,真的是很歡樂呢!」
「這種同居生活,搞不好比跟心愛的人結婚還幸福耶!因為真的很自由呀!可以穿得少少的在家走來走去,愛罵髒話就罵髒話,在奇怪的時間做奇怪的事也沒有人會覺得怎樣,想喝酒時就呼朋引伴一起來…」
大門突然「咔」一聲地轉開了,剛到家的尼尼聽到藥兒這段話,一邊脫鞋一邊接過話道:
「那還用說,這種同居生活一定比結婚還幸福呀!
你想想看,結婚了後,我們還能三個月才輪到打掃一次嗎?」
尼尼話才說完,藥兒手邊的充氣棒槌便落到他身上。「賤尼,你死到哪去了?」藥兒小桃異口同聲地大喊。
尼尼走向客廳,一邊嘻皮笑臉地辯駁。藥兒讓出一半的沙發給他,小桃也到廚房再取酒杯和冰塊來。
「不要說跟結婚比較,現在要搬回家和父母住,我光想到就覺得心情沉重…」小桃從廚房出來時邊說。
「我也是!」藥兒大聲附和。
「說真的,過了兩年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我還真難想像再一個禮拜,我就要和這自由女絕別了。」尼尼心有戚戚焉地說。
藥兒和小桃聽了點頭如搗蒜。
「我發現…只要一個人住久了,都會漸漸養成自己獨立生活的風格,比方凌晨六點睡,亂丟衣服、不整理房間的權利,自己的浴室,溫馨的美術燈,貓,甜蜜不囉嗦的室友,安靜可以補眠的下午…」尼尼娓娓道來地細數著:「還有好用的廚房,快到爆的寬頻,沒有人搶的搖控器…
「裸睡!」
「不穿內衣!」小桃和藥兒跟著補充。
「像這些在獨立生活中漸漸養成的習慣,幾乎任何一項被剝奪都讓人受不了。可是只要一搬回家跟父母住,就什麼都over了。」
取而代之的是,早上八點起床吃早餐的規定…
「晚上十一點鐘要到家的門禁。」小桃搭腔。
「老跟朋友喝酒鬼混還有外遇嫌疑的爸爸」,藥兒接著說。
「愛碎碎念又愛大吼大叫的媽媽。」
「動不動就吵架、鬧離婚的父母。」
「恐怖的白色日光燈。」
「毫無格調、又不能按自己心意佈置的房間。」
「塞滿了食物的擁擠冰箱。」
「永遠被霸佔的搖控器。」
「愛檢查房間、亂翻東西的爸媽。」
「沒有隱私,沒有尊重、沒有自由的生活空間!」小桃簡潔地歸納。
「難怪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想獨立,這根本不是因為他是什麼上進有為自立自強的好青年,而是因為他實在再.也.受.不.了.跟爸媽住的感覺了。」尼尼鏗鏘有力地道來。
「所以說,我們要賺錢!」藥兒作結。
月沉星落,夜已昏黃靜悄,當人們都進入夢鄉時,唯獨他們這一戶仍歡笑聲不絕於耳,時不時地迸出一陣爆笑、伴隨著尖叫聲、起閧聲、捶打聲、拍手聲,以及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在夏日的夜晚裡流盪、迴繞著…。
夜未央,長樂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