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2003年3月

自從那天在公園我跟瑀希坦承說開後，她幾乎天天中午都來找我，這讓我彷彿像在作夢，一個幸福而美好的夢，只是夢總有醒的一天，倘若只有我們那還好，但是我們之間，還有一個人，叫余浩之。

妳找我，話題總是縈繞在他身上，從你們的相識、他的告白、在一起的經過，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的脾氣妳的傷心，妳講的愛情史，我一點都不想聽，真的，不想聽。談話的內容主角永遠都是他、少部分的自己，卻從來沒有我。

我很高興見到妳，我喜歡和妳說話，閒扯東南西北，只願多一點時間在妳身邊，我希望妳能停止討論余浩之，多聊妳自己一些。

終於在某一天的下午，妳才發現我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地聽妳講，妳和我之間的陌生，在與他交往時，早形成了一道透明的高牆『隔閡』。

「妳…是不是不喜歡我提到浩之？」妳怯懦地問我，表情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我淡淡一笑「我喜歡聽關於妳的事。」

「我的事也沒什麼好提…」妳微笑地看著我「妳呢？我似乎上高中之後就再也不瞭解妳了。」

「我也沒什麼好瞭解的，全校最瞭解我的人不就只有妳而已嗎？」我看著她那好看的側臉，越來越想佔有她，這是最近一直冒出腦袋的念頭，我不能再只是安於現況的看著她和其他人在一起，我真的受不了，我快要爆炸了。

「妳的事情我永遠都是聽苡甯告訴我，我真的越來越不瞭解妳，怕妳交了新朋友之後，就再也不理我了…」妳說著說著，竟然就哭了出來，妳害怕我再也不理妳，居然害怕到這種程度。

我忍不住，將妳摟在懷裡安慰，我向妳保證「我可以不理全世界的人，唯獨妳，我不可能不理，因為對我來說，妳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妳安心的縮在我的懷裡，小聲地說「我以前常常在想，如果妳是男生就好了。」

我忍不住心裡一震，卻還是佯裝冷靜的說「為什麼會這麼想？」

妳呵呵一笑，不好意思的臉上出現紅暈「從以前妳就對我好溫柔，體諒我、包容我，甚至給妳抱著我會有一種安心溫暖的感覺，就想說，如果妳是男生，我一定會喜歡妳！」

「有沒有覺得很可惜我不是男生。」我笑笑地向她說，心裡是苦澀的。

「是很可惜啊！」妳緊緊的環抱住我腰「那詠恩喜歡哪一種類型的男生呢？」

她這句話震懾著我，這是一道我從沒想過的問題『我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見我久久沒回話，妳忍不住笑著抬頭看我「原來妳的標準這麼高啊！還要想這麼久！隨便說嘛！」

她的這句話讓我回過神，我才發現我根本就對男生沒興趣，我滿心滿腦念的想的喜歡的人，就是鄭瑀希。

我考慮老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我喜歡…眼睛有雙眼皮然後皮膚白皙、身材纖細、溫柔體貼、有點傻傻的但是很善良，願意傾聽我說話的那種人。」

刻意強調『那種人』，是因為我到剛剛才意識自己真的是喜歡女生。

瑀希蹙著秀眉「怎麼聽起來妳喜歡的男生好像是個女孩子。」

「有嗎？」我呵呵笑著帶過，我形容的人就是眼前的妳，只是妳不知道罷了。

「希望詠恩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噢！」妳在我懷裡撒嬌著「因為我現在很幸福啊！我的身邊有浩之也有妳。」

我低頭沒再回話，對我而言我的幸福就是妳，只是我不能說出口而已，一個注定只能秘密進行的單戀。

「我可以問妳一個問題嗎？」我鼓起勇氣，想問一個我一直很想知道的答案。

瑀希離開我的懷抱，看著一臉認真的我，不禁緊張起來「是什麼問題？」

「如果我是男生，余浩之跟我，妳會喜歡誰？」我問完，彷彿渾身的毛細孔都緊縮起來，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全部等著這一刻的解答。

瑀希驚訝的睜著漂亮的大眼，直直地看著我，可能我問的問題也是她始料未及，她露出一個笑容，輕拍我的肩膀「我回答不出來欸！一個是我最喜歡的朋友，一個是我最喜歡的男友，我實在沒辦法從中選出一個答案，而且一直以來我都把妳當作最好的朋友在看待，突然要我想，我真的不知道。」

看來一切都是我的妄想，我們的關係中，她依然待在友情的圓圈裡，只有我越了界、犯了規，我一直盲目的付出不可能實現的真心，突然間我感到羞愧，對於自己產生的愛一陣羞愧，瑀希是多麼認真的在看待這段友情，我卻霸道的將這段友情給強行變質，變的再也不單純。

我知道我該收手，但我卻回不來，我的心早已深深愛著瑀希，深深的。

※※

2013年8月

自從那天受挫甚重的創傷後，每天看到的都是像行屍走肉般的克祈，害我對他除了愧疚之外，更多的是同情。

但最近看到他似乎開始恢復以往的笑容，好像已經走出那段灰暗的陰霾，天天表現出生龍活虎的樣子，完全無法想像前兩個月之前根本就跟個死屍一樣，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

「原來世界上的女人還是很多嘛！」克祈邊吃著中午的便當邊開心的說著

「怎麼？找到心儀的對象了？」我試探性的問

克祈嘿嘿笑著「是啊！我找到了一個很完美的女人！」

「祝你幸福。」我邊喝著養樂多邊說

克祈開始犯花癡的雙掌合十「她簡直就像是我的女神，那樣的清麗脫俗，宛如一朵清蓮，不受汙泥染髒的清蓮！」

每個對自己心儀的人總是抱持著很多美好的幻想，我不便去搓破，雖然覺得現在的克祈學長表現出來的樣子真的有點蠢，但我也不能多說什麼。

「改天帶來看看啊！」我笑笑地看著活在自己世界的克祈「幫你鑑賞看看適不適合做妳們張家的媳婦。」

「說真的。」克祈嘴角依然微微上揚「就算當初我再怎麼愛裴柔，卻從沒有想娶她進門的衝動，這次我很認真，我一定要娶她進門。」

「你跟她交往多久？」我在心裡暗笑，應該是他想婚了吧？

「我們才剛認識一個星期啦！還沒交往，但是我打算告白了！」克祈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大笑。

看見他那呆樣，我頓時汗顏「還沒交往你就已經想到結婚那裏去了！真是服了你！」

克祈將吃完的便當紙盒用橡皮筋綑起「等我告白成功，我再帶她來見妳，這樣我才不會這麼丟臉嘛！」

「你還怕丟臉！」我哼然一笑，剛剛那副蠢樣已經夠丟臉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總之妳就等我的好消息！」克祈勝券在握的露出堅定的眼神。

我不禁對他肅然起敬，他對待感情永遠都是這樣認真的態度，雖然遇到感情的事他就變得很單純像個小朋友，但至少他是認真的，現在很少男人會像他這樣純情了。

就希望他能真的遇到值得讓他愛一輩子的女人。

──

回到家後，上個月養的小狗杜恩(Do N)在我身邊搖著尾巴興奮的跑來跑去，我抱起牠，卻沒看到裴柔，這才發現裴柔在房裡準備小行李，像準備要出遠門的樣子，我忍不住好奇的詢問「妳這是要離家出走嗎？拋夫棄子的意思？」

「妳很呆欸！我昨天晚上已經跟妳說過了不是嗎？」裴柔忍不住輕笑「我媽身體不舒服，我得回去照顧她幾天。」

「我跟妳一起回去啊！我也好久沒看到岳母了！」我將杜恩放在地上，走過去抱住她「妳媽一定很想我這位好女婿！」

「油嘴滑舌！」裴柔輕推開我「妳那麼忙病患又這麼多，哪能連休七天啊！」

「那妳這次去要小心。」我無奈的嘆口氣「記得想我，也要照三餐打電話給我！」

裴柔一臉幸福無奈，卻還是輕輕捏了捏我的鼻子「沒想到妳會這麼黏人欸！我只是去七天，又不是不回來了！」

「就怕妳不回來嘛！妳知道我思念妻子的心，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欸！」我親吻起裴柔的白嫩細頸「妳回來的時候我就變成一顆石頭給妳看！」

「為什麼變成石頭？」裴柔好奇的詢問

「望妻石啊！」我緊緊的摟著，這幸福的感覺。

裴柔輕笑的捶打著我「妳真的很白癡欸！」

「這樣好了！妳回來的時候我們去旅行，我跟克祈請三天假！」我想想也好久沒有出外踏青了，一直忙碌於工作，好像這半年都沒出去玩過。

裴柔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好啊！我們在一起到現在好像都沒出去約會過欸！到時候我來安排行程！怎麼樣？」

「一切全聽老婆的！在家裡老婆至上嘛！」我找著買來卻一直沒用的單眼相機「我們要拍出很多好照片來回憶！」

裴柔轉身繼續將她的衣物塞進行李廂，無奈地說道「看妳的心思都已經飄到外面去了！好啦！在家乖乖等我回來！這七天不准吃泡麵度日噢！」

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摸索著我的單眼相機，心裡的感覺變得比較踏實，雖然永遠是缺了那一塊，但現在的生活，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