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18 19:19:18小E
紹偉新劇《惡女阿楚》原著小說搶先看 第1章
紹偉新劇《惡女阿楚》原著小說搶先看
繼華視偶像劇《剪刀石頭布》收視報捷後，紹偉勢不可擋，繼續發功，夥拍曾之喬（喬喬），接拍華視另一部偶像劇《惡女阿楚》，現在已在開拍當中囉！相信07年紹偉會繼續檔期滿滿的，擔心他真的會過勞死．．．哈哈．．．開玩笑了啦！！
《惡女阿楚》的作者是柯志遠，小說還未正式推出，所以現在先轉載網上的原著小說版給大家先睹為快，待劇集上檔後，小說應該會正式上市（就跟“剪刀”一樣）吧！
第一章
醜不拉幾的茶葉蛋
阿楚，當然有名有姓，叫做「殷楚楚」。但倘若你因此聯想到什麼「楚楚動人」，甚至「楚楚可憐」這樣的印像，那你肯定錯了，錯得十萬八千里，錯到火星上去了！
阿楚其實相當美麗，小巧的五官，高挑的個子，不講話不大笑的樣子，超像偶像劇裡的仲間由紀惠。後來，由紀惠桑在『終極鮮師』裡演極道世家的接班人，動不動嗤牙咧嘴，大喊：『把我的寶貝學生還給我！』哈！那就更像了。
鬼娃是阿楚的死黨之一，那天，兩個人在籃球場邊上吃雪糕，不知是神經斷了哪一條，盯著她喊一句：『阿楚馬！』
阿楚白他一眼：『沙琪瑪？他媽的什麼鬼？』
鬼娃居然還一本正經說：『妳啊，武功再高強，也不過還是個馬子。』
「馬子」當然不是一個太恭敬的字眼，阿楚蹦起來賞他一個片腿：『你找死啊！』鬼娃從高中到大學，都是籃球校隊，身高比姚明也矮不了多少，「啪答！」一聲，居然鼻血就流了下來。
『阿楚馬，很好聽啊…』傻大個邊搔後腦勺，還楞楞地在說，鼻血滴滴答，反而沒去擦。阿楚看他說得誠懇，又想起那個演『齊瓦哥醫生』的大明星「奧瑪雪瑞夫」，沒來由地也覺得開心起來，當場賜他一個『斬監侯』，就是『賜你不死，以後再說』的意思。
阿楚的媽是讀瓊瑤小說長大的，懷孕時看到『月朦朧．鳥朦朧』裡有個女孩叫「楚楚」，挺搶戲，不由分說，這個寶貝女兒也就這樣叫了起來。
只不過，阿楚天生鬈髮，發育又快，似乎註定一輩子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命。
事實上，那雙父母可是把她捧為掌珠，用心良苦。讓她四歲學芭蕾，五學彈鋼琴，要命的是，她在六歲迷上了李連杰，從「令狐沖」到「黃飛鴻」，她有樣學樣，家裡的波斯貓、貴賓犬，全部遭殃。
爸媽等於是被逼著送她去學跆拳，沒想到，她是「小龍女」上身，一點就通。小小年紀，就常抱回一堆武術競技的獎盃來。
是的，阿楚從小是個天之驕女，錦衣、玉食、貴得要命的鋼琴、舞衣、家教老師。
這樣讓週遭鄰居同學羨慕嫉妒的童年，在她十歲那年，嘎然而止。
殷家的成衣工廠設在台南郊區，花園陽房在幾百公尺外，那一個寒流肆虐的深夜，一把火無名燃起，一霎時，把左近的甘蔗園都照得紅了…
消防車來得很慢，殷爸爸、殷媽媽，和幾個駐夜的員工，搶進火場去救，卻都沒能再平安出來…
火起，火滅，物盡，人亡。
一切發生得那樣倉促快速，短蹙到不曾驚動在被窩裡睡得香甜舒服的阿楚。
就是那樣一覺醒來的工夫，所有熟悉的，曾經擁有得如此理所當然的東西，就都不見了。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阿楚回想起那個晚上，都還有著強烈的不真實感，真的就像「一個他媽的夢」。只不過，也不曉得到底「那個無憂無愁，父母的愛緜密圍繞』的景緻是場夢？或者，之後的這一切，才是一個醒不來的夢？
『如果我不是睡得那樣沉，如果，我跑到現場去，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這幾個「如果」，影響了阿楚一生的性格。
那種「與天爭」、「與命爭」的執拗，讓她變成一個「不知低頭兩個字怎麼寫」，粗線條的女孩。
十歲的阿楚，被祖父接到台北，那是她世上僅存的親人。
祖父的平頭沒有一根黑髮，臉上的皮膚，卻紅潤光整，沒有一條皺紋。
那是阿楚第一次見到祖父。喪親的慟和茫然，環境的陌生，讓她出奇沉默地，開始了嶄新的生活。
外公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便利商店，幾十年來不改招牌，莫名其妙地四個大字，就叫做『愛買不買』。
他也不跟人家一樣加入聯鎖，在放眼到處是「7-eleven」、「萊爾富」的東區菁華地帶，其實顯得有點突兀。
『店長成什麼樣子？東西打不打折？一天開幾個小時？隨我的意思，何必自己開的店，還讓別人管？』這是殷天正嘴巴上常講的話。
事實上，他的貨源齊全，價錢又總是便宜一些，新客舊客倒也不曾少過。而他的店裡，上供觀世音菩薩，下垂八仙彩繡，正對結帳櫃檯的白牆上，還端端正正掛個一人多高的梳妝鏡，就是以前人家嫁女兒，用來當嫁粧，上面漆著鳳凰、鴛鴦和七彩雙囍的那一種。
『風水師傅看過的，誰也別想改我的。』他莫測高深地說。
或許因為風水的關係，或許殷天正看似笨拙，卻實在鉅細彌遺的愛，阿楚的成長，順利到一種茂盛的地步。
她上高中後，一夜間長到一百七，從此籃球場、游泳池變成她第二個家。
加上她功課超好，走在學校，總像有陣風跟著過去。全校師生沒人敢惹她，有些科目的老師功力不夠，課堂上講不精采，她用力閤上書，老實不客氣抱著籃球就跨出門去，老師拿著粉筆發抖，目送她的背影，只有喘氣的份。
兇巴巴的阿楚，人緣卻出奇的好，男生跟她是馳騁球場的戰友，女生就把她幻想成『東方不敗』裡的林青霞，也搞不清是崇拜，還是愛慕？
鬼娃是鄰居，從小和阿楚打架到大，順理成章變成死黨。
鬼娃頭腦不行，但個性耿直，很對阿楚的味道。幾個同樣四肢發達的換帖，便也常往阿楚的店裡帶，一邊開冰箱喝汽水，一邊聊得口沫橫非，當然，阿楚大公無私，從來沒少算他們錢。
鬼娃不知怎麼交了個哥兒們都很想揍的台妹女朋友，叫高憶雯，半鬈獅子頭，雀斑僵屍臉，卻出了名的又哭又愛跟。
後來才終於承認，就因為阿楚家的店開在八德路三段巷子裡，台視、民視就隔一個巷口，時不時有些電視台的明星、主播、導演來買東西，她大小姐異想天開，盼著哪天被哪個視力不好的製作人相中，從此飛上枝頭，當個什麼鳥之類的。
很討人厭的一個小姐，但好死不死在大學裡跟她修了同一門課，再加上鬼娃的革命情感，愛屋及烏，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這天晚上，都十點多了，阿楚接了祖父的夜班，在櫃檯看店。桌上開著筆記型電腦，一篇『寡佔型市場對於媒體發展生態之優弊』報告，寫到一半。
鬼娃帶了女朋友去體育場看五月天的演唱會，散場後，順路繞進來聊幾句。看阿楚趴在電腦上埋頭苦幹，不敢吵她，自顧自去落地大冰箱前挑飲料。
那個高憶雯，卻犯白目，故做可愛狀跑去歪在帳檯邊，神秘兮兮地，把個毛絨絨的肩包遞給阿楚看，上面噁心巴拉地，用粉紅亮片釘成一個Evonne：『呶！這是我的英文名字，以後叫我「蟻旺」！』那個V，不會發音，唸得慘不忍睹。
阿楚眼也不抬，沒好氣地說：『妳再不滾遠一點，信不信我揍得妳像「五更腸旺」？』
「蟻旺」討了個沒趣，還在那邊嘟著個AV女優的嘴，從喉嚨裡拉長拍「哼」了一大聲，卻看到兩個熟面孔，腳步踉蹌地晃進店來。
是常在鄉土劇裡出現的男演員，也算不上什麼明星，但即便如此，已經足夠蟻旺看得兩眼發獃，猛朝人家送秋波。
『嘿！美眉粉辣哦！』第一個粗眉疤臉，醉意酩酊地吹了個口哨。
『要不要跟哥哥去續攤啊？』另一個肥頭大腦，頂心禿了一塊。兩個人各自拿了一罐「蠻牛」，嘴裡吃了蟻旺一塊豆腐。看到一旁鬼娃鐵塔一般，跨前一步，打個哈哈，也不敢再多放一個屁。
只是，喝多酒的傢伙腦子就是不清醒，看到阿楚電腦旁一本教科書，上面寫著名字：殷楚楚。
『哇！殷楚楚？有人姓殷ㄟ』豆花臉故意大叫。
『我爺爺就姓殷，殷天正。』阿楚瞪著他，一字一字地說。
『哈！白眉鷹王殷天正！』兩個痞子對看一眼，笑鬧起來：『哇！妳是殷素素，好個天鷹教妖女…』
然後，兩個人像演古裝戲，把兩根肥得像灌得要爆開的香腸的食指，差點比劃到阿楚的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阿楚左右開弓，兩手分別一撈，拗住兩隻豬蹄子，痛得他們高分貝叫了起來：『姑娘饒命！』
阿楚手上加勁，問了一句：『你家狗叫什麼名字？』豆花臉額上豆大的汗：『叫…叫…叫…蔡一零…』阿楚更用力，又問：『你老爸娶幾個老婆？』地中海腦袋齜牙咧嘴：『就…就…就…我媽一個…』
『我跟你們很熟嗎？』阿楚用上丹田力道，大喝一聲。
『不熟，不熟…』兩個人臉都白了。
『下次再敢肉麻當有趣，打得你找牙。』順勢一放，兩人一屁股摔坐地上，酒醒了一半，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那…，小姐，「蠻牛」還賣不賣？』豆花臉居然還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
『三更半夜了，還蠻你的頭！滾回家睡覺去。』兩個人目瞪口獃，竟真乖乖地把瓶子放下，摸著鼻子走了。
鬼娃和蟻旺憋了半天，到這時候才笑出聲來。
『好啦！快過來結帳，我在打報告，沒打算招呼你們。』
他們熟悉她的脾氣，看來今晚擺不成龍門陣，三兩下付錢，裝袋，帶著零食、礦泉水，識趣地喊聲「掰掰」，手牽著手走了。
從混亂到安靜，阿楚在鍵盤上的手又忙了幾分鐘。這才注意到，靠街的那面牆，在泡麵架旁邊，有個書報格，一個留著Rain的那種半長髮的男生，蹲在地上，把各家報紙一份一份地翻閱，已經看了很久。連剛剛上演的鐵公雞，好像也完全不曾干擾到他。
阿楚認出那是一個在附近租房子的大學生，一八五左右的身高，聽蟻旺說是一個不算太活躍的模特兒。偶爾會來買些泡麵、牛奶和生雞蛋，印像中不太說話，總是斯文靦腆地微笑，付完錢，接過東西時，都還會禮貌地說聲「謝謝」。
阿楚用手肘撐著下巴，頗有興味地看著他。
日報，晚報，他研究什麼似地，翻到中間端詳著。就只看那兩三頁，讀完，再仔細地折疊，恢復原狀，放完架上。
店裡有時也常有些附近的歐吉桑，捨不得花錢買報紙，便會在人少的時候來站在架邊匆匆看看頭版新聞。只要是能在看完以後收拾好的，阿楚總也由得他們。這跟那些躡手躡腳，要從加封的八卦雜誌空隙往裡頭偷瞄清涼照片的二百五，是很不相同的。
阿楚楞楞地看著他，稍微有些出神。大高個看得差不多了，一抬頭和阿楚對個照面，知道自己的動作一直被注意著，登時羞得滿臉通紅，隔著十幾公尺，都還看得到他的耳根、脖子，像燙了水的龍蝦一樣。
『有什麼大新聞嗎？』阿楚怕他的臉再那樣紅下去會爆血管而死，趕忙想些話化解尷尬。
大高個男生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向櫃檯走來，一邊想找個不太貴的東西買，但又覺得這樣未免過於刻意，幾步路走得他手忙腳亂，還傻傻地搔著後腦，張大嘴巴，卻不知講些什麼。
『是…是…昨天我去演一個…一個戲，昨天開鏡，今天…今天報紙有出來…』他換了兩次呼吸，才把一句話完整說完。
『哦！是嗎？恭喜啊！』不知怎麼，阿楚直覺替他感到高興：『怎麼不上網？看現在新聞都e化了，很方便。』
『哈…我沒買電腦。』大高個吞了口水之後說，臉色更紅了。
『你等一下…』阿楚從自己的座位離開，很快地去把架上所有的報紙都拿來，每家報紙各取一份，掀去頭版第一頁，再把其他的疊好，厚厚十幾份，都推到他面前去：『來，都拿走吧！』
大高個不明所以，有點嚇一跳。
『不用錢，給你做剪報。第一個戲，很有紀念價值，不是嗎？』
『我…我…怎麼好意思？』
『快十二點了，過半夜就是「舊聞」了。報社會來收回去，回收的時候，人家只要拿報頭就可以結帳，剩下的，反正也變垃圾。』
大高個將信將疑，把報紙抱在懷裡，有點喜出望外。
『另外，再幫我一個忙…』阿楚走到冰箱旁的熱食區，開始用夾子撈茶葉蛋：『有些蛋被撈得破破爛爛，賣不出去了，再煮下去要變化石啦！』
阿楚說著話，手沒停，裝了六七個到塑膠袋裡，拎到他面前：『幫我清理一下吧！先謝囉！』
他看著她，不知該笑還是該說什麼話，舌頭繞了半天，終於還是只說得出一個：『謝謝妳！』
『OK。我得開始忙囉！送客！』阿楚回到電腦前，故意板起臉孔：『吃不膩的話，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有這種醜不拉幾的蛋。』她停了一下：『嗯！有時候也會有一些更醜不拉幾的甜不辣，和大燒包。』
大高個怕她真地又去拿其他食物讓他「幫忙清理」，笑了一笑，揮一揮手，跨出門去了。
待他走遠，阿楚從身旁的報紙堆取過一份來，翻到影劇版，看到那個新聞，是一個叫做『飛！飛！蒲公英』的偶像單元劇開拍，報導的焦點都在那個第一次演戲的，有「甜蜜教主」稱號的女歌手身上。
她在新聞照片的角落裡，看到他，圖說中輕描淡寫地寫著：男模諾門Norman，初試啼聲。
『諾門？』她不經意地唸著這個名字，要笑不笑地啜了一口：『媽的！什麼鬼名字？』
繼華視偶像劇《剪刀石頭布》收視報捷後，紹偉勢不可擋，繼續發功，夥拍曾之喬（喬喬），接拍華視另一部偶像劇《惡女阿楚》，現在已在開拍當中囉！相信07年紹偉會繼續檔期滿滿的，擔心他真的會過勞死．．．哈哈．．．開玩笑了啦！！
《惡女阿楚》的作者是柯志遠，小說還未正式推出，所以現在先轉載網上的原著小說版給大家先睹為快，待劇集上檔後，小說應該會正式上市（就跟“剪刀”一樣）吧！
第一章
醜不拉幾的茶葉蛋
阿楚，當然有名有姓，叫做「殷楚楚」。但倘若你因此聯想到什麼「楚楚動人」，甚至「楚楚可憐」這樣的印像，那你肯定錯了，錯得十萬八千里，錯到火星上去了！
阿楚其實相當美麗，小巧的五官，高挑的個子，不講話不大笑的樣子，超像偶像劇裡的仲間由紀惠。後來，由紀惠桑在『終極鮮師』裡演極道世家的接班人，動不動嗤牙咧嘴，大喊：『把我的寶貝學生還給我！』哈！那就更像了。
鬼娃是阿楚的死黨之一，那天，兩個人在籃球場邊上吃雪糕，不知是神經斷了哪一條，盯著她喊一句：『阿楚馬！』
阿楚白他一眼：『沙琪瑪？他媽的什麼鬼？』
鬼娃居然還一本正經說：『妳啊，武功再高強，也不過還是個馬子。』
「馬子」當然不是一個太恭敬的字眼，阿楚蹦起來賞他一個片腿：『你找死啊！』鬼娃從高中到大學，都是籃球校隊，身高比姚明也矮不了多少，「啪答！」一聲，居然鼻血就流了下來。
『阿楚馬，很好聽啊…』傻大個邊搔後腦勺，還楞楞地在說，鼻血滴滴答，反而沒去擦。阿楚看他說得誠懇，又想起那個演『齊瓦哥醫生』的大明星「奧瑪雪瑞夫」，沒來由地也覺得開心起來，當場賜他一個『斬監侯』，就是『賜你不死，以後再說』的意思。
阿楚的媽是讀瓊瑤小說長大的，懷孕時看到『月朦朧．鳥朦朧』裡有個女孩叫「楚楚」，挺搶戲，不由分說，這個寶貝女兒也就這樣叫了起來。
只不過，阿楚天生鬈髮，發育又快，似乎註定一輩子沒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命。
事實上，那雙父母可是把她捧為掌珠，用心良苦。讓她四歲學芭蕾，五學彈鋼琴，要命的是，她在六歲迷上了李連杰，從「令狐沖」到「黃飛鴻」，她有樣學樣，家裡的波斯貓、貴賓犬，全部遭殃。
爸媽等於是被逼著送她去學跆拳，沒想到，她是「小龍女」上身，一點就通。小小年紀，就常抱回一堆武術競技的獎盃來。
是的，阿楚從小是個天之驕女，錦衣、玉食、貴得要命的鋼琴、舞衣、家教老師。
這樣讓週遭鄰居同學羨慕嫉妒的童年，在她十歲那年，嘎然而止。
殷家的成衣工廠設在台南郊區，花園陽房在幾百公尺外，那一個寒流肆虐的深夜，一把火無名燃起，一霎時，把左近的甘蔗園都照得紅了…
消防車來得很慢，殷爸爸、殷媽媽，和幾個駐夜的員工，搶進火場去救，卻都沒能再平安出來…
火起，火滅，物盡，人亡。
一切發生得那樣倉促快速，短蹙到不曾驚動在被窩裡睡得香甜舒服的阿楚。
就是那樣一覺醒來的工夫，所有熟悉的，曾經擁有得如此理所當然的東西，就都不見了。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阿楚回想起那個晚上，都還有著強烈的不真實感，真的就像「一個他媽的夢」。只不過，也不曉得到底「那個無憂無愁，父母的愛緜密圍繞』的景緻是場夢？或者，之後的這一切，才是一個醒不來的夢？
『如果我不是睡得那樣沉，如果，我跑到現場去，我不會讓這一切發生。』
這幾個「如果」，影響了阿楚一生的性格。
那種「與天爭」、「與命爭」的執拗，讓她變成一個「不知低頭兩個字怎麼寫」，粗線條的女孩。
十歲的阿楚，被祖父接到台北，那是她世上僅存的親人。
祖父的平頭沒有一根黑髮，臉上的皮膚，卻紅潤光整，沒有一條皺紋。
那是阿楚第一次見到祖父。喪親的慟和茫然，環境的陌生，讓她出奇沉默地，開始了嶄新的生活。
外公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便利商店，幾十年來不改招牌，莫名其妙地四個大字，就叫做『愛買不買』。
他也不跟人家一樣加入聯鎖，在放眼到處是「7-eleven」、「萊爾富」的東區菁華地帶，其實顯得有點突兀。
『店長成什麼樣子？東西打不打折？一天開幾個小時？隨我的意思，何必自己開的店，還讓別人管？』這是殷天正嘴巴上常講的話。
事實上，他的貨源齊全，價錢又總是便宜一些，新客舊客倒也不曾少過。而他的店裡，上供觀世音菩薩，下垂八仙彩繡，正對結帳櫃檯的白牆上，還端端正正掛個一人多高的梳妝鏡，就是以前人家嫁女兒，用來當嫁粧，上面漆著鳳凰、鴛鴦和七彩雙囍的那一種。
『風水師傅看過的，誰也別想改我的。』他莫測高深地說。
或許因為風水的關係，或許殷天正看似笨拙，卻實在鉅細彌遺的愛，阿楚的成長，順利到一種茂盛的地步。
她上高中後，一夜間長到一百七，從此籃球場、游泳池變成她第二個家。
加上她功課超好，走在學校，總像有陣風跟著過去。全校師生沒人敢惹她，有些科目的老師功力不夠，課堂上講不精采，她用力閤上書，老實不客氣抱著籃球就跨出門去，老師拿著粉筆發抖，目送她的背影，只有喘氣的份。
兇巴巴的阿楚，人緣卻出奇的好，男生跟她是馳騁球場的戰友，女生就把她幻想成『東方不敗』裡的林青霞，也搞不清是崇拜，還是愛慕？
鬼娃是鄰居，從小和阿楚打架到大，順理成章變成死黨。
鬼娃頭腦不行，但個性耿直，很對阿楚的味道。幾個同樣四肢發達的換帖，便也常往阿楚的店裡帶，一邊開冰箱喝汽水，一邊聊得口沫橫非，當然，阿楚大公無私，從來沒少算他們錢。
鬼娃不知怎麼交了個哥兒們都很想揍的台妹女朋友，叫高憶雯，半鬈獅子頭，雀斑僵屍臉，卻出了名的又哭又愛跟。
後來才終於承認，就因為阿楚家的店開在八德路三段巷子裡，台視、民視就隔一個巷口，時不時有些電視台的明星、主播、導演來買東西，她大小姐異想天開，盼著哪天被哪個視力不好的製作人相中，從此飛上枝頭，當個什麼鳥之類的。
很討人厭的一個小姐，但好死不死在大學裡跟她修了同一門課，再加上鬼娃的革命情感，愛屋及烏，大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這天晚上，都十點多了，阿楚接了祖父的夜班，在櫃檯看店。桌上開著筆記型電腦，一篇『寡佔型市場對於媒體發展生態之優弊』報告，寫到一半。
鬼娃帶了女朋友去體育場看五月天的演唱會，散場後，順路繞進來聊幾句。看阿楚趴在電腦上埋頭苦幹，不敢吵她，自顧自去落地大冰箱前挑飲料。
那個高憶雯，卻犯白目，故做可愛狀跑去歪在帳檯邊，神秘兮兮地，把個毛絨絨的肩包遞給阿楚看，上面噁心巴拉地，用粉紅亮片釘成一個Evonne：『呶！這是我的英文名字，以後叫我「蟻旺」！』那個V，不會發音，唸得慘不忍睹。
阿楚眼也不抬，沒好氣地說：『妳再不滾遠一點，信不信我揍得妳像「五更腸旺」？』
「蟻旺」討了個沒趣，還在那邊嘟著個AV女優的嘴，從喉嚨裡拉長拍「哼」了一大聲，卻看到兩個熟面孔，腳步踉蹌地晃進店來。
是常在鄉土劇裡出現的男演員，也算不上什麼明星，但即便如此，已經足夠蟻旺看得兩眼發獃，猛朝人家送秋波。
『嘿！美眉粉辣哦！』第一個粗眉疤臉，醉意酩酊地吹了個口哨。
『要不要跟哥哥去續攤啊？』另一個肥頭大腦，頂心禿了一塊。兩個人各自拿了一罐「蠻牛」，嘴裡吃了蟻旺一塊豆腐。看到一旁鬼娃鐵塔一般，跨前一步，打個哈哈，也不敢再多放一個屁。
只是，喝多酒的傢伙腦子就是不清醒，看到阿楚電腦旁一本教科書，上面寫著名字：殷楚楚。
『哇！殷楚楚？有人姓殷ㄟ』豆花臉故意大叫。
『我爺爺就姓殷，殷天正。』阿楚瞪著他，一字一字地說。
『哈！白眉鷹王殷天正！』兩個痞子對看一眼，笑鬧起來：『哇！妳是殷素素，好個天鷹教妖女…』
然後，兩個人像演古裝戲，把兩根肥得像灌得要爆開的香腸的食指，差點比劃到阿楚的臉上。
說時遲，那時快，阿楚左右開弓，兩手分別一撈，拗住兩隻豬蹄子，痛得他們高分貝叫了起來：『姑娘饒命！』
阿楚手上加勁，問了一句：『你家狗叫什麼名字？』豆花臉額上豆大的汗：『叫…叫…叫…蔡一零…』阿楚更用力，又問：『你老爸娶幾個老婆？』地中海腦袋齜牙咧嘴：『就…就…就…我媽一個…』
『我跟你們很熟嗎？』阿楚用上丹田力道，大喝一聲。
『不熟，不熟…』兩個人臉都白了。
『下次再敢肉麻當有趣，打得你找牙。』順勢一放，兩人一屁股摔坐地上，酒醒了一半，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那…，小姐，「蠻牛」還賣不賣？』豆花臉居然還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
『三更半夜了，還蠻你的頭！滾回家睡覺去。』兩個人目瞪口獃，竟真乖乖地把瓶子放下，摸著鼻子走了。
鬼娃和蟻旺憋了半天，到這時候才笑出聲來。
『好啦！快過來結帳，我在打報告，沒打算招呼你們。』
他們熟悉她的脾氣，看來今晚擺不成龍門陣，三兩下付錢，裝袋，帶著零食、礦泉水，識趣地喊聲「掰掰」，手牽著手走了。
從混亂到安靜，阿楚在鍵盤上的手又忙了幾分鐘。這才注意到，靠街的那面牆，在泡麵架旁邊，有個書報格，一個留著Rain的那種半長髮的男生，蹲在地上，把各家報紙一份一份地翻閱，已經看了很久。連剛剛上演的鐵公雞，好像也完全不曾干擾到他。
阿楚認出那是一個在附近租房子的大學生，一八五左右的身高，聽蟻旺說是一個不算太活躍的模特兒。偶爾會來買些泡麵、牛奶和生雞蛋，印像中不太說話，總是斯文靦腆地微笑，付完錢，接過東西時，都還會禮貌地說聲「謝謝」。
阿楚用手肘撐著下巴，頗有興味地看著他。
日報，晚報，他研究什麼似地，翻到中間端詳著。就只看那兩三頁，讀完，再仔細地折疊，恢復原狀，放完架上。
店裡有時也常有些附近的歐吉桑，捨不得花錢買報紙，便會在人少的時候來站在架邊匆匆看看頭版新聞。只要是能在看完以後收拾好的，阿楚總也由得他們。這跟那些躡手躡腳，要從加封的八卦雜誌空隙往裡頭偷瞄清涼照片的二百五，是很不相同的。
阿楚楞楞地看著他，稍微有些出神。大高個看得差不多了，一抬頭和阿楚對個照面，知道自己的動作一直被注意著，登時羞得滿臉通紅，隔著十幾公尺，都還看得到他的耳根、脖子，像燙了水的龍蝦一樣。
『有什麼大新聞嗎？』阿楚怕他的臉再那樣紅下去會爆血管而死，趕忙想些話化解尷尬。
大高個男生從地上站了起來，一邊向櫃檯走來，一邊想找個不太貴的東西買，但又覺得這樣未免過於刻意，幾步路走得他手忙腳亂，還傻傻地搔著後腦，張大嘴巴，卻不知講些什麼。
『是…是…昨天我去演一個…一個戲，昨天開鏡，今天…今天報紙有出來…』他換了兩次呼吸，才把一句話完整說完。
『哦！是嗎？恭喜啊！』不知怎麼，阿楚直覺替他感到高興：『怎麼不上網？看現在新聞都e化了，很方便。』
『哈…我沒買電腦。』大高個吞了口水之後說，臉色更紅了。
『你等一下…』阿楚從自己的座位離開，很快地去把架上所有的報紙都拿來，每家報紙各取一份，掀去頭版第一頁，再把其他的疊好，厚厚十幾份，都推到他面前去：『來，都拿走吧！』
大高個不明所以，有點嚇一跳。
『不用錢，給你做剪報。第一個戲，很有紀念價值，不是嗎？』
『我…我…怎麼好意思？』
『快十二點了，過半夜就是「舊聞」了。報社會來收回去，回收的時候，人家只要拿報頭就可以結帳，剩下的，反正也變垃圾。』
大高個將信將疑，把報紙抱在懷裡，有點喜出望外。
『另外，再幫我一個忙…』阿楚走到冰箱旁的熱食區，開始用夾子撈茶葉蛋：『有些蛋被撈得破破爛爛，賣不出去了，再煮下去要變化石啦！』
阿楚說著話，手沒停，裝了六七個到塑膠袋裡，拎到他面前：『幫我清理一下吧！先謝囉！』
他看著她，不知該笑還是該說什麼話，舌頭繞了半天，終於還是只說得出一個：『謝謝妳！』
『OK。我得開始忙囉！送客！』阿楚回到電腦前，故意板起臉孔：『吃不膩的話，每天這個時候，都會有這種醜不拉幾的蛋。』她停了一下：『嗯！有時候也會有一些更醜不拉幾的甜不辣，和大燒包。』
大高個怕她真地又去拿其他食物讓他「幫忙清理」，笑了一笑，揮一揮手，跨出門去了。
待他走遠，阿楚從身旁的報紙堆取過一份來，翻到影劇版，看到那個新聞，是一個叫做『飛！飛！蒲公英』的偶像單元劇開拍，報導的焦點都在那個第一次演戲的，有「甜蜜教主」稱號的女歌手身上。
她在新聞照片的角落裡，看到他，圖說中輕描淡寫地寫著：男模諾門Norman，初試啼聲。
『諾門？』她不經意地唸著這個名字，要笑不笑地啜了一口：『媽的！什麼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