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1-27 11:40:13… 沉澱西風 ~☆

《死,與墓誌銘》 PART I

「死」,是一個嚴肅的話題,嚴肅到我不會想去將它掛在嘴邊,
--- 雖然與同輩朋友比較,我似乎有更多家人碰觸到過這個字眼。
但對「墓誌銘」,卻是另番心態,因為它已超出生死,到達文學與藝術、甚至哲學的層次。


中國人對死亡是認真且迴避的,「慎終追遠」雖是原因,「未知生焉知死」雖是謹慎,但更大的原因則是認為「不吉不祥」或「恐懼」,能信「人歿神亡」、「人死燈滅」、甚或「鼓盆而歌」的終究是少數;傳統上我們認為人死後不是登升極樂、就是沉淪地獄,否則就是落入輪迴萬劫不復。這點我很稱羨西方宗教,他們認為親朋好友終會在天堂相聚。


也就是觀點不同,導致對死者的態度不一,中國人習於頌德或溢美、西方人較為稱職平實;中國人將死者生平豐功偉績及誇大讚辭刻諸石藏諸壙,除於墓外豎立碑碣,不論墓記、墓誌、墓銘、埋銘,均另埋於墓壙中,俾免其身分事蹟湮沒;西方之墓誌銘則都直接鐫於墓碣、墓碑,似乎無懼於歷史的銷熔。


《魔鬼字典》(The Devil’s Dictionary)編者Ambrose Bierce(1842-1914)曾經定義:
「墓誌銘 --- 刻在墓碑上的文字,顯示由死亡所得、溯及既往之美德的文字。」 (An inscription on a tomb, showing that virtues acquired by death have a retroactive effect. )
蕭伯納也說:「人生皆同、死方彰顯。」(Life levels all men. Death reveals the eminent.)
但中國人除武則天立了「無字碑」勇奪「銘主」外,一般皆屬陳腐八股、乏善可陳;西方人則對死者之生前,或點出其職業種類特色,或直指其作為揶揄諷刺,或描述其性格一針見血,反而常多佳構;其中死者生前自撰的文字,更能昇華或表露其胸襟與塊壘,往往令人徘徊深思。


例如前文《當妳老了》中(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kenny0919/3/1235925137/20040306232707/#centerFlag ),曾提及愛爾蘭革命運動者及詩人的葉慈(W.B.Yeats)之自撰銘:
 『Cast a cold eye on life, on death.
  Horseman, pass by! 』
「冷眼生死,騎士超前!」,勿因吾亡而喪志,勿見吾墓而踟躕;
這「pass by!」兩字教人莫遲疑、但超越,真不愧革命詩人本色。


為文陽剛的還有偵探名著《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故事的作者柯南‧道爾(Conan Doyle),所撰銘文非但不見曲折離奇、峰迴路轉,反而大開大閤、氣勢逼人:
 「真誠似鐵,正直如刀。」
 (Steel True, Blade Straight.)


文人舞文弄墨,墓誌銘當然精采,例如英國劇作家兼批評家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謔而又虐、譏諷一生,銘告天下曰:
 「啥事早晚都會臨頭 ---只要時間足夠。」
 (Everything happens to everybody
  Sooner or later if there is time enough.)


美國文豪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的自撰文也很幽默,
文字簡潔一如其著名的「電報體」;惜未能銘刻碑上,
否則遊客蒞臨造訪,當會「聽」到他帶有歉意的歡迎:
 「恕我不起身(相迎)了。」


本名為昂利•貝爾的司湯達,墓誌銘則平鋪直敘,毫無幽默可言;
這位法國十九世紀初期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生前所擬銘文如下:
 「昂利•貝爾,米蘭人,寫作過,戀愛過,生活過。」

allison 2008-07-30 19:16:23

大师就是大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