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5 17:03:49五餅二酒

站在遠處陪你留學

送你去澳洲雪梨留學。原本不列在預期的生涯規劃中,至少不會是在你未滿十二歲前,也絕不可能是在『單親』的狀態下。你出國前,母女倆相依為命,週間我努力工作,你乖乖上學上課,我只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長大。記得那晚,在餐館我倆固定的位子上,泛黃燈光打在你吃飽飯的臉上,小臉蛋看起來紅潤稚氣無邪,晶瑩的雙眼略有所思,頓了一下說:『媽媽…如果…我想…小學畢業就去澳洲讀書…你能支持嗎?』這回,我頓了更久,心在絞痛嘴裡輕鬆地回你:『你想出國讀書?可以讓媽媽想想…再回答你…』

一年後,我沒有親自送你去,只買了商務艙機票,讓你獨自前往。據你事後描述,上機後你一路哭,直到不僅空姐,連隔壁前後的旅客都靠攏過來,大夥兒拼命塞東西給你吃,陪你說話;那時在我面前指著鼻子,稱我是全世界最狠心的媽媽,都不計其數了,相信第一個出遠門的晚上,陪著你飛躍大洋洲上空的陌生旅客,一定個個心中暗罵『是誰如此狠心』。事實上,只有你知道,因為在你離家的第一個月,我瘦了四公斤。每晚一想你的孤單,再憂你的想家,淚水就不聽使喚的流,每每聽到你在電話那端,抽泣輕聲喊著『媽媽,媽媽…』心痛的感覺,直到今天還有,好多的夜裡無眠,在你房裡整理你的書籍,無意間發現你的日記,讀完童言童語對媽媽的依戀,跌坐地上痛哭失聲良久。

母女連心,你懂我的不捨,了解我的用心,因為你比我還苦著。第一年在雪梨,前面的半年你學習著調整心情,認識環境。當時,你幾乎離不開那台舅舅送的翻譯機,害羞不安沒有安全感,任何人問起你聽不懂的話或是看到不懂的字彙,立即埋起頭用翻譯機遮掩。你說:『大約有半年,我很少說話,有聽不懂,也有不知道怎樣回答…』沉默的那段時間,感謝上帝保守,沒使你沉淪,反而讓你能安靜的聽,所以當你開口說英文時,已是字正腔圓道地極了。

Home Stay家的阿姨,在生活起居要求非常嚴格,雖然讓你小小年紀難以適應,卻幫助你很快融入當地生活環境,她要求你觀賞英文新聞電視節目、帶你參加幼童軍團、上教會。但是,我還是憂心著,因為你並不快樂,沉默越來越久,笑聲越來越少,流淚的時候越來越多。好幾次真的不捨,向你提議:『回家吧!』而你卻總在思考後,勇敢地說:『媽媽,你花這麼多錢送我來這裡,我還沒有學到啥東西耶…再忍忍吧…』

在一年半寄宿期間,照顧你的阿姨,自己面臨了家庭情感重大變故,心態上的鬱悶,間接影響苦了正值青春期的你,生活上許多的委屈,你從不據實以報,即便是我感受內有隱情,卻苦於遠在他鄉,只能暗自著急,心疼不已。曾經有次冷冬夜裡在電話中,你嘻笑地說:『媽媽,我昨天晚上洗澡一半,突然沒有熱水,所以我就在尖叫下快速用冷水沖完…』我傻傻地反問:『為何不喊叫阿姨,幫你開瓦斯?』你輕鬆帶過說:『你不懂啦,我們家是用太陽能的儲電,用完就沒了。』一年後,在無意間我才了解,原來使用太陽能儲電有分容量,如果僅夠兩人份,冬天裡洗完碗盤、泡完澡後,最後使用的人,經常只能半熱半冷結束。而你的寄宿家庭正是低容量太陽能使用者,而規定中你必須是最後一個進浴室的。

還有一次晚上,你用顫抖的口氣打電話過來,聽得出來你哭過喘氣要求:『媽媽,媽媽,你可不可以在十分鐘後,一定要打電話給我?』還在納悶,為何要打公共電話,你已經衝忙掛上電話。我準十分鐘後打過去,你還是喘著氣不停喊著:『媽媽,媽媽,我好想你。』下筆回憶這段往事,斗大的淚水,不停滴在電腦字鍵上,心如刀割埋怨自己,為何要答應讓你遠遠離開我?因為在一次去探望你的時候,驚覺雪梨住宅區在入夜後,宛如一座死城,路上不見人影,黑暗的令人害怕,你勇敢地牽起我的手,熟練地告訴我別怕,安慰說雪梨的夜很暗的,而我佇立街頭久久抬不起腳步,痛徹心扉悔不當初。原來那個晚上,你大意疏忽違反阿姨家規,被處罰不准使用家裡電話撥打出去。所以,你鼓足勇氣,衝到遠處唯一可以撥打國際線的電話亭,請我十分鐘後打回去。我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太想家,這樣的暗夜,膽小如鼠才十三歲的你,豈會狂奔在宛若死城的黑夜街道,只為了聽聽媽媽的聲音?

一年半後,你搬到第二Home Stay李阿姨家。李阿姨也是台灣人,獨自遠赴他鄉為獨子尋找最好的讀書生長環境。李阿姨以照顧孩子為主業,卻將家裡開放,提供給台灣留學生住宿當副業。阿姨家裡總共收留了五個男孩,加上自己小孩與你是唯一女孩,一長桌聚集吃飯七、八人,可以想像熱鬧吵雜的程度。李阿姨把你當女兒般對待,給你空間,慢慢等候你自己打開心門,在李阿姨家,你住了四、五年,從青澀、羞怯缺乏信心的小女生,蛻變成活潑、明亮,快樂的美少女。有次與李阿姨在台北用餐時候,回憶起來阿姨說:『當時,我真的很擔心,不知道要怎樣帶這孩子?她剛來時候,非常自閉羞澀不安…好在,一年後,眼看著她轉變…竟然還會鼓勵其他孩子,努力讀書,不要枉費父母親苦心…我深信真正撐住她的,是你給她的愛…』

陳年往事,不堪回首的部分,是愧對你,因為我終究是站在遠處陪著你留學。尤其當你困難無助需要我的時候,沒能立即擁抱、安慰你。這麼多的日子以來,心中縱然百般不捨,萬般無奈,你還是讓我覺得驕傲,深深以你為榮,更感謝上帝愛你,給你豐豐富富的愛與寬容,因為我從未聽過你對『往事』的怨言。

今年,你將進入第十年的留學路,年底即將大學畢業。條條道路通羅馬,勇敢如你,通往羅馬的路,始終你得自己走,而媽媽能做的,是你永遠的後盾與供應你無限量無限期的愛。

無論你在哪裡,做任何事,不要忘記,我陪你。

記於 深圳龍崗愛聯 皇龍酒店 2005/08/21 18:10pm


本文已同步發佈到「慾望城市」

上一篇:小氣的媽媽

下一篇:放不了的假

悠然見南山 2008-10-25 16:54:09

母女皆偉大
勇氣過人

版主回應
又沒有!(套句我家外甥女喜歡用語。) 2008-10-25 22:20:36
五餅二酒 2007-02-22 17:38:14

貓貓媽,最近重新看一遍自己網站,
突然看到您,您好嗎?
女兒好嗎?都適應沒?

ling 2006-07-18 06:18:29

我是貓貓媽
你要來我家喔
那來這裡好了
http://www.wretch.cc/blog/eternal1234
多少有些東西給你看,雖然也很久沒貼了。
我的無名比明日好多了,至少不會常被拒門外。哈哈~~~

叫我li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