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之惡？

「本來就是這樣。」
老實的學弟聽到我詢問有關教授報假帳的問題，他如此自然的回答。在聽到的瞬間，我覺得吃驚又慚愧，似乎我問了一個幼稚無比的問題。幾個月後，我從師長同學的言談中，陸續聽到類似的行為，我不再訝異，只是覺得疑惑。

大學裡報假帳的情形大致是這樣的。一般教授都會向國科會或相關單位申請研究計畫的經費。這筆錢往往需要使用的明細以作為報帳的依據，但許多時候教授們實際上並沒有使用到足額的錢，所以就「必須」委派助理或研究生虛報一些名目，譬如大量的影印費或書本費，以留下整筆經費。針對這個作法，他們往往有下面種理由。第一種理由是歸於國家制度的不健全，由於本國會計制度向有多刪為妙的習慣，所以申請經費時若不把數目作大，所得就可能不敷所需，因此造帳不過是維持工作之必需。第二種理由則強調作帳是為了團體的福祉，譬如為了系所的運作或同事的權益，而非一己之私。當然也有人會考慮到揭穿作帳時所會牽連到的「無辜」人員，所以不得不讓此風氣無奈的持續下去。最後一種理由才是為了個人的利益，但也有不得以的苦衷，教授們往往抱怨所得是如此的微薄而工作卻如此的繁重，因此虛報帳目不過為貼補家計。

我無意懷疑教授們的理由，我相信他們皆是迫於無奈。如果沒有政府的官僚、團體的壓力、也沒有人情的煎熬與生計的顧慮，一定沒有任何教授願意出此下策。我也無意於批評這些我ㄧ向尊敬的師長，因為我知道許多正直良善的人當他們碰到這樣的情形，也不能做出更好的決定。我更無意於質疑整個社會的麻木不仁，因為我知道大多數的人仍然會對貪污斥之以鼻，這說明作帳之普遍已使它「不一定」是個罪惡。但我懷疑的是，教授們的無奈是否比起那些流離失所、三餐不繼的人來的更多。如果教授可以因為無奈而作帳，那可憐的他們是否可以因為無奈而作案？我懷疑的是，是否真有那麼多必要的罪惡？是否每個必要的罪惡背後都出於至善的追求。我更懷疑的是，我們還能不能在腦袋裡﹝就只在腦袋裡﹞維持一點空間，保留我們小時候所深信不疑的天真道理，而不管現實有多無奈。還是說，我們應該擺出一副老於世故樣子，告訴其他仍為此感到震驚的人，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然而我們就會感到心安？我誠心誠意的希望那些曾經諄諄教誨我的師長們能夠解答我的疑惑。

2006 03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