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2 14:26:43五餅二酒
一老一小
一老一少
那一年，你剛過完十八歲生日，仍然在雪梨繼續求學，轉眼都過了第六個年頭，我在台北一如以往，有事長途電話聯繫，其實大部分是我想聽聽你的聲音，心裡比較平安。那一次，在電話的這端，我少有的狀態，竟然忐忑難安，彷彿做錯事的小孩般，怯怯不前，吞吞吐吐半天，聰明如你，最了解我的心思，直問：『有事嗎？』當我說了：『楊伯伯要追求媽媽…』話都沒說完，你大叫：『媽媽，他很老了耶！』然後你問：『他為甚麼要追妳？』問的很無俚頭，弄得我也心虛，簡單扼要報告完畢我的結婚進行曲；感覺妳在思考些甚麼，回答問：『媽媽，你快樂嗎？』『是的，媽媽覺得和他在一起很 comfortable。』我堅定的回答你。你連問了三遍『你快樂嗎』，最後終於說：『那你決定吧！我沒有問題。我會回來做你伴娘囉！』
在我們結婚前，和他只見過三次面，第一次在教會裡，應該沒有對話，因為他屬於很老那一級，那時候我和他也不熟；第二次是我們前去雪梨探望你，私底下你問我要如何稱呼我的丈夫，看得出來你用心在學習如何與此『繼父』相處；第三次是結婚前三個禮拜，你回台北。當時，你暗戀著一個男孩，整天和你伯伯說個不停，敘訴那個男孩兒如何如何，興高采烈地要出去約會，第一個先通知他，他也非常支持地與你互動著，偶而晚歸，還會問我：『我們家水姑娘今天去哪？』
婚後的第二天，你就回雪梨去，這回是兩年後才回家，和我們一起擠在小小國宅公寓內。還像個小女孩般愛撒驕的你，喜歡三人擠那套你晚上睡的沙發上，一起看電視。從你回家那刻起，就由我手上篡了遙控器控制權的位，你所觀賞的節目與我們倆老平日的習性完全不同，除了你覺得台灣的新聞節目，非常熱鬧有趣外；老人族平常的政論節目，全部改成綜藝節目；報告社會新聞，當然也改成報告娛樂新聞；你很認真的介紹，給你伯伯認識，誰是小S誰是蔡康永；誰又是你的最愛徐若瑄；在電視機前，就看你手舞足蹈，唱作俱佳，描述著這些藝人是怎樣的好，而你伯伯總是列嘴笑個不停，點頭如搗蒜般附和，一來一往一老一小，說說笑笑一整晚。回去前，你很得意地向伯伯說：『我這趟回來，最大的功課是敎會你看『康熙來了』，還認識小S 和徐若瑄囉。』
回來的日子裡你正式學習開車，雖然都是我ㄧ手教導你，可是你伯伯一直由後座來耳提面命的聲音，是你用來衡量自己技術純熟與否的標準，因為，有一次，你開車時，眼角瞥見後視鏡，很小聲地告訴我：『媽媽，我想我的技術進步了，因為伯伯睡著了。』
獨立在外生活這麼多年，我當然相信你會照顧自己。但是，想到興致一來，但見你一人在廚房裡忙，聞到濃烈蒜香，一會兒功夫端出一碟香蒜麵包，說是給伯伯的點心，這可真的樂了你伯伯，顧不得剛剛才用過晚餐。
而今年冬天特別冷，有時候，我和你伯伯不想看你的電視節目，所以進我們房裡窩在床上，你會突然將客廳電視一關，穿著睡衣，咚咚的赤著腳，一股嚕鑽進我們被窩裡，直嚷著:『過去點，擠一擠。』賴到夾在中間的我，已經動彈不得外加開始冒汗，再硬生生推你出去。 你嘴裡還嘀咕著：『你們的床好舒服嘛！』天憐我見，我知道你吃味著，縱然你已經要邁入二十一歲。
那天興高采烈地你和你伯伯的孩子們，也是你的哥哥與姐姐相約去逛街看電腦，再一起回家，你準備親自下廚，煮一頓拿手好菜，宴請我們大夥兒。可憐老媽，一早先去幫你買你開的菜單，再為你一一清洗，預備好六道菜色，等你回來下鍋。一下午過去，眼看吃飯時間已到，倏然你打電話回來說是：『哥哥他們不來吃了。』一時之間，在電話中，我為你好心疼，卻聽你一派輕鬆說：『沒關係，你們等我，我回來煮給你們吃囉。』 雖然，我們用了兩天的時間，將所有的菜吃完，可是你果真燒了一手好菜，色香味俱全，叫你伯伯足足吃了兩碗飯，直呼過癮。
臨回去前，你會用心煮頓好吃，我想那是因為，你不放心伯伯老是跟著我成為「老外」─ 老是在外吃飯；有晚我們三人在經常光顧的路邊攤，麻油雞、 麵線、青菜與白飯擺滿一桌，你突然用筷子指著我說：『媽媽你要煮飯啦，你到底有沒有煮飯？』我結結巴巴半天心虛地說：『有啦！』路邊攤那位胖胖的老闆娘放下手上活兒，一手握鏟，一手插在腰際，笑著瞪著我們看；你伯伯看得出來我被逼的快要翻臉了，趕忙打圓場說：『你媽媽晚上大部分，都是不吃飯的；因為去運動，所以不常煮飯的。』你這ㄚ頭，白疼你，你居然得理不饒人，當眾大聲說我：『知道媽媽不吃晚餐，他以前就不吃了。』沒完沒了，轉頭繼續對我說：『可是，你要煮飯給伯伯吃啦！這樣菜太油了。』
眼角我知道，老闆娘快速轉身繼續炒菜，而伯伯則偷偷地笑不停。只有我羞愧地，白白浪費一桌美食佳餚，一時之間，一口都嚥不下。
感謝上帝，垂聽我信主以來，每天沒中斷過，為你的禱告。祂讓你像天使一般的乾淨，明亮與快樂，沒有因為離開我而變調。看到你對待你伯伯的真誠，我知道，你深愛著我，你相信唯有同樣地愛伯伯，當他是一家人，才是最愛我、讓我快樂的方法。
完筆於 2005/03/16 11:10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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