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智:布卡堤紀聞,Books, Cafe, and T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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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一智,谷華奧羅基居士,60年代生於台南,住龍潭,法律人,書蟲,存在主義信徒,在上市公司工作。愛讀書、品茶、喝咖啡,遂在2012年在龍潭逸園地區開了一家集合咖啡、查、音樂的書店,取名布卡堤;為邁入書業的實驗店,現持續籌備森林布卡堤中。
1.人文書香的身世故事
森林裡的周日清晨,是布卡堤主人Chilaya最感舒適滿意的時光。她知道今天稍晚,店內將展開一周中相對繁忙的營業日,她的工作夥伴們,會以最為熱情、專業與享受的狀態,在服務遠道而來的客人上,透過惠普風範,來自我完成,實現森林布卡堤愛讀書、讀好書、會讀書以改變人生的使命,並讓女老闆自豪;而忙完一天後,她又將迎接她最愛的哥哥們,從台北回到關西山谷中的家族基地休假三天,分享著過去一個月裡生活的點滴趣事。
走在步道,看著四季林中間的布卡堤建築,她不禁想起30年前農曆年後,過生日的那天,龍潭逸園民族路上甫開幕的布卡堤,在中科院理工人大本營的社區,招來了多少讓人不解的議論。現在的布卡堤,則不再是當初街邊兩層樓店面式的營業空間,它墊著鍾書閣、萬聖、莎士比亞書店等先驅,在偶得魅影金杯的機緣下,開創了獨有的方向,就在第一代創辦人,以學術研究的方法論證了書業的商業模式及恆久卓越管理的原則之後……
「布卡堤」的名字是用Books, Cafe, and Tea這三個英文簡單字的前幾個字母,先組合為Bocatea,再轉為拉丁文的Boucati而來。這引發了一個小小的爭論,就書局而言,書在前沒問題,但西洋的咖啡,為何在中國茶之前,如果就叫布堤卡,不是更中國嗎?當時創辦人精巧地回覆說,這原是與趙元任為女兒取名為趙萊痕斯昧一樣,有著語言學上的某種講究!
Chilaya記得很清楚,布卡堤剛開的時候,有一些教會的朋友,曾抱著不同的好奇去參觀,多數只見挑高壁面上的全幅墨荷,整個牆面的硬核書,怵目地陳列著敵基督的鉅著,基督徒們就不安,但客氣地給予祝福後,絕跡此店;也有人為了幫子女評估開店的要素,也早早來店觀摩,爬上二層閣樓,聆瞅著發生的對話與活動;最妙的,還有拿烙餅來兌換低消的大省姊,預告著,布卡堤在這個社區內,將很可能,與善良大媽格林用她僅有的財產,在哈德堡開了一家書店一樣,不受待見。
在最初的八年中,布卡堤曾有過不同的店員、店長、合夥人,型塑著店裡的風貌。有時是社區太太們喝綜合果汁猜有哪五種水果的聊天談笑的地方;也曾經是精品咖啡高手,挑戰新豆、品嚐終極Espresso的烘豆杯測室;一直到稍晚的階段,才開始有了跟書有關的活動,諸如看書、買書、借書、讀書會之類的,此時大家才突然領會到,原來這是一家書店!
作為後現代晚期的布卡堤主人,三個哥哥口中迷人的小妹,「小迷」這個小名,無意間透露出這位女主人的基因密碼,閒適慵懶、輕鬆愉快、美若盈盈 、善體人意,她喜歡過不上班的美日子、好日子,未承想,卻接下了如古埃及亞歷山大圖書館般地萬卷書城,尤其是她還只不過是一個愛圖愛畫勝於文字的小妮子呢!
2.森林天啟
步道上迎來陳牧師,看他神采奕奕,剛從旁邊的山頭下來,想必稍早剛遭遇了特殊的屬靈經歷。陳牧師是Chilay早期在神學院工作時的業務部門主管,後來去了美國的三一神學院讀書,再回到台灣牧會、教書,這會兒正是他連續工作七年中的安息假期,Chilaya就邀請他來做了一個月的隱修。
打完平安的招呼後,陳牧師說,他一生服事的功課,近期正來到關鍵點,因為舊約有紀載,先知以利亞在迦密山上,獨自與400位巴力祭司團隊,所舉行的鬥法大會中,以利亞透過感知耶和華的臨在,一舉以天火滅了裝神弄鬼江湖術士;所以目前他也在積極尋求,他該如何才能擁有那樣的能力,去行神蹟奇事,證明上帝的存在。然而,陳牧師繼續說著,在今早的晨更時光,卻他在布卡堤山頭獲得了不同的天啟,就是改變人心、讓外邦人信主,叫人獲得全新的基督生命,這就是最大的神蹟了;有了這樣全新的領悟,陳牧師決定現在就下山,回到新竹城內,從關心科技新貴的靈魂著手,呼籲他們將眼光從韋伯的深空,轉移到榮格心靈內在的無意識,發現本我中那些最珍貴與愛有關的一切。
聽完牧師的演講,Chilaya心想,森林布卡堤的安息年計畫很具洞見,既為神職人員提供無償食宿、休養、研究、靈命更新的場域,也媲美地主麥姬成就神父洛夫,算是不負她的第四代基督徒身分了。 3.讀書,品茶,喝咖啡
散完步,回到一樓大廳,入口處張貼著這個月讀書會的資訊,他想著該要去參加哪一場,Vladimir Megre 的《ANASTSIA》,洛夫的《眾荷喧嘩》,Hannah Arendt的《The Origins of Totalitarianism》,或者王傑的《旅行與寫生》……
記憶中,起源店的讀書會選書,跟現在的做法不同,它只有幾本書在輪,最多人參加的是Eckhart Tolle的《一個新世界》,其次則是Michael Drury的《ADVICE TO A YOUNG WIFE FROM AN OLD MISTRESS》。讀這樣的書,在保守的逸園地區,實在令人尷尬,最終,不出所料,來參加的都是外地的(也有從國外連線進來的)!當時還有幾本老闆想開的讀書會,但一直湊不齊5人,像是陳忠實的《白鹿原》與余華的《兄弟》,老闆認命地說,行動裝置、智慧手機、AI技術,改變人們的生活與存在方式,哪些生命中值得承受的重,都被超輕的PAD所取代,大家更愛難以捉摸的量子了!
大廳旁的左右兩側是秋日咖啡廳與墨荷茗茶居。西洋咖啡與中國茶,是布卡堤除了書以外的另兩根支柱,也是Chilaya在劉家龢字輩成員中讀書、工作不忘休閒祖訓的最輕鬆實踐。在分工上,哥哥們主攻全球咖啡,妹妹輕捻兩岸眾茶,形式上為布卡堤提供了部分商業上的金流挹注,實質上,則是為愛上讀書的訪客們,觸動了能在光影中沉靜、與自我對話的心扉!
布卡堤的咖啡不是比賽用的,但品飲的體驗,則是萬般無敵。舉凡來喝咖啡的,咖啡師會先跟你說,要關掉CPU,打開感知,先喝水,洗塵、洗味蕾,參與沖泡過程,看磨豆、聞乾香,最後才是在濕香裡、手握Hario小玻璃杯、全口浸潤在高中低溫的三段式品法。遇到熟客,則視同行人數,看要廣著喝,還是深著喝,再安排豆序 與工序 ,之後就是讓客人爽著喝了!
至於茗茶,首選的是當地、當季的五款高山茶,用的是當日晨汲的自湧冷泉水,夾砂朱泥壺,汝窯荷葉杯,則緊跟在後;至於喝法,包括泡法、聞法,雖有講究,但不細講,只介紹你參看居室內包括陸羽茶經的300本書,如屬嘉賓,則通知店長執壺。 4.品牌地圖
現在的布卡堤是一個低調的企業體,除了有一個信託基金在充當控股公司的角色外,只用品牌,以及品牌後面的理念,分別經營著森林布卡堤、都市布卡堤、行動布卡堤 與ROW布卡堤。
掌門人不介意交談,但不接受訪談,媒體雖有報導,但與大股東、事業地圖、經營策略、營運績效,尤其是何時上市加入資本市場的資訊,則未能取得。
這樣的風格,據說,可能與Rothschild家族有所關連,但也僅止於猜測。因此,在台灣的社會上,眾所週知的布卡堤,說是可以消費,或者消磨時間的店都嫌失焦,因為去過的人,包含小孩子們,以及店內工作的夥伴們,就只會說,那是一個可以安頓靈魂地方。 5.書是一切可能的起點
大廳內側接壤了書的世界。書是布卡堤的初衷,也是多數商界友人不看好的起源。
姑且不論實體書店打不過網路書店的成本戰,更因為老闆是老實頭,客人只看不買,老闆還請喝咖啡。還好老闆說,為了要對員工負責,要給工作夥伴們好的待遇與職涯發展,布卡堤將不能只以老闆爽為目標,也要師法商業公司的經營管理實務,考慮成本與利潤,導入必要的生銷人發財五管手法,讓老闆無法躲在NPO的招牌後面吹大氣。
後來,看書吹牛皆愛的老闆,只好出山做研究,把各種人寫的,以書店為主題的書,都拿來研究看看。結果發現:書店老闆寫的回憶錄,講的是甘苦;作家寫的,談的是眷戀;生意人寫的,論的是營銷手法;出版界則描述業界生態,而設想中布卡堤的樣貌,則未曾出現在大家的討論之中。
出於空間與光線的考慮,布卡堤的牛樟木質書架,多不高於150公分。書的分類方式,則採生活與生命的發展法則來進行,例如,首兩櫃,擺的是教你進入書的世界時,你該如何讀書、選書、作筆記;第參櫃,陳列的是與生活的追求有關的經典與次經,這涉及與意義、價值、時間管理、紀律、習慣養成的重要作品;到了捌櫃則開始出現與愛情、婚姻、友誼的主題;拾櫃才有自我、本我、禪修;文學、藝術在貳拾櫃之後;思想、觀念、宗教要走到肆拾櫃才開始;一般人常找的商業、管理,則在捌拾櫃之後了。不過,跟財富有關的主題,倒是編在第肆櫃,布卡堤的書蟲們並不鄙視這資源。
有一些市場上常見的暢銷書,這裡不一定找的到,如果去問查詢區的五號書蟲Lilian,她會先按記憶回答你,再幫你上系統檢索一下,如果還找不到,她則會推薦你去看看相類似,目前在店內有的書,並大略分享這些書的傑出觀點,以及布卡堤選書所使用的正典、次經原則的禮貌性解說!
一大早,你常常就可以看到丁丁窩在肆拾肆書櫃旁不知在研究甚麼,也不確定他是起早,還是徹夜未眠,反正他是書痴,整天抱著書,只輸入,不輸出。從起源店開始,他就被老闆看好,多次盛情邀請他來擔任資深書蟲,希望能讓罕見好書,重見天日;但直到很多年,克服了一些靈性的問題之後,丁丁才來加入,並住在冬園雪松樹間的員工宿舍中。Chilaya跟丁丁不算熟,因為不容易講上話,就連跟丁丁是同學的二哥,也都說,不用說甚麼,只需要在他旁邊,不打擾他即可!
選書、找書是丁丁的強項,尤其二手書,他經常跟松爺爺一起在中南部各大學老師的宿舍群間走動,老松負責泡茶聊政治,他就去老教授的書庫中尋找可收購的老書,目的在充實布卡提三樓的藏書;幾年下來,會員圖書館內的珍本、孤本無數,看來已對中山南路國家圖書館所誇口的權威館藏,形成具體威脅,更遑論能親炙早期限量版本、感受紙質上的歲月,以及知名學者的眉批了! 6.每一天都是「非凡的一天」
接近九點鐘,布卡堤開店的時間到了。
先前散佈在森林中的人,已慢慢向大廳集中,這些人的組成,與一般風景區內的遊客不同,除作家、隱士、研究學者等,揹著電腦與筆記的常客外,更多的是夾著未包書衣的孤獨一書來參加讀書會、拎著手沖壺來上咖啡手沖課程的人,以及從後山散步回來,住在林間隱修小屋的會員們。
當淡黃色雪松木大門打開時,沒吃過早餐的走左邊的秋日廳,有吃過早餐走右邊的墨荷居,各自先去找布卡堤的咖啡與茶的精靈去了。看著他們期待的神情,Chilaya微笑著,她知道她的工作夥伴們,總是會充滿熱情的,用20支精品豆,10款大山名茶,以及一堆話,獻給大家「非凡的一天」的開始。 7.我們以為靠近了天堂
按六芒星所設計的建築及一、二樓書櫃群,是書蟲們啃書的天堂,這不僅僅因為是書多、版本多,更是因玻璃帷幕外由相思、槭樹所布置的天際線,斜射入內的閃動光影,匯流成這兩層書庫的獨特氛圍;人們或坐、或臥,或沉思,或書寫,盡皆潛入個人獨自擁有的境界,享受著存在與獨處的極樂!
由私人藏書閣、會員圖書館、會議室、音響間、活動廳所組成的三樓空間,是布卡堤的另一風貌。
藏書閣,一名為谷華奧羅基書齋,這是創辦人為劉氏家族所特別準備的傳承。裡面有他的與先輩們的作品及主要藏書,家族會議與活動,也會在裡面舉行;而小輩們的寒暑假,則規定需要來此修閱讀學分,以換取在此山林間野放的特權。
會員圖書館,是專為收藏珍本、絕版書的地方,這裡的書可以讀,但要會員才可以借。這裡經常會有研究人員在此核對及引用原典,為自己作品的原創性,增添可信服的資料。圖書館內有一個小工作室,是用來修復書的場所,工作室並未做保密,讀者們可透過玻璃清楚看見工具、用品,以及老師傅的手藝。林師傅每周來一兩次,除館內的老書修復,也提供讀者家傳書籍修繕的服務,他原是故宮的員工,但因愛書,也就加入了布卡堤,說是也要讀個夠,過足癮,尤其可以躲在銀杏林,一直活在秋季的天幕色彩中!
會議室頗多間,走預約制,主要是開讀書會。音響間是唯一有音樂的空間,門口有節目表、播放時間以及今日選用的器材(諸如擴大機、唱盤、音箱的品牌規格尺寸等),10個座位;活動廳則是辦新書發表、簽名、作品朗讀會的地方;三樓空間的另一特色是藝展,各種的水墨、書法、水彩、油畫及攝影作品的懸掛,這主要由Joyce來策展,大小幅作品約莫有30~40件,每件都有作者、日期、條件、地點的資訊,並配上創作說明,每月更換一次。
四樓是辦公區,是布卡提的指揮與資源中心,配置著研發、企畫、供應鏈、HR、投資等重要功能單位,扮演著母雞的角色,好照顧散布在各地的書店,尤其是一起工作的夥伴書蟲們。
至於五樓則是Chialya住的地方,每當哥哥們回來度假時,這層樓就會充滿光輝。 8.荒野呼喚
除了主建築,布卡堤還擁有一大片四季森林,按春夏秋冬,分區種著樟樹、竹子、銀杏跟櫸木。林間除了步道,還有隱修小屋。森林裡很乾淨,有些落葉,但雜草不多,原因是來住隱修小屋的會員們,會負擔著早上九點前完成打掃的責任,這制度蘊含著運動、流汗,體力勞動、平衡身心的好意。
每天早上,在布卡堤主建築還沒開門前,這片森林就會先開放給讀者使用。早到的人可在森林間散步、交談、看書,小孩們則自由玩著樹葉、爬樹屋;想除草、掃樹葉的,也可在稍後報名勞作換咖啡、焢窯烤地瓜的活動。
這樣的景象,隱含著古老耕讀傳家的精神,看來,布卡堤是很有心機地,想把這樣的理念嵌入進這塊土地上AI世代人們的潛意識中了。
在剛過的兩個多小時的營業時間裡,Chilaya做完三件事,帶著教會好友品了武夷山的文山小種、領著作家黃老師抱著幾本偏門的小說去到貴賓室、迎著明星三嫂來到咖啡廳手沖了冰仙女之後,她也找了個有葉間光影的位置,拿出素描簿色鉛筆開始作畫了。
她的思緒,偶爾會飄向穿上唐裝,開著Z4出門的創辦人,這會兒不知是在挖哪個榮格高手,或者正在跟後山的地主搏感情,好租買更多林地給酋長為認知症的小孩辦訓練營,也可能已到了哪個雲深不知處的地方,過著荒野求生的苦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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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布卡堤」森林書店。我們還在努力,真實的人生就比小說更曲折】
向鴻全帶著點書生理想,執掌中原通識中心時,總想著「無論如何,總還可以多做一點點」;在忙碌的生活裡,最大的休閒就是做做夢有一天要開一家書店,不必太大,自己讀書,也和人分享。
我一直很想帶他去「布卡堤」。想得多,做得少,遺憾就會找機會偷襲。忽然聽到「布卡堤」龍潭店暫休,好像新裡的負擔又多了一件;幸好,很快又聽到「布卡堤」森林書店的擴
建,真覺得夢比想像更壯闊!
認識Samuel,總繞在一本又一本書,一個又一個創作者,一場又一場家族的波折和撐持。以前,我們只認為Rothschild是歐洲勢力慢慢隱向幕後的一長串神秘傳說;到了他的書店,卻掀起比真實還要真實的血脈浮滾。那種在族群追尋中的惘然,勾出各種回望家國的惆悵,撞擊著我在《小說拾光》中催生出不計一切執著於家國癡心、人間蒼茫的亂世書生。小說中,懷抱著古情懷的書生,他的青春、他的愛情都留在身後,僅剩下孤絕的目標,始終不曾動搖決心,讓他選擇著即使付出了他不敢回望的代價,也要往前走去。
真實的人生沒有那麼淒苦,當然也不會真的那摩順遂。但是,我們都在努力!這就是真實人生比小說還要曲折的真諦。
台灣書店,風景殊異。
非常期待森林布卡堤;大稻埕的老屋郭怡美書店,進門也讓人忘了時光流動。
這篇郭怡美書店和老闆郭重興的採訪稿,有點長,實在太動人了!值得一讀。
書籍分區規劃一樓店面是知識的核心,以台灣為主;二樓放眼世界史地與人類文明;三樓則進階到藝術、文化。延伸成長脈絡,從出生摸索了解周邊,長大認識更遠,到最後會想欣賞美好的事物。
是不是也和布卡堤藏書分類共振?
https://www.openbook.org.tw/article/p-67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