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12 21:17:30唯月

詠春曲4

  ↑ 呆呆的寶春。哈,終於給我換掉圖片了。

要自私太容易。

寶春站在廳前,強迫自己無視跪地求醫人苦苦哀求的眼神。

她反覆告訴自己,這是皇甫給她最後一次的機會,她只要自私,若夏便有救,
然後,她們和阿爹就可以團圓。

皇甫今日一反常態,並未置身於白紗之後,而是慵懶地撐著頰,笑意盈盈地
坐在桌前。他的眼神在提醒寶春——自私,是她今天的課題。

不同的求醫者,相同的場景、相同的難題、相同的決定權在她。

或許是她沉默太久,皇甫起身走到她右側,幾乎是靠在她耳畔吹著氣說:「他不過是個陌生人,比得上你妹妹嗎?你只要明白地說:「我要救自己的妹妹」,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書房,柳若夏的命就是你的了。」他細微的音量僅讓兩人聽見。

寶春低垂著頭,害怕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皇甫站在她身旁,讓她看不清跪
在地上等著皇甫救命的十五歲少年。

那少年……才十五歲呀!他還有好長好長的人生……

「怎麼?」皇甫磨蹭她慘白的唇,半強迫似地要她開口選擇。

寶春垂下螓首。不,不能再去想別人的事,雖然那病弱少年才十五歲……

深吸一口氣的同時,她囁嚅道:「我……要救自己的妹妹。」

「我聽不清楚。」這句話,皇甫故意放大音量,讓全場的人皆能聽聞。

「我……」寶春瞥見那名求醫少年的眼神,逃避地閉上眼,「要救自己的妹妹。」她要堅持自己的意念,要救若夏!

「很好。十九,送客!」皇甫滿意地笑著。合起摺扇。

「神醫!您不要聽那個女人的話!神醫救救我!」少年不死心地拉著皇甫的右腳,怨恨的目光直刺向寶春。

「十九!」皇甫輕喟一聲,十九馬上上前扳住少年的臂膀。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你自私,你一定會不得好死!你這自私的人——」

少年欲衝到寶春面前,十九順勢將他摔出門外。

求藥不成的少年在被押出大門之際,不斷咒罵著皇甫及寶春,皇甫依然是悠
悠哉哉的自得模樣,寶春卻面無血色。

「瞧,自私就如同吃飯、睡覺般簡單。」皇甫輕拍她的瞼頰,像給寵物獎勵
似的。

心好沉重……

她記不得方纔那名少年的模樣,可是那雙怨懟的眼神卻深刻在心版上,像條
蟒蛇不斷捆緊獵物,一寸寸收緊、一寸寸壓迫。

「是呀……自私,好容易……」寶春喃喃自語。她不就做到了?多簡單呵,
一句話就救了若夏的命……

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人的生死。

寶春猶似遊魂般地走出廳外,眼前依舊美麗的景色入不了她失神的眼眸。

湖水依舊碧綠,映在水面上的她依舊是清晰可見。

熟悉的眼、熟悉的鼻、熟悉的唇……

見到自己的倒影,寶春胃裡一陣嗯心,跪在湖畔嘔吐了起來。

從那一日開始,寶春再也無法嚥下任何食物,凡是入了胃的東西,她會本能
地嘔吐,吐光食物便吐汁液,彷彿要將五臟六腑全數嘔出身軀。

她會餓也會想吃,但卻止不住反胃的嗯心。

短短數日,寶春圓潤的臉龐嚇人地消瘦,情況甚至比身子骨弱的若夏還慘。

她虛弱地躺在床上,渾身輕飄飄。

李廚娘鎮日為她擔憂,盡力為她烹煮各式開胃的菜餚,從藥膳、補品到甜食,
可惜依然改善不了寶春的慘狀。

「婆婆燉了藥雞,你好歹吃點。」

「謝謝,我好餓。」寶春接過香氣瀰漫的湯盅,笑著一口一口哺入嘴中。

李廚娘仔細注意著寶春的反應,瞧她一副吃得盡興的模樣,看來應該已無大
礙。

驀然,寶春搗住嘴,再也強忍不下胃裡的酸楚,如同之前一樣,將方入胃的
藥湯吐得一乾二淨。

彷彿在懲罰她一般,只要吃下的食物越多,她便吐得越嚴重。

「寶丫頭!」李廚娘急忙拍著她的背讓她順氣。

寶春猛咳數下,擦去淚水後才安撫李廚娘道:「我沒事了!!」

「這樣叫沒事?不能再這樣下去,我去請主子來瞧瞧!」李廚娘連房裡慘狀
都顧不得清理,趕忙就去請皇甫來一趟。

好苦,好難過……

寶春合上眼,無力地癱在床上,儘管精神如此疲累,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緊合的眼中只看見黑影晃動,幻化成多張她熟悉及不熟悉的容貌,在她耳邊
不斷交談、細語、爭吵、哭泣,讓她無法成眠。

皇甫的聲音飄在她身邊,輕柔地按著她的手腕測脈。「這樣的情況多久了?」

「四、五日有了。」

「她四、五日這樣的情況,你們竟然沒有人告訴我?」皇甫俊臉一沉,瞇起
雙眼,是動怒的前兆。

「我一直以為寶丫頭是腸胃不舒服,熬點藥草就沒事了,可是她的情況越來
越糟。這幾天只喝水果腹,其他東西一入口便嘔。」

「小寶春?」皇甫拍拍她慘白的瞼,她看起來糟糕透頂。「別睡了,起來。」

「我沒睡著……」寶春回了他一句,疲累到快睜不開眼。

「為什麼吃不下東西?」

「我不知道……我也好餓……可是不敢吃……吃了就吐,反而更難過……」
寶春仍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你多久沒睡了?」從她脈象得知,她疲勞得不像話。

「從開始嘔吐那天……好想睡,可又睡不著……」寶春吃力地睜開眸子,擔
心地看著皇甫。

皇甫眉心緊皺,更進一步想探得她的病因。沒有任何異樣,掌心貼上她的額
間,是正常的溫度。

「我是不是染上怪病?是不是快要死了?」她好難過,好餓、好累……

「胡說!」皇甫阻止她的胡言亂語。難道世上除了他身上的毒之外,尚有更
難解的怪症?

始終靜立皇甫身後的十九,沉思過後上前附在他耳畔低語。

皇甫神情錯愕地回視他,「會有這種事?!」

「爺何不試試?」

皇甫盯著寶春消瘦的臉龐,交代身邊的兩人,「你們都下去。」

李廚娘還想留下來幫忙,十九輕輕推她的背,給她一個「不會有事」的眼神。

終於,屋子裡就剩下他們兩個,皇甫坐在床沿,雙手依舊握著寶春的手腕,
掌心下的小手在微微發寒。

「小寶春,你……是不是因為那天我強迫你做出自私的選擇,而在向我抗議?」皇甫靠在她臉畔,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一提到那天她自私的選擇,寶春只覺一股嗯心感又泛上喉頭,連忙側過身搗
住雙唇乾嘔。

看見寶春的反應,皇甫證實了十九的猜測。

因為他一句「自私如同吃飯、睡覺般容易」的戲言,竟令她無法下嚥及入睡?
在他眼中看來如此容易的自私,卻幾乎要了她的命?

他不能理解,因為他很自私,自私到以自我為主,所以別人的喜怒哀樂,全
不放在眼裡,當然更不會有任何歉疚。

可是寶春完全相反,傻氣卻善良。

寶春緩緩壓下不適感,才轉身回來面向皇甫,對上他深邃黑瞳。

皇甫一把將她抱離床鋪,她無力驚呼:「你要帶我去哪裡?」

「睡覺。」他走出房間,腳步不停地往後山走。

「睡覺不是應該在房間?」看著他離房舍越來越遠,寶春呆愣地問。

「我帶你去仙境。」皇甫朝她露齒一笑,「讓你舒舒服服睡在雲朵上。」

他的笑容給她前所未有的安撫感,她信任地將頭枕在他胸前,合上疲累的眸
子。跟著他的腳步,彷若輕輕浮游的心神緊繫在他懷裡。

撲鼻而來的異樣香味清淡而宜人,輕拍臉龐的風是輕暖舒服的。寶春緩緩睜
眼,卻被突來寬闊的景色給奪去心魂。

整個山頭的花圃,滿滿的紫色小花在風中搖曳,一叢叢猶似被在土壤上的精
致湘繡,染活一望無際的景色。

寶春深吸口氣,貪婪地想獲取更多難以言喻的香氣。「這裡好美喔。」她贊
歎道。

皇甫只是輕笑,並沒有回應她的驚歎。他溫柔地將她放在花圃中央,不理會
被她壓死的花莖。

「好香……這是什麼花?」寶春掬起小紫花湊近鼻頭,渾身沾滿獨特清新的
花香。

「薰衣草,助安眠。」皇甫簡單向她解釋,「等會兒咱們採些回去泡茶。」

「這可以喝?」

「我種的每一草、每一木都可以喝。」只是喝後會不會死的差別。

「好舒服喔……」寶春閉上眼,享受難得的放鬆。她開始感覺到睡意襲來,
微風拂在她臉龐,清清爽爽。

皇甫沒騙她,這裡就像軟軟的雲際之間。

「張開嘴。」皇甫捏捏她的臉,力道相當輕柔。

寶春半瞇眼地看著他,皇甫拎著一片深綠色的葉片靠著她的唇,寶春不疑有
他地含住葉片前端。

「別吞下去,含著就好。」

「涼涼的、澀澀的,青草味好濃喔……」她含糊不清道。

「薄荷,助開胃。」皇甫脫下外掛覆在她身上,側躺在她身旁,長臂一攬,
將她結結實實環抱,十分享受懷裡有她的感覺。

「我已經好餓,含著這葉子就更餓了……」寶春好奇自己竟然沒有因為含著
這小葉子而產生反胃感。

她將薄荷葉再含入嘴裡數寸。嘻,好像牛在吃草的滋味!

皇甫看著她蠕動的唇舌,淡紅的唇間包含著魅惑人心的綠……

如果自己能取代那片葉,讓她吮含在口中視覺的魅惑喚醒了皇甫潛伏在心底
深處的慾望。

他撐起手臂俯在她上方,遮去她頂上一片藍天白雲。

寶春疑惑著他的舉動,更不解他眼神中傳達的奇異光彩,正想開口詢問,未
出口的字句已連同微露的半片薄荷被吮入他唇間。

她嘗到薄荷的清爽及他身上慣有的藥草香,噴在她鼻前的氣息是陌生的炙熱,
而她眼前的皇甫和她貼得好近好近。

她好餓……

小手無意識地攀住他的頸項,滑入他銀色的髮絲內。

他的舌頭靈巧地將礙事的薄荷葉撥到自己口中,更加肆無忌憚地深吻。直到
感覺身下人兒幾乎快要無法呼吸,他才稍稍退離。

寶春雖然不明白他的舉動所包含的意思,但兩人親暱的貼合還是令她羞紅粉
頰。她天真地以為皇甫是為了搶吃她口中的薄荷,才將舌頭伸到她嘴裡。

「我好餓,你不要搶我的薄荷葉……」

「我也很餓,我不介意讓你吃到飽。」皇甫一語雙關,可惜未經人事的寶春
根本不懂他意欲為何。

「我也好想睡……」寶春舒舒服服攬住皇甫的腰身,為自己找到適合的姿勢,
心滿意足地合上雙眸。

「你想先吃還是想先睡?」他意猶未盡地吻上她的耳垂。

「不要吃……吃了又要吐,很痛苦呢……」寶春縮著脖子,躲避皇甫的唇舌。

皇甫停下動作。他知道,如果寶春的心魔不除,她這輩子都無法安心吃睡,
因為她是個容易自責的人。

皇甫撥開她額前的髮絲,吻上那道新生的傷痕。

「明天,我讓十九去把那名求診的少年找回來。」他柔聲道。

寶春疑惑地睜開眼,無聲詢問著他。

「我救。」皇甫再度吻上她的眉心。為她,他願意不自私一次。

「當真?你願意救他?」寶春不確定地小聲問著。

「誰都騙,就是不騙你。」皇甫回她一個頑皮的笑靨,柔化了他眼底的深邃。

「謝謝,你真好。」寶春微笑。他好像又變回昔日溫柔的皇甫了。

或許是懸掛在心頭的罪惡感讓皇甫卸除得一乾二淨,心安之下,寶春疲倦的
眸子開始不聽話地合上,但她還想和皇甫享受這種難得的兩人時光,倔強地硬撐眼皮。

「別逞強,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好好睡一覺吧。」皇甫右手掩上她的眼,
強迫她閉目休息。

「那我睡一下下就好……」寶春拉好他披在兩人身上的外褂,不一會兒便在
睡魔的席捲下模糊了所有意識。

看著寶春稚嫩的睡顏,皇甫突然覺得——救人,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數日前皇甫帶她到後山薰衣草園,她睡得安安穩穩,連皇甫何時將她抱下山
都不知道,也從那一天開始,睡眠佔去她絕大多數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薰衣草的安眠作用太有效……

坐在廚房矮凳上,寶春揉揉尚未清醒的眼,強打起精神—可惜不到半刻,她
的上下眼瞼又很友愛地再次相逢。

「又打起盹啦?」李廚娘在百忙之中還不忘時時喚醒寶春,生怕爐上的那壺
珍貴藥方會被寶春不留神地煮透。

寶春反射性地搖動執竹扇的右手,意識卻與周公正大戰三百日合。小腦袋幾
乎要垂到地板上。

「你已經睡上三天了,怎麼還是一副累慘的模樣?」李廚娘停下手邊工作,
蹲坐在她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臉頰讓她清醒。

「睡不夠嘛……」寶春打個大哈欠,起身伸著懶腰。

「別又睡著呵。你餓不餓?」李廚娘回到蒸籠前,打開籠蓋,霎時陣陣香氣
瀰漫。

「餓、餓!」寶春立刻雙眼一亮,跑到李廚娘身畔,「有什麼可以吃的?」

也從那日下山後,她的胃彷彿要填補四、五日未進食一般,怎麼吃也吃不飽,
往往才解決正餐,馬上又餓著要吃零食點心。

「有,我做了涼糕和八寶粥。涼糕還得冰鎮後才好吃,你要不要先吃粥?」
李廚娘從籠裡取出一盤晶瑩翠綠的甜品,放置一旁。

「看起來好好吃喔。這涼糕是什麼口味的?」

「薄荷涼糕。主子突然說想吃這甜品,你沒嘗過吧?」

薄荷!

轟然巨響在寶春腦中炸開,艷紅急速竄上兩頰,記憶如出匣猛獸湧了出來。

那日,口齒間彷若泛著淡淡薄荷香;那日,皇甫貼著她好近好近,近到可以
清晰地數著他的睫毛、近到可以看清他瞳間分明色澤、近到可以感覺他唇上熱度
……

「寶丫頭?寶丫頭?」李廚娘的叫喚聲終於讓捧著紅臉的寶春回過神,她疑
惑又好笑地問:「你在傻笑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皇……呃,薄荷很好吃,我、我喜歡薄荷的味道。」

差點把薄荷講成皇甫,她一定是還沒睡飽。

「哦?你已經有吃過薄荷做的食物嗎?是什麼樣子的料理方式?」李廚娘向
來擅長各類藥草的食譜變化,加上必須滿足主子極挑的嘴,所以她花下許多時間在研究新奇的料理方式,一聽到寶春曾經吃過關於薄荷的料理,便想問問是否有新穎而獨特的烹煮方法。

「沒、沒有料理過……生吃、生吃……」寶春猛搖晃小腦袋,雙頰燒紅的模
樣讓李廚娘疑惑地盯著她。

「很少有人生吃薄荷耶。來,先吃粥吧。」李廚娘將八寶粥放到桌上,並動
手為寶春舀上滿滿一碗。

寶春道謝接過後,眼神不時瞄向等著放涼的薄荷涼糕。

好懷念薄荷的味道……

好懷念皇甫那天溫柔的模樣……

「好懷念喔……」寶春不自禁將心中所思逸出唇畔。

「懷念什麼?咦,有八寶粥吃呀?」聞香而來的皇甫一入廚房,便瞧見寶春
捧著碗,臉上羞紅的模樣,彷彿手上的八寶粥是多麼珍貴的寶貝。

「爺。」李廚娘趕忙為皇甫盛好一碗粥,但皇甫似乎只對寶春碗裡的粥有興
趣,在寶春舀起一匙準備送入嘴裡時,半途攔截。

寶春先是一愣,呆呆地盯著皇甫好半晌,直到皇甫從她碗裡搶下第二口粥,
寶春才回神。

「不要偷吃我的!」寶春捧著自己的碗,哇哇大叫。

「不過就是碗八寶粥嘛,像什麼寶貝似的,還紅著瞼直嚷著好懷念。真不知
道你在想什麼?」皇甫戲謔地取笑她,紙扇柄輕敲寶春的額心。

「你怎麼會在這裡?」在她印象中,皇甫從來沒進過廚房。

「我的煎藥小童煎個藥就花上好半天,再等不到湯藥,我就要歸西了。只好
親自上一趟廚房,瞧瞧我的煎藥小童是不是在偷懶。」皇甫說到最後兩個字時,還不忘捏著寶春的鼻頭,左右擺動。

「好痛!好痛喔……放手啦!皇甫!」寶春晃動小腦袋,想擺脫皇甫箝在她
鼻頭的惡指。

「爺,您再玩下去,寶丫頭就快沒氣了。」李廚娘笑著為寶春解圍。

「斷了氣我再救。」皇甫笑道,終於放過寶春被捏紅的小鼻,寶春毫不客氣
地賞他個大白眼。

「爺,寶丫頭幫您把湯藥煎好了。」李廚娘恭敬地端上藥汁,「是這個月的
最後一帖。」

皇甫輕嗯了聲,面對苦得難以入喉的黑湯藥,仰首便飲盡,連眉頭也不皺一
下。

「那藥很苦耶……」寶春曾在煎藥期間偷偷試過那藥汁,只有一個苦字能形
容。現下看著皇甫臉上表情未變地喝完藥,不由得佩服。

「你偷喝過?」皇甫挑起居—右手不著痕跡扣在寶春的脈門上,暗暗診測。

「小小一口……後來就不敢了!因為真的太難喝!」寶春見到皇甫瞼上閃過
一抹不悅,趕忙搖手澄清。

皇甫鬆開手,從懷中取出一隻玉瓶,口氣平淡得聽不出怒氣。「不知名的藥
湯別亂飲,當心把你這條小命喝掛。嘴張開。」他倒出一小顆暗紅色的藥丸。

他所飲的藥汁,是以數十種含致命毒素的植物為藥引,目的是用來與他體內
原本就存在的毒中和,倘若沒病沒痛的人喝上一口可是會毒發身亡,還好寶春所中的毒只是初淺又發現得早。

「那是什麼?」

「花生米。」皇甫懶得跟她多解釋,隨口胡扯。

「騙人!」寶春反駁,嘴巴正巧張到合適大小。

皇甫準確無誤地將藥丸丟入她口中,輕笑兩聲,「命中!」

寶春雖滿腹疑惑,但基於對皇甫的信任,還是乖乖將藥丸嚥下。

「好孩子。」皇甫摸摸她的頭,也一併坐在寶春身旁的空位,開始吃粥。

寶春塞下兩日粥,沖淡日中藥丸殘餘的苦澀,又灌下兩大碗的茶水才再次和
心情看來不錯的皇甫說話。

「皇甫,你等一下有空嗎?」

「吃喝玩樂有空,看病救人沒空。」皇甫回給她一個痞痞的答案。他當然知
道寶春又想要他為柳若夏看病。

「你答應過要救我妹妹的。」

「是呀,改天、改天。」

「你每次都說改天,已經改了好幾天了!你是不是打算改到無盡期後的某一
天?!」寶春不滿地嘟起嘴,對皇甫的話開始產生不信任。

「好聰明。」皇甫假笑地拍拍手,「才短短數日相處,小寶春已經把我的個
性摸得一清二楚了,不錯、不錯。」

「不行!你今天有空就今天去看若夏的病。」寶春鐵了心,她到這裡已經將
近一個月,不能再讓皇甫敷衍了事。

皇甫見寶春一臉堅定,當下扯出他最擅長的笑容攻擊來迷亂寶春的注意力。
「小寶春,別生氣嘛。」他的嗓音甜膩得幾乎可以將骨頭喚酥。

「沒用的,」敗在他笑容不下十數次,說什麼這一次絕不能被迷惑!寶春堅
定地直視他的眼,打定主意要克服他致命的魅惑。

皇甫輕喔一聲,再次加重笑容威力襲向寶春。

不!不能屈服!不能認輸!不能投降!寶春心中吶喊著。

「親、親、小、寶、春。」皇甫配合著眼波,再次投下致命的溫柔暱稱,薄
紅的舌頭輕輕畫過唇畔,勾出罪惡的優雅弧度。

擊敗!!

寶春搗住滾燙雙頰,衝出廚房大口大口喘氣,她又再一次敗北於皇甫魅力之
下。

「哈哈哈!真好玩!」皇甫爽朗大笑。寶春這等模樣,他可真是百瞧不厭呀!

只是寶春並不知情,皇甫早已吩咐李廚娘在若夏的飲食及沐浴方面加上合適
的藥材,改善她病弱的體質,卻又不准許若夏在短時間內根除病因,因為若夏停留的時間越長,就代表著寶春也必須留在這裡陪她,所以皇甫私心中也不想太早治癒若夏。

「爺,您怎麼不直接告訴寶丫頭,您已經開始為柳姑娘治療?」李廚娘心疼
寶春那副被戲弄的可憐樣,想為她求情。

「我做事需要你來多話?嘴鎖牢點,別讓我聽到什麼不該說的。」皇甫收起
笑意,方才輕鬆的模樣消失無蹤。

「是。」

「十九。」皇甫朝窗外喚道。

「爺,寶春姑娘往湖心石橋上去了。」一直站在門外的十九明白皇甫想問什
麼,在他開口詢問之前先行給上答案。

皇甫背對兩人,嘴角一扯,意有所指地對十九說:「你也給我回到以前那個
不愛說話的傢伙。」

「屬下遵命。」十九恭敬卻不帶任何反省地回應。

皇甫拋下兩人起身追向寶春。

瞧見主子走遠,李廚娘調侃十九,「你越來越不怕主子。」

「你也是。」十九淡淡回了句,走進廚房。他一直站在屋外,就連主子冷言
教訓李廚娘的那一幕也沒遺漏,當然也包括李廚娘恭敬道「是」時的爆笑鬼臉。

事實上,她和十九都沒變。真正改變的是皇甫。

李廚娘捧上兩碗八寶粥,遞給十九其中一碗,兩人極有默契地一同坐在門檻
上。這個方位正巧可以看見湖心石橋大部分的風光。

「很少看到主子走路這麼快……」李廚娘先下個評語。

「那是輕功。」十九回道。雖然主子擁有一身好武藝,他卻挺少看到主子使
出一招半式,因為主子向來很懶得動。

「呀,又回復那種痞痞的笑容。」眼力極好的李廚娘,清清楚楚地看見皇甫
在追到寶春後臉上的神情,活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惡徒。

「寶春姑娘又輸了。」十九塞進一口粥,像看戲般有一搭沒一搭。

「主子一笑,她就沒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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