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學三年級孩子王聖文的轉變----寫作文就是我的選擇
聖文的兩個姊姊柔云、柔靜都是創作坊的資深學姊,因為姊姊這孩子很小就認識創作坊,直到二年級加入。
剛開始的聖文和大多數排斥寫作的孩子一樣,一個學期十幾篇作文寫下來,「總生產量」不到作文簿的三面,對照兩個姊姊都是「寫作好手」家人煩惱,老師更是想盡辦法溫柔期盼、嚴格要求、……他始終維持著自己的步調,從來不被影響(淚)。
這學期的他三年級了,結業時選擇用J.K羅琳的「我們的選擇遠比我們的能力更能表明我們是怎樣的人」介紹自己,只見他毫不猶豫寫下:寫作文就是我的選擇。心,被重重撞了一下……
1.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學期初,聖文還在「維持產量」,總是在兩行、三行間徘徊著。用盡方法的書瑋老師只能重新觀察、猜測,除了「只能寫發生過的事」外,還有什麼原因使他無法下筆。
☆〈最好玩的過年〉☆
我們回爺爺奶奶家,跟姐姐和奶奶玩撲克牌,我們玩了好幾場,奶奶贏了最多場撲克牌,大家都很開心。
☆〈我很特別〉☆
我喜歡數學和科學,我算數學慢慢算,算的時候我很快樂。爸爸曾經叫我算二姊的數學,我算得比較慢,但是還是算出來了,我覺得我比二姊厲害。
或許是好面子,看見其他同學已經下筆,自己卻還沒開始,愈急愈不知該從何寫起。和淑君老師討論後,在教室配置可進行的範圍,決定試著在每次寫作時讓他有一個獨立的小空間小角落。似乎真的有用。
☆〈數學很特別〉☆
每次算數學,我都很開心,因為我覺得我很強,讓數學變得很簡單。
數學很特別,因為我算過最難的題目只有一個數字,就要我推論出其他答案,我覺得很煩惱,我給爸爸寫,一下子就寫完了,難怪爸爸小時候都是佼佼者。
☆〈聰明學寫作文〉☆
只要寫作文,我就會腦袋空空的,不知道要怎麼寫,所以我常常在發呆。
直到老師來跟我聊天,我才會把作文寫上去,但老師不是一直在我身邊,所以我必須學會自己寫作文。
我必須開心寫作文,因為老師上課有說,我想開心就是做自己喜歡的事,寫自己喜歡的事。
這是聖文帶給老師的第一個驚喜,一直以為他會選擇最拿手、最喜歡的數學為題材,沒想到是選擇寫作,然後一點一點檢視自己、期盼自己。
2.生活中唯一的幸福,就是不斷前進。
☆〈我在寫字〉☆
我在教室裡寫字,邊寫邊發呆,但是我寫數字不會發呆,因為我數學很強,每次算數學我都覺得很簡單,所以我的手會不停的寫,寫出讓我開心的字。
從〈聰明學寫作文〉後,聖文請假了兩堂課,再回到教室,下筆似乎又生疏了。書瑋老師忍不住在收他作文簿時大喊:「你看啦,請了兩堂課,內容又變少,明明好不容易拉長了。你說嚴不嚴重啦!」從來沒想過這個孩子居然認真的點點頭回應:「真的很嚴重!」一時之間老師也楞在原地,回過神後,連忙衝出教室,和所有老師一起開心:天啊!這孩子也開始在意自己的文字表現了呢!
☆〈呼吸聲〉☆
我一睡覺就聽不到我的呼吸聲,但是我平常都聽得到我的呼吸聲。
我在看書的時候,呼吸聲很慢,因為我很專心看書,只要故事內容變得緊張,我的呼吸聲也會變快,像在跑步跑很快一樣,我會繼續看下去,直到看完,再換一本書看。
換一本書我的呼吸聲又變得像平常一樣慢,也變小了。
☆〈聰明的爸爸〉☆
爸爸各方面都很強,但他歷史比較沒有那麼強,我不會的題目爸爸都會把我教會。
爸爸平常工作回家後,不是在滑手機,就是在學校,每次看到他,他都在滑手機,我跟他說話他都不會理我,好像他滑手機滑進手機裡了,才會別人說話都聽不見。所以外表看起來,根本沒有很聰明。
還好,我問他問題時,他還是像以前一樣聰明。我為了讓他不滑手機,我可以叫他多陪我一下。
寫到最後一段「我可以」後,聖文停頓了許久,久到整教室的同學都離開了。書瑋老師坐在他面前提出各種「奇怪的方法」,其中一個是「我可以把作文寫到第二頁」。只見聖文皺著眉,認真回:「老師這不行!」
「為什麼不行?」老師一邊一格格指著作文簿一邊重述:「看!真的就到第二頁呀!」
這孩子把作文簿翻回前一頁,一臉「老師別想騙我」的表情:「這樣不行!這和前面內容沒有關係!」雖然寫作速度慢,可是他把課程上老師叮嚀的一切都記著了。
他又自顧自地想了一會兒,寫下「叫他多陪我一下。」寫到「陪」時,把「陪」寫成「部」。老師一看:「哎呀!耳朵錯邊了!」聖文笑瞇著眼看著老師,雙手拉著自己的耳朵:「可是我兩邊都有耳朵耶!」老師大笑:「真的耶!!有道理!!」
似乎就在這一次一次的「閒聊」建立起彼此的信任,老師信任他可以完成,聖文也漸漸相信,寫作文什麼都可以寫。
☆〈我的聯絡簿〉☆
學校的聯絡簿裡通常只有作業,偶爾才會有通知單,每次看到它都會覺得很無聊,看習慣就沒有感覺了。
媽媽喜歡看我的聯絡簿,因為他每次都叫我把聯絡簿拿出來給她,可是她都沒有表情,只是固定的幫我檢查作業、簽名。
有一次媽媽看了我的聯絡簿,變得很開心,因為她看到老師稱讚我,我也很開心。
只要我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媽媽在看聯絡簿的時候,表情就會不一樣。
這堂課讓孩子們重述「聯、絡、簿、記、得、簽、名」的字元和聯想,在聖文心裡大概是「已經知道標準答案」,是他有史以來發表最主動最踴躍的一堂,所有遺漏使得內容充滿「變形趣味」,尤其遇到都有糸的「聯絡」,他說:「綁耳朵還綁腳跟口,這樣有點可怕耶!」字再也不只是字。或許就從這個時候開始,一顆被數理填滿的心,慢慢地也有了一些缺口可以注入人文感情……
3.萬物自有生命,只要喚醒它們的靈魂。
☆〈倉頡在台灣〉☆
倉頡都被大家嚇到了,他覺得為什麼大家用的工具和自己知道的不同,都不知道怎麼使用工具,只好用走路。
倉頡走在路上,在找惜字亭,因為他想知道飛去天上找他的蝴蝶是從哪裡來的。一路上他看到很多招牌,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念,因為古時候還沒有字,他造出來的字到現在也有很多的改變。
找到路人,問招牌上寫的是什麼,路人覺得很吃驚,他還是教會了倉頡。
沒有太多要求,只要在孩子們認識倉頡後,讓他們想像、推論一下,如果他在台灣會發生什麼事?聖文很努力地完成,好不容易畫下最後一個句號,趁著收拾桌面時說:「我最不會寫想像的作文了。」老師笑著:「不會啊,而且你想得很有道理耶,想像也是要有道理才行!」猜想,如果是第一期的他可能會對著題目發呆吧……
☆〈面對未來,我可以〉(寫作時間20分鐘) ☆
我數學很厲害,未來我可以做機器人,因為機器人不會設計機器人,我設計的機器會做主人叫他做的事。
補課正好遇到電影欣賞、討論,只有短短時間寫心得,聖文這孩子依舊很努力。
☆〈在創作坊〉☆
我的作文簿很乾淨,因為每次作文都沒寫多少,但是我越寫越多,所以我開始有自信,相信有一天我可以寫很多的作文。
每次在創作坊寫作文,我都會不知道要寫怎麼寫,只好等老師來向她求救,但是我現在都可以自己寫了,所以我很開心,對作文也沒有這麼害怕了。
而且,我還在創作坊的教室裡養了一隻狗,我把牠圈在桌子的腳下,讓牠不要亂跑,不會害我找不到牠,有牠在我身邊,我很安心。牠的名字是:黃秋芳創作坊。牠是我的書包。
在創作坊,我會變得很有笑容,因為我的作文可以寫得越來越好。
好幾堂課之前老師發現聖文習慣讓書包圈住桌腳,發現當下問他:「咦?你在養小狗啊!」剛開始他正經八百解釋:「這樣書包才不會跟同學的拿錯。」書瑋老師也一臉「正經」:「可是養小狗也是這樣耶!就要把牠牽緊不能讓牠不見,看,是不是跟你做的事一樣!」從他覺得「很有道理」那一刻起,「養小狗」就成了和老師兩人之間的默契了。
寫〈在創作坊〉一文時,聖文的寫作速度仍然很慢,但是已經不用老師在身邊,也不用「獨立空間」,因為對他來說,打從第一句開始,全部「都是真的」。收拾桌面時,不小心讓手中的鉛筆彈落在地,老師笑著說:「養了一隻小狗,現在要加養一隻青蛙了嗎?」他一明白什麼叫「養一隻青蛙」後,依舊先「理性分析」一番:「老師,不行這樣養青蛙,因為筆芯會斷掉,這樣青蛙很慘耶!」哈哈,「青蛙很慘」這不就是他的情感投入嗎?
☆〈小草〉☆
操場中間的小草被人拔起來玩,小草很開心,因為能和風一起去旅遊,他們到了停車場,飛到了車子裡,換車子帶小草。
小草在車子的後座,看到了四隻大腳,急忙跑到車子的角落,等到車子累了後,風把小草吹下車,小草被風吹到海面上,小草很開心,因為它可以洗掉每天被腳踩到的髒汙,重新把自己變得跟以前一樣乾淨。
生活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所以我們要適應每個地方、每一種情況,就會很開心。
好喜歡、好喜歡聖文寫的〈小草〉,除了柔軟又自由的想像是他的重大突破外,更重要的是,從文字中就能看見這個孩子的模樣,彷彿他就是那株小草,從充滿理性的世界被拔起,一點一點適應著更自由寬闊的文學,使得最後的結論也像他在這學期的體會。尤其一向寫起作文就一臉苦惱的他,還在課堂上形容詞、名詞、動詞的組合練習中說:「快快樂樂的王聖文寫作文」更不停地迴繞在耳邊。
或許就像這孩子說的:生活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所以我們要適應每個地方、每一種情況,就會很開心。我們陪伴孩子,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情,所以更要去接受每個孩子的不一樣,以及會出現的各種情況,然後用一顆敏銳的心看見他們的小小特色,就會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