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2-10 16:07:06半邊人∕龔萬輝
買春
他拎著好幾袋蜜餞、花生酥,還有塑膠爆竹裝飾那些年貨,從那間妝扮得紅艷刺眼的中藥店走了出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原本老舊的中藥店皆悄然改裝,也賣起罐頭、飲料甚至洗衣粉那些雜貨了。他有點憂傷地想起,這些早已經不是父親記憶中那個年代的幽暗情景了。如今他擠身在那些臃腫的阿嫂之間,塑膠袋很重,他把右手的袋子交到左手,抹掉臉上的汗,然後憑空甩了甩手。
他看見那個中年人在藥店的門口擺了一張木桌寫春聯。那個人將寫好的福字春字晾在一張長凳子上,紅紙上的墨跡還閃亮閃亮著。當他看見中年人原來是用嘴巴銜著毛筆杆寫字的時候,才愕然發現那人的雙手像枯藤一樣扭曲,手指都屈成爪子那樣。那是一雙不能握筆的手。殘障人咬著毛筆沾墨,彷彿正向他頻頻點頭。他走近看,那人屈背站著寫「恭喜發財」,搖頭晃腦,一撇一捺都寫得慢,也很用力。寫完四字,就用兩支萎縮的手夾去一邊晾乾。
他想起父親過世之後他就不曾再練習書法了。小時候倚在父親那張很高的書桌上臨帖,坐姿不端正還被父親數落。顏真卿、歐陽徇都曾經練過,卻總是耐不住性子,心底暗暗嘀咕:「即使臨到一模一樣,那又有什麼用呢?」後來上了中學,有一次父親責罵他,他一聲不吭走進書房,把一整罐墨汁都倒在那疊白色宣紙上。讓他訝異的是,那團黑色像是有著自己的生命那樣,夾著一股像割草後的濃郁氣味,在紙上慢慢地暈成一個越來越大的黑洞……
所以到了最後,父親還是失望地走了吧?
像是為了拒絕複製父親的人生,他在新年之前大掃除,把那些沉重的石硯和毛筆皆用報紙包好,收進了櫥裡,不再蒙上灰塵。現在的他正站在中藥店的門口,安靜地看那用嘴巴寫字的人,恍若自己無意間走進了時光暫停的一個凝鏡。然而卻不是,辦年貨的人們正在不斷地從店裡湧出來,經過他們的身邊,有的停下來看了一會又走了。他決定向那殘障人買幾幅字,就在那長晾著紅紙的長凳上挑了一張正方的春字,選了選,又再拿了一張福字。
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錢包裡沒有零錢,只好把一張五十塊遞過去。那殘障人把筆杆吐出來,將那張紙鈔收進口袋,卻要他自己在木桌上的一個紙盒裡找錢。然而那紙盒裡只有零零碎碎的小鈔和硬幣。他把那些零錢掏出來,幾乎掏空了盒子。他手裡捧著沉甸甸的硬幣,十分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像一個正在勒索可憐人的惡徒。他紅著臉看了看四周,幸好那春節前夕的人潮之中並沒有人回過頭來。
半邊人
2007-03-10 13:57:58
▌春&羅:
春節過去了,快把阿春放下來吧。
▌zoeleia:
本來會寫得長一點,但篇幅有限~
▌葉坦:
我大概會變成把小說寫成散文又把散文寫成小說的人吧。今年有人問在哪裡還有擺攤揮春的(不要印刷春聯那種)?我想那已經一幕正在稀釋的場景。我喜歡渡也的素筆,但我學不來,總是因為貪心了一些。
(早年讀椰子屋,如今那些名字原來都在不遠處。)
无意间闯进来。很怀念那时在槟城看星洲日报的时候.......久违了你的画,还有你的文字,也久违了马来西亚的农历新年。会常来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