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8-28 20:43:02盈盈

【小惠】之二


  開口問她:「最近心情很差嗎?怎麼穿這麼深沈顏色的衣服?」

  「怎麼會?我還好啊!妳咧?妳怎麼樣?」

  「妳別管我怎麼樣!」我生氣了:「我哪有怎麼樣?現在是妳,妳,怎麼樣了啦?」

  都這樣每次都這樣,自從陪我熬過那一段婚姻翻覆的艱苦折磨後,小惠就從來沒再放心過我。即使和她先生在會計師事務所熬夜加班,喘息時也不忘給我電話,問問我過得如何。「真想跑去狠狠揍他一頓!」在我已經沒事了之後,她仍然常把這句話掛在嘴上。小惠當年是我的伴娘,孩子的爸沒讓我幸福快樂,由她看來,簡直是萬惡不赦的大罪過。

  「我…」她終於撤掉笑容「Katty,我好害怕!」

  唉。。。

  我開始竭盡所能的安慰她,把知道的、聽過的例子說給她聽,努力擠著自己有限的智慧開導她。然而,一向還不算太差的說服能力幾乎發揮不了作用。一個正常的、健健康康的人,說什麼都很難安定那份恐懼死亡的心情。

  最糟糕的是,我發現自己連「假如我也是癌症患者」這樣的想像,都不太敢去假設。雖然我若果真是一位癌症前輩,此刻無疑的將會對小惠的振作有莫大助益,然而我卻連「真願自己也得癌症,好對妳伸出援手」這番話都說不出口。

  我也是怕的!尤其當小惠的三個寶貝子女衝著我綻放笑容,天真燦爛的爭相喊著「阿姨好!」時,我真是怕極了,痛極了!

  同樣身為母親,怎麼會不瞭解?割捨孩子比割捨生命更痛上千萬倍呀!自從結婚以後,小惠就沒說過丈夫一點不好。每次聽她提起,都說自己好幸福,說自己實在應該對丈夫再好一點、更好一些!天曉得,這女子披上嫁裳後,哪天沒對丈夫好過?小夫妻倆胼手詆足,同心於事業與家庭的經營,凡事從不懂到懂,小倆口都盡量取得共識,不爭不鬥。陸續生下的三個小朋友也都完全遺傳到父母的純真,人見人愛。

  我知道小惠不怎麼怕自己活不了,卻最怕丈夫沒妻子,最不捨孩子們或將失去母親!

  那麼我能怎麼安慰她?換做是我,老天,換做是我,也必定天天以淚洗面的罷!!!

  但願能做些什麼。真希望此刻的我,能拿出些什麼來換取一點點繼續奮鬥的勇氣給小惠。這孩子此生的曲折已經太多,即使在面對身世真相時,她都只哭了一兩晚,就繼續用真心的笑容對待周遭所有的人。一直那麼熱情,一直那麼見義勇為,一直那麼坦然與燦爛!

  「為什麼是我?Katty?」這次她不懂了!

  「為什麼會是我?」

  這問句,問得我淚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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