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相守21:吳鳴,〈平安夜的鐘聲〉
狐狸狗小白還很小,跟著姐姐愛麗絲一起甜蜜地把爸爸、媽媽叫成把拔、馬麻,無論跑到哪裡,大家都覺得他們好幸福。
春天的時候,爸爸開車載著一家人去郊遊。愛麗絲唱著歌,山的顏色好豐富,路旁的蔓花生、蒲公英、山萵苣、鼠麴草和台灣山菊,小白開心極了,從沒看過這麼多認識和不認識的小黃花。繞過一個又一個山頭,爸爸把車停在湖邊林樹間,湖水澄澈得像一面鏡子。
媽媽舖開地墊,爸爸在兩棵高大的柳杉之間繫好吊床。野餐好豐盛,爸爸媽媽難得放鬆地聊著天,愛麗絲帶著小白到湖邊玩水,脫了鞋子踩進湖裡,沁涼的湖水,弄得愛麗絲咯咯笑,小白甩著尾巴打水,玩得好開心。
糟糕!愛麗絲不小心滑倒了,湖水弄溼了衣裙,爸爸趕忙把愛麗絲抱起來去換衣服,小白繼續在湖邊玩耍,也不知玩了多久。上岸的時候,發現爸爸的車子不見了,媽媽和愛麗絲也不見了。小白向來的路上望去,遠遠看到爸爸的車尾燈遠去,小白死命地往前追去,跑著跑著,距離車子愈來愈遠,車子轉了個彎,終於消失不見,他傷心地回到野餐的草原上,牠想爸爸一定忘記我了,愈想愈傷心,嚶嚶哭了起來。
「怎麼了?」這時,有一隻大黃狗走過來。小白說:「爸爸把我丟在湖邊,忘記帶我回家了。」
「也許明天爸爸就會來帶你回家;也許這片山太大了,他們也正辛苦地在找你。」大黃帶小白到牠在灌木叢裡用長草堆成的窩,兩個狗兄弟擠在一起睡了一晚。第二天,天色濛濛亮,小白就到路口等爸爸,等了一整天,爸爸沒有來。第三天,第四天……,爸爸還是沒有來,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爸爸好像忘記小白了。
轉眼到了夏天,天氣越來越熱,小白常常到湖邊玩水。有一天,不小心滑倒了,掉到湖裡,他一直沒學會游泳,只能緊張地四腳並用掙扎著,手忙腳亂,水花四濺,身體卻還是不斷往下沈。大黃在岸上看到,急忙跳下水把他救上岸去。小白睜開眼睛,看到一隻白色的牧羊犬,長得很像大黃,原來大黃跳進湖裡,洗乾淨身上的黃土,竟然是一隻白色牧羊犬,從此小白就叫牠大白了。
秋天到了,大地披上金黃色的外衣,爸爸仍然沒有來接小白回家。小白和大白相依為命。小白問大白怎麼來到這裡?大白說,他本來有一個幸福的家,只是個性有點淘氣,有一次媽媽買菜回來,他撲上去,想幫忙把菜藍叨進家裡,不小心咬到媽媽的手,爸爸拿起籐條要教訓他,告訴他家裡快要有小妹妹了,不准再這麼頑皮。牠又生氣又傷心又害怕,拼命跑開,看到爸爸追過來,更是一路拼命往前跑,跑了幾天,跑過了幾座山頭,就來到了這裡。
「你想回家嗎?」小白一問,大白就更難過了:「想呀!現在想明白了,爸爸只是在教我,不是真的要打我,就算是,打就打吧!家就是這樣啊!誰叫我先犯了錯呢?我常在想,他是不是一直在到處找我呢?」
冬雪皚皚的季節,滿山遍野一片銀白世界。小白和大白說:「天氣太冷了,我好想回家。」
「你記得回家的路嗎?」大白問,小白頭一偏,拼命想:「不太記得了,就是走過這座山,朝著日出的方向,繞過那座山,再過兩座山,有一間紅瓦白牆的兩層樓房子,就是爸爸媽媽的家。」
大白豎起耳朵,記憶裡有一些熟悉的影像飄過。他決定帶小白回自己的家。兩兄弟朝著日出的方向,走了一天又一天,走過一座山又一座山,繞過山嶺,走過原野,繞過村莊,走過小溪,天氣愈來愈冷,路上響起聖誕歌聲,聖誕節就要到了呢!
忽然,遠遠看見一棟紅瓦白牆的房子,大白拔腿快跑,小白在後面跟得大氣喘小氣。小白看到爸爸的家了,他好激動,可是大白為什麼對這條路這麼熟悉?還跑這麼快?
大白跑到房子門口,叫了兩聲。爸爸打開門,看到大白,高興得抱了起來,原來小白的爸爸就是大白的爸爸。小白趕到家門口,胸口漲得都快要停止呼吸了,小愛麗絲搖搖擺擺走出來,急著抱起他,一點也不在乎小白現在也變成小黃了。正在準備聖誕大餐的媽媽,看到大白和小白一起回來了,大叫:「啊,你們回家了,真好!」
村子裡的教堂,遠遠傳來平安夜的鐘聲。
☆【燈下靜讀:聽見祝福】
吳鳴治學嚴謹,是認真的「歷史教授」,更是不斷在拓展新視野的「生活學生」,有時莊嚴地辯證義利之所異,有時又溫暖地享受雅俗之所同,悠然活在不從眾也不取寵的飲饌布衣音樂書畫文字中。
這種穿走在歷史和生活裡的規律,宛如穴居,春夏秋冬,一天又一天旋舞。就像童話故事,凍結在凝固的時空中,無論小白、大黃、大白、小黃,以及我們任何一個人,在生命舞台中遇到了甚麼難題或考驗,有美好的信念可以依靠、有一個家可以回,永遠都有機會,聽見充滿祝福的鐘聲。
跨界書寫,最特別的就是創作者的視野。
春夏秋冬,生命巡迴。
童話心理學家布魯諾.貝特罕(Bruno Bettelheim)認為,童話是struggle of life,生命的掙扎走到最後,都是集體的共相。睡了一夜醒來,遙聽平安夜的鐘聲,更覺得小白、大黃、大白、小黃的循環辯證,充滿人文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