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一年一次的聖誕節，以前台灣有放12/25日行憲紀念日，報紙一直強調不是西洋的聖誕節。而日本放12/23日，好像是紀念前任還是現任的天皇生日吧，不是一直有的喔，真是的，差兩天，全國人民就可以開開心心過聖誕夜了。

23日臭弟的少年棒球團有活動，白天是小六生的卒部式活動，晚上是聖誕派對，當媽的我們，一早九點不到，就在操場上架爐開火煮豬肉味增湯，還替教練團與小六團的友誼賽加油，偶爾還上場揮棒娛樂大家，最後整理場地垃圾，這真的是當初沒想到的額外工作。

23日了，隔天就是聖誕夜了，小四的男生們聚在一起聊聖誕禮物，已經有人開始懷疑聖誕老公公的存在，強棒的南君，用盡全身力氣邊跑邊說:不相信聖誕老公公的人，是不會拿到禮物的。我心疼這個小男生，媽媽三十出頭一點吧，南君還有一個約五歲的弟弟，爸爸卻車禍過世。

看來日本的父母親都很盡職，認真地扮演聖誕老公公的角色，讓大家到小四之前都不懷疑聖誕老公公的存在，或多或少都有收到聖誕禮物。

我家不過聖誕節，更不會有聖誕禮物，這是商人的心機。記得95年的聖誕夜和太郎在神戶港口的餐廳吃飯，冷得我直打哆嗦，風吹得我帶硬式隱形眼鏡的眼睛睜不開，在聯絡橋邊，猛扎眼睛擠眼淚試圖流出眼中異物，太郎形容路人奇妙的眼神給我聽，大家大概懷疑這對情人是要談分手吧。我的印象到是很深刻，沒有形單影隻的，也沒有攜家帶眷的，彷彿全日本的情侶都跑出來了。

我們兩個人也就過過這麼一次聖誕夜，大概是吃飯的時候，我又無心地說到聖誕夜都是商人心機的話，促使太郎沒有再策劃過聖誕夜，隔年的情人節我也毫無表示，白色情人節好像收過一朵巧克力玫瑰，記得我堵堵嘴說，這巧克力是要把它拆開來吃掉呢，還是要留下來當紀念讓他發臭壞掉，如果是一件摺成小褲褲的玫瑰，我可能還比較好處理。我就是這麼個不可愛的(女)人，從小到大都是。小時候，要是有人跟我說世界上有聖誕老公公，我一定會認為他不是把我當笨蛋，就是他自己是一個笨蛋，相信聖誕老公公的存在。

追根究柢的分析，應該要歸咎畢業的教會幼稚園，很多年前，這所大稻埕的教會幼稚園建築物好像還上過電視，被提議說要當古蹟保存。記得幼稚園在平安夜開表演會，這對早睡早起的孩童來說，是一件新鮮事，太陽下山了，還要去學校表演，去之前還讓媽媽在臉上化妝，全家和樂的出門，是兒時稀有的美好記憶，還有照片存檔，穿著三件正式灰色小西裝的胖弟弟，騎在幼稚園的鐵馬遊具上。

表演會的最後重頭戲，是穿著紅白聖誕服的老公公出來發禮物，那個白鬍子一看就知道是掛上去的，仔細一看，那不是白天的體育老師嗎?哪來的聖誕老公公ㄚ，真是莊孝維。

上了小學，會讀字了，開始看報紙，聯合副刊上就有說聖誕老公公的可能起源，[據說]源自於芬蘭/北極...據說這個詞，就是表示[可能不是真的]，因為上述的種種原因，所以我從來沒有相信過聖誕老公公的存在。

孩子四歲之前和婆婆同住，婆婆是個標準關西婦女，愛好節慶祭典，聖誕節也會布置應景飾品，在落地窗上噴上白粉，我都懶洋洋地不是頂配合，只是注意孩子不會傻傻地去舔玻璃上的白粉。婆婆自豪地說:小姑被騙到小六才發現聖誕老公公的禮物是媽媽準備的。我的表情大概寫滿了，這小姑不看課外讀物的喔，小一小二不知道幾個漢字也就算了，電視也會播[探討聖誕老公公的起源]之類的節目，從內容就應該要懷疑聖誕老公公的存在了。

令我感受良多的是回到台灣的那個聖誕節，我以為自己終於擺脫聖誕節的謊言，孩子們在台灣的媒體宣染下，應該會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沒有聖誕老公公/禮物這回事]，沒想到，孩子的外婆打手機給我，要我回家前去買個聖誕禮物，說兩個孩子們都很期待，那個鐵石心腸的老媽，為甚麼當了外婆，180度轉變了呢，這也算更年期的徵兆之一嗎?

現在想想，我不是為了孩子準備，我是為了自己的媽媽準備禮物，自己也當了媽媽，對孝順有另一種解釋，能不能稱做孝，我不知道，但是順著媽媽的意，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並且想努力做到。回到家，看到孩子的舅舅和孩子在辯論聖誕老公公的存在，忘記詳細的內容了，但是我很能感受到，孩子的舅舅和我一樣的記憶和心情，舅舅也沒收過禮物，和我這大姐一樣斥之以鼻，卻又不好明確拆穿。

隔天，孩子們收到禮物，第一個就跑去跟外婆說，外婆看到孩子的表情，彷彿自己也收到禮物一樣的高興，這表情，在我的記憶中相當稀奇，值得珍惜。

往後的幾年，聖誕夜前，婆婆都會來接孩子們回婆婆家住，一起噴白粉一起裝飾聖誕樹，孩子質疑聖誕老公公為甚麼沒來爸比媽咪這個有小孩的家，而來到爺爺奶奶的家，婆婆告訴他們，聖誕老公公是看到有裝飾的亮亮的家，才會進去送禮物。

其中一年，公婆吵架冷戰，不方便孩子們去過夜，太郎自願負起送禮物的任務，老是開空頭支票的他，連續好幾天的應酬和繁忙的年終結算，哪來的時間準備禮物，我憤憤地遞出兩張卡片，要他當聖誕老公公來寫個沒送實體禮物的理由。而我自己也選了兩張卡片，分別替孩子寫了幾段話，記得我都送給他們一顆心，送給小姬愛心，送給臭弟要專心，信上還寫他們可能太小還不懂，但是請把卡片收好，也許長大就會懂了。沒想到他們一直珍藏到現在。

今年小姬要補習，臭弟要練球，很難橋時間，孩子只好分批入場，在23號晚上入住婆婆家，婆婆兩個禮拜之前就寫簡訊要情報，說是孩子已經長大了，不想再用糖果零嘴打發。看到孩子每天在討論/期待的表情，我打到一半的簡訊只好作廢，重新打了一封告訴婆婆小姬應該會想要個鬧鐘，而臭弟會想要一件緊身的棒球內衣，像職棒選手穿的那一種，婆婆迅速地回信謝我，[就是想要這種情報，3Q]，婆婆告訴孩子們，這聖誕老公公很隨興，23號晚上就來放禮物了。

臭弟逢人就說今年收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是職業級的緊身衣，還是鈴木一郎的款式喔，大量閱讀的小姬就挺聰明地，默不作聲，因為說破了，明年搞不好就沒有禮物了，永遠當個小孩，信聖誕老公公者得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