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05 23:04:59草木深

畫師情緣 (五)




第五畫 心歸處

 

我情緒有些激動地質問,但卻換來一片沒有答案的靜默,我不知我們互看了多久,柳釗燕才低下頭,小聲的說「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那妳為何看見這畫便哽咽?」我緊緊握住畫筆

柳釗燕輕輕一嘆「我也不知自己為何一見這畫便覺得心酸難受。」

我自責剛剛的衝動,想辦法讓自己冷靜,或許柳釗燕只是長的像貞香罷了,於是我笑笑地向她說「妳與我一位朋友長得很像,我一時激動,若有冒犯敬請見諒。」

 

柳釗燕淺淺一笑「沒關係不打緊,只是這世上還有人跟我長的相似,以後若有機會,希望能見上一見。」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喃喃地重複這句話,手卻又從旁邊楝來三、四張白紙,眼睛不再瞧著她,而是開始自顧自的畫,畫著曾經的每一幅貞香。

 

「妳當真如此思念於她?」柳釗燕坐在我身旁,一臉好奇地瞧著紙上的人。

我輕笑「柳姑娘可知,何謂畫?」

柳釗燕偏著頭細細想了一會兒,才認真說道「畫不就是將眼前之事物呈現於畫紙上嗎?」

「可以這麼說,也不能這麼說。」我輕輕嘆口氣「真正的畫是思念,因思念而畫,因畫而思念,沒有什麼事能永恆,但畫卻可以永流於世,不過畫的好卻無人欣賞,感覺倒也挺孤單。」

柳釗燕不置可否地點頭「這的確是門很深的學問,繪畫者願能找到一位懂畫人,彈琴者願能尋訪一位知音人。」

 

我順手又完成一幅畫,打從我跟柳釗燕獨處不到一個時辰,我卻已經畫完了四幅畫,我輕輕一嘆,停筆,不能再繼續畫下去,越畫我心就越浮躁,抬頭看一眼柳釗燕便說「柳姑娘,我已完成李命基交待之事,恕我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離開了房間,我只感到沒來由地煩悶,那張天天朝思暮想的容顏,如今活生生地出現,但卻不是貞香而是柳釗燕,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我不願相信,卻也不得不相信,她到底是與不是,只有她自己清楚知道最後的答案,我只是氣自己,什麼事都不能做的自己,無能為力的自己。

 

我漫無目地的遊走於街道之中左彎右繞,這才赫然發現,原來北京城的某一角有一條規模不小的朝鮮街,這裡的商人、攤販、以至於路人幾乎都是穿著我們朝鮮的衣服,說著朝鮮話,彷彿回到家鄉般,心情頓時放鬆下來。

 

清國雖大且繁榮,但我依然懷念家鄉,可是朝鮮有太多傷心的事。如今天下之大,目前能容我身的地方,似乎也只有李命基的宅府,但宅府卻有一位和貞香貌似的女人,從今而後,我還待得住嗎?

 

看著朝鮮百姓在我眼前走動,驀然一陣思鄉愁,回憶追溯想起從前,為了成為畫師,自小束布纏胸捨去女身成為男人,也選擇了以男子之道活著,我沒怨過誰,也沒恨過誰,因為我知道這是身為畫師宿命的一條不歸路。

 

雖然當上御真畫師,卻也是拿永福哥哥的命去換的,他不是我親哥,但自小對我極好,偶爾,我也會想起他,只可惜他在天上應該對現在的我感到無比失望吧?

 

「小少爺,要買玉珮嗎?」一位擺攤的中年男子對我問道,滿臉的笑。

我苦笑地搖了搖頭,我還能買玉珮給誰?給那位即將嫁與李命基的柳釗燕嗎?

 

走著走,我見到前方聚集著人潮,大家全屏氣凝神的不知道在看什麼,竟看得如此入迷,我好奇心起,走過去想湊個熱鬧,這才發現有個人蹲在地上作畫,畫的是一幅山水墨畫,作畫者渾身骯髒穿著獸皮。

 

這幅畫堪稱上品,我倒沒想過除了檀園師父外,也能有人畫得出這樣的好畫來,果真現在能人輩出,只是都深藏不露。見那作畫者始終低首,直到最後印下落款,他才吁了口長氣抬頭,我一見落款已然吃驚,沒想到真是他本人,檀園金弘道,我的師父。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滿心疑問充斥心中,但怕被他認出,我還是悄悄地離開了人群,我當初離開朝鮮可是奉了主上殿下的命令,一道誰也不許知曉我去處的命令,包括我的檀園師父。倘若讓他找到我人在清國,那該如何向主上殿下交待?

 

恩師雖重,但皇命難為,夾困其中,我寧願選擇無害的方式,逃避,逃得越遠越好。

 

好在我一身清國服飾裝扮,與這裡的朝鮮百姓是如此不同,以至於檀園師父的目光從沒望向我身上,我該慶幸還是該無奈,一個什麼也不是的身分。

 

走回了李府,裡面小廝似乎立刻去通報李命基,因為他竟匆匆忙忙的跑來我身前,臉色雖是責備,但眼中卻藏不住笑意「好啊好!妳這小子居然留下柳姑娘一個人就跑走了!」

我冷淡地回答「你吩咐的事我已完成,孤男寡女一直待在房裡豈非不妥?」

「妳這小子倒也想的周道!」李命基展露笑顏,手上拿著那幾幅稍早前留在桌上的畫,他一臉的認真「我很滿意妳這些畫作,妳果然沒讓我失望,所以我打算將畢身所學全傳授於妳,這次,我是真心的。」

 

我忍不住一愣,打從我來到這裡,李命基雖待我不薄,但態度始終惡劣,哪有現在這般誠懇真摯,我困惑道「你應該有很多弟子任你挑選,怎麼會想將畢身所學傳授於我?」

李命基輕嘆「弟子雖多,但都沒資質無法心領神會,若將我所學傾囊相授,卻有多少人能學得?」

 

我淡淡地搖頭「師叔,是你謬讚了我,我沒你想像中這麼好。」

「不不!妳是難得一見的天才,若能有其弟子,當真此生不枉,我可是越來越忌妒金弘道了!」李命基嘴角掛著笑,像想到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我忘了跟妳說,我請了檀園來參加我的大婚,妳跟妳師父若有什麼嫌隙,還是趁此機緣和解了吧!」

 

「什麼?」我忍不住大叫「我不能見他啊!」

李命基皺眉道「為何?你們在朝鮮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輕輕地,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奉主上殿下之命,我需得遠離漢陽離開朝鮮,並且我的去處不得透漏給任何人知道。」

李命基沉思一會兒才道「妳已經離開朝鮮算是奉了主上殿下之命,倘若金弘道找到妳並非妳透露,也就不算違背了主上殿下,再說,金弘道是妳的恩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妳不可做一個不孝不義之人!」

 

我頓悟,卻還是不曉得該以何種表情面對金弘道,當初自己的不告而別,想來還是很愧疚。我本不願意對李命基說貞香與柳釗燕的事情,檀園師父一來,見到我與柳釗燕必定知道事有蹊翹,到時又如何解釋?

 

一團混亂,腦子盡是些混亂事,李命基又說了什麼交待什麼,我全沒聽進腦子去。

 

※※

 

不知不覺,我又晃到了莫非蝶老師的住所,敲了敲房門,她在裡頭應了一聲我才進去,她的房內明顯整理過。

 

「怎麼忽然想找我?」莫非蝶淡淡一笑,給我倒了杯剛沏好的茶。

我輕啜一口「突然想妳,便來了。」

莫非蝶臉頰微微暈紅「申少爺就別開為師的玩笑了。」

「老實說,我來是想和妳談心的。」我淡淡一笑,輕輕將茶杯放置桌上。

「想和我談心?」莫非蝶困惑地看著我的表情「怎麼突然會想找我談呢?」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又喝了一口茶「同病人。」

莫非蝶低下頭「何以見得?」

 

「曾經,她在我身旁,我將她放在心頭上,卻從未對她表示什麼,後來她走了,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她。」我哽咽,伸袖拭乾淚水「如今見到了,那人卻不肯認我,我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莫非蝶輕嘆「那人是妳心裡深愛的人吧?」

 

我趴在桌上,忍不住的抽咽,我不懂為何事情的演變如此讓人傷心欲絕,所以我才說我與莫非蝶是同病相憐之人,她的單戀始終不為那人所知,是苦,我愛之人不願認我,也是苦。

 

「妳愛的那人,現在是在清國嗎?」莫非蝶拍拍我的背脊,向我詢問。

「她本名叫貞香,來到清國後,改名叫柳釗燕。」我悶悶地說著,本就想找莫非蝶談心,也就沒必要隱瞞。

 

莫非蝶忍不住驚訝地說道「柳釗燕?妳是說在我們府裡準備與老爺成婚的那個柳釗燕?」

「正是。」我苦澀一笑「這樣妳了解我為何會這樣了吧?所愛之人不願承認妳的存在,這是多麼剜心的事情。」

「妳我真是苦命人。」莫非蝶拿出幾壺酒來放在桌上「我愛之人不知我愛他,這也是很痛心。」

「喝吧!今天就放肆的喝酒,將自己喝醉喝茫喝到不省人事!」我幫莫非蝶倒了一杯酒,向她乾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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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風燁 2011-04-09 00:4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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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回應
哀~真的有的等了!
我不知道要不要寫些爆點出來ˊ
或是鋪些梗
目前還在猶疑中
2011-04-09 13:4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