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考題說：藍色是憂鬱

        一般的一週、一般的一天，我正在書房裡為國三學生的考卷題目備課。看考題這個工作對我而言，有時候是麻木的，因為對題型和方向已經大致瞭若指掌；但有時則是有趣的，因為看見閱讀測驗或素養題型的別出心裁。這是國文老師的日常工作之一：與大量的考題和課程講義為伍，彷彿生活中再也沒有其他朋友。

       然而突然之間，我的眼神正視著其中一題不起眼，且兩、三行就帶過去的題幹，該題的考點在於「顏色和意義」之間的象徵關聯，題目出的提問是要學生知曉「藍色」代表「憂鬱」；身為一個要補充更多內容給學生的老師，我馬上想到可以在有限的時間內，讓學生了解其他顏色和其意義之間的連結，比如：黃色代表光明或希望、紫色代表神秘或智慧、紅色代表濃烈的感情、黑色代表比較可怕或陰暗的事情、綠色代表自然……。

       講解完考卷的當下和當天，我都不覺得這題題幹和我所補充的內容，會產生什麼問題，也沒有任何學生私底下再來詢問過。以考科來看，這當然沒有什麼需要質疑的。

       但過了幾天，我在省視上課情況之時，意會到我隱隱約約有所起伏的內心活動，「藍色就代表憂鬱嗎？」這個對自己的提問，讓我霎那間精神振奮：我想到二月的【星河實驗室】要寫什麼了。就題目來看，這好像是一道填空題，意思是要答題者選出一個最符合題幹敘述的選項作為正確答案，我覺得我的學生多數也不會答錯這一題，但在答題的過程中，他們的內心很有可能只會產生「喔，這題選(B)，因為藍色視憂鬱的意思。」然後就往下一題繼續作答。可是很多人沒感受到的是，生活哪裡來的正確顏色啊？我的學生只需要知道藍色是憂鬱、紫色是神祕嗎？他們的人生裡，色彩只能是單一的、固化的意思嗎？

二、子瑜說:紅色就是紅色

       以前曾經和諮商師討論過我對紅色的想法，在此我以紅色舉例。華人社會在農曆春節這個月份，常常使用紅色來代表喜慶，大街小巷全佈滿著紅通通的各種裝飾，一看就讓世人知道即將過年、喜慶節日來臨的感覺，舉凡紅包、春聯、新衣、燈品、結綵、擺設等等，無一不是正紅色；有時結婚也會運用紅色來創造出幸福繚繞的感覺，紅色的婚紗、布簾能營造出大氣、端莊的中式氛圍，也可以放置鮮豔的玫瑰花來聊表至死不渝、浪漫至極的愛意。

    但好奇怪喔，我一直沒有太喜歡紅色，因為紅色對我而言，是恐怖、危險的意思。直觀立馬想到的是，開車、騎車看到紅燈煞車時，車身也會亮起紅色的車尾燈，這些亮得很徹底的紅色，都會有點刺痛視覺的感受，意味著有需要注意的內容，所以我自小沒那麼喜歡紅色，是來自於「紅色=危險、注意」的這個連結，已經存放在我腦海裡。

    而接觸了越來越多影視作品之後，我發現許多恐怖片、醫療劇，很喜歡用血淋淋的紅色，製作出可怕、恐怖的窒息感，甚至有的名稱會直接將「紅」字放入、有的宣傳海報會直接將「紅」色添入，揭示作品裡存在的話題。紅色的感官刺激非常足夠，這也讓我走在路上，時不時會被紅色的物品嚇到，又有每到夏天就常出現的鬼片題材，使我對紅色又多了幾分厭惡的感覺。

    但又更長大時，我成為了一些人的老師，也開始回顧自己身為學生時的點滴。我小學的冬季運動服上半身和下半身都是紅色、國中時的班服是紅色、高二時的班服是紅色、大學時的系服是紅色，甚至我曾經工作的學校規定，學生的制服也是紅色，那我也要不喜歡這些紅色嗎？

「那些感受是我的，不是紅色的。」

    紅色在我們的社會裡不是只有一種意義，那在我們心裡，當然也能夠賦予顏色專屬的意義。慢慢的隨著日月的增長，在不知不覺之間，我好像開始沒有那麼不喜歡紅色了，儘管現在除了過節和改考卷之外，我依然很少主動觸碰紅色的領域：不喜歡恐怖片、不喜歡視覺刺激，但當我為自己建立舒適的生活圈，也就是打掉「紅色」和「警示」之間的強相關，我的心拓展出更寬敞的空間，來存放顏色與不同意義之間的關係。

    紅色對現在的我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意義，就是一個單純的顏色，我有時候會覺得還不錯，有時候會覺得很煩躁或很可怕的顏色。

三、你說:自己的明天會是什麼顏色？

       雖然為了考試我們必須選出一個正確答案，然之於我們的人生，我想要我的學生和我自己都去大膽創造或推翻答案，又或者說，不用非得是答案不可，發想、尋覓的過程，本身就是五彩斑斕的，沒有人規定顏色只能有一種意思，就像我們的生命從來不只一種解法。

       身為教育工作者，學科內容固然重要，那是訓練腦袋活化的工具，也是多數人升學的途徑，所以上課我常常講哪題一定要考、哪些內容會怎麼考、哪些觀念要用螢光筆畫起來、哪個主題超級重要；除此之外，我希望我的學生，能多在乎一點點的是，超越於正確的選項，你有什麼想法？你也這麼認為嗎？你有什麼感受？你如何述說或表達出來？那將是你生活的妝點與魅力，你的人生不能只為了考試而活躍。

     「在自己的飛行航道裡，能找到一群共振遨遊的翅膀。龍飛九天，說書、耍廢、緊繃、放鬆，體會一切~」—秋芳老師。

       如同大海的顏色、如同山林的顏色、如同房間如何布置、如同今天如何穿搭，一切是取決於生活於當下的主體，我們理所當然的細細品味和斟酌，自己的明天可以是藍色也可以是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