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13 16:46:00小梢

靜謐如昔-《黃泉歸來》的文學與電影



文字推疊而成的絕美場域是小說,操弄視覺的另一種閱讀是電影,且看《黃泉歸來》與「黃泉路」的純粹文學表現亦或是視聽媒材建構。

文學與電影的關係可分兩類「電影成為文學」或是「文學造成電影」,前者因票房的收益產生具經濟價值的副產品,後者則是改變文學的表現形式走向聲光的應用,分歧之路是必然的過程。文學依靠符號構築一個官能的世界,單憑一段話便挖掘出悲傷的向度,語言與表情則是電影精準的成就,文學轉為電影前所必須經過的語言潤飾,預算的考量、閱聽眾的位置、導演的詮釋,遷就或擴大環境的表現往往箝制了想像的無限可能,電影是否因為傳播的方式背負著雅訓與合理化的包袱?

《黃泉歸來》是作家浘原真治的作品,內容描述宇宙生命體為了能量到了地球,產生了特殊的結合,對逝去之人的思念讓生命體與之結合,而讓黃泉之人重回世間,死去超過27年的父親以年輕的模樣回來、終於忘記悲傷的妻子與死去的丈夫、以故社長的歡迎會、因痛苦而自殺的高中生、知名女手的復活,另一方面熊本市政廳不斷湧現取消的死亡登記的家屬,許許多多的人交織著生活的喜樂,生命體在過程中藉由黃泉之人體驗了感情的氛圍,時間悄悄過了一年,生命體眷戀著這片土地,卻也知曉大地震的到來,黃泉之人得知宇宙生命體的寬弘與智慧,也明白即將發生的災難將會翻覆這片土地,他們共同選擇了保護所愛的人,將與地震的能量相抵化成縷縷塵煙飄向宇宙,遺留下來的是更多對生命的珍惜。

「黃泉路」厚生勞動省調查員川田平太;銜命回鄉熊本調查一事件,星夜裡失蹤數五十年的孩童突然返家,模樣卻還是8歲,此後陸續的復活事件不斷發生,復活之人都保有死去當時的年紀樣貌,熊本地區平靜的生活突然發生奇妙的變化。平太著手調查著奇異事件,青梅竹馬的葵協助他,葵因為未婚夫死去而痛苦思念著,平太發現了復活者的共同特質就是思念的力量,卻猶豫是否告訴葵這件事,因為他一直深愛著葵,隨著時間的迫近真相一一浮現,來自隕石的巨大能量與思念產生異變,隕石範圍內的遺骸會因為思念的波長重回人間,但是三個星期後所有的人都將歸去,葵在事件開始前就因為車禍過世,平太決定找到葵未婚夫的眼角膜完成葵的心願,在神秘歌手RUI的演唱會上,兩人終於吐露愛意,葵說他想見的人其實是平太,說完就化為光點消逝在星空下。結束之後所有的人都回復生活,頃刻的幸福成為心中的永恆。

兩種表現方式的主觀論述差異極大,小說以宇宙生命體為導散在各篇幅陳述其體驗,電影則著重主角生死的愛戀,原本素材的保留有限,《黃泉歸來》原著改編成電影採用鬆散改編﹝loose﹞,只是借用原著的一些概念、腳色、環境,轉變成新的創作。這中間牽涉閱聽人的使用習慣、媒體的因應、觀點的差異。

文學一辭「廣義泛指一切思想的表現,而以文字記述的著作;狹義則專指以藝術的手法,表現思想、情感或想像的作品。」的面向。符號堆砌一個神聖不容侵犯的場域,它是可以被無線擴大,一個閱讀的老手能夠很快找到暗示與線索,任由想像自由馳騁,影像則受限於影像框架,被迫做合理化的詮釋;聲音的演譯,擬真的影像成就了流暢度犧牲了想像空間,卻又是無法妥協的必然決定。

香山二三郎先生的導讀提及了一個重點「安靜的結束,肯定是這本書生死關的最初原點」。日本文化特有的靜謐,從寧靜回到默然,無論是小說或電影都是一種遮掩;略帶保留的曖昧,常常有突兀的表達,撩撥起一絲情緒,最後卻又無聲無息的安靜下來,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那種不說出口的堅強支持著生命的柔韌。

鏡頭的觀點倒是繼承小說的本質,帶點冷淡的凝視,較少歪曲的特寫與誇張的醞釀,接續著文化的特質。

電影縮減了長達一年的事發始末,包括衝突、和解、接受的歷程,取鏡方式中規中矩,簡單的的暗示,人物關係的重疊與單純,從旁觀的角度審視看似一場衍生的奇異愛戀,部分劇情略顯煽動打亂了平穩的流暢。小說龐雜的人物分支,心裡歷程的轉變的完整,算是比較清楚交代。小說具備描述事件的精神,電影則著重人物間的情感互動,格局大小並非定見,純然是鋪陳的功力,電影熱映廿八億日幣,確立了賺人熱淚的基本商業模組,重點成為生離死別的愛情故事,其它諸多不過是葉襯,這樣的安排或許討好也具經濟價值,卻不能凸顯話題性,終將為人所淡忘,可惜了有趣的題材。

兩樣的結局殊途同歸,小說裡的主角是來自宇宙的生命體,藉由不同的接觸體驗了生命的情感,認同了人類的感情後為了保護土地而犧牲。電影裡的眾人最後則是得到寧靜的慰藉。這樣的結局不脫出某一種弔詭的美滿,媒體終究承受了要教化人民的意涵,意或是某種巧合,更可能是市場取向的狡獪,很難發生一種接受的情緒,像是星際大戰加上新娘百分百的溫馨大團圓,推演可得的結局,失去了撼動人心的美麗。小說最後被留下來的周平並無特殊之處,沒有見證生命的浩然的蕩氣,甚至沒有解釋原由。電影裡回歸平靜的純然,像是假意的友善,只告訴你完美的人性,導致故事說到最後沒有凝聚的氛圍。

一部分的劇情吸引著,後閱讀小說,最後完整的觀賞電影,這樣的歷程,作品的認知存在誤差,片段的電影吸引我,格局寬的小說賦予了想像,在期待中看完電影,喪失了完整的拆開兩者的契機,兩種期待的失落格外真實。文學作品改編的作品成就往往不如原著,相反的說如果原本小說的成就不高,以電影加值小說的情況也曾發生,《黃泉歸來》便是挾帶賣座電影的聲勢而來,這種互為表裡的關係,存在於文學與電影的短暫分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