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24 19:28:54盈盈

匆匆南橫

  
  那間民宿雖然溫暖,通舖卻實在是擠了些,五個人排排橫在那兒,其中一個徹夜未眠,兩個睡睡醒醒,不怎麼安穩,還有一個半夜抽了煙才終於打出鼾聲的。
  五點二十來分,凌晨已經用力啼叫過一頓的公雞們展開第二波開嗓運動。我闔眼試著在此起彼落的咕咕咕裡再睡一會兒,失敗,乾脆翻身坐起。
  一起身,雲很快跟著起來,我們輕聲聊起夜裡的熱鬧。沒多久,躺著的全醒過來了,一番梳洗,大夥兒很有默契的往屋外沁涼走去。

  山裡的五點好像已經很晚了,出民宿,屋旁幾個布農族媽媽們已經在門口忙和。陽光把景色梳洗得清新明亮,山谷那頭像幅巨大水墨,光與影交錯著,怡然、悠閒、而且平和。
  往溪澗走去的路上,幾個人前前後後探索著兩旁的樹木花草。雲不知道問了什麼,我答說不上來,她略帶訝異的說:「我一直以為妳什麼都懂耶。」
  不,怎麼會?對於居住在水泥叢林裡的我而言,這樣親近山野的機會並不多,在自然裡,我向來是貧乏的。這花這葉,這活生生的盎然,與我在圖片上看到的根本不同,讓人好心虛,好驚喜。

  小徑上一路的葉片氣味使我逐漸興奮起來,追上遠遠走在前頭的KOKO,滑下一條連小徑都稱不上的山坡小路,前方突然開闊起來。上游的少年溪強壯的在眼前奔流著!銀白的波瀾與我上回遊寶萊時看到的荖濃差不多,可那氣勢,也許因為處於上游、也許因為今年雨水較豐沛,顯得寬廣而自信,甚至似乎帶著點兒霸氣的驕傲,那般匆匆,那般目空一切的打我眼前翻騰而過。一時間,我幾乎忘了身邊還有同伴,只想縱身進入那樣的磅礡,隨它東西南北,隨他狂闖一番!
  然後管它的,跟著往下游去折損、去磨蝕、去聽天由命。

  說來雲算是救命恩人,在我胡思亂想時出聲喊回了我的魂魄。

  因為颱風將至,山裡漸漸有帶著絮尾的積雨雲過來。用過早餐,一夥人閒適的睡了個回籠覺,開拔下山。敞篷車在蜿蜒山路奔馳,昨日的行程在我腦海裡跑馬燈似的浮現:埡口山谷裡雲海慢慢攏聚的奇妙,遠山株株孤立卻又群居的杉木,老僧般蹲踞在崖邊的蓊鬱神木,還有彎路上不意流瀉而下的清涼水瀑,甚至長青祠裡以生命的結束換一條道路的開展的一座座牌位…。 這條打福爾摩沙島上橫過的柏油帶子,穿插著萬千的驚喜與嘆息,偏又如此冷靜而沈默。身在山中,炙熱跳動著的情緒,碰撞著自然界凜冽的無心,竟讓人有契合的感動,突然間莫名的想放聲大哭…。

  然而家,終究築在城裡。
  南橫回來轉眼六天,藍貓媽媽從車頂天窗冒出來揮手的模樣依舊在腦海裡縈繞。KOKO的周全、藍貓的溫柔、雲閒適的腳步、頑童恆溫的笑容、亦遇直接而單純的言語、小兔婉轉的歌聲,伴著每日庸庸碌碌的滴答時光,生活彷彿可以開始與夢相盼,即使在後來颱風肆虐的晦暗裡,如果你到我心裡去探,知道嗎,裡頭還滿滿是南橫陽光暖暖的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