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２　方懷令

鬱悶、煩躁、氣憤…

這些沒來由的情緒，不斷湧蕩在我體內，目送完聖玲回家後，我知道，我不會再去找她了，跟她接觸越多，我就越來越迷惘，甚至失去自己。

以前，我認為愛就是個表面上的字義，看到別人為了愛痛苦不堪，只覺得一切都很可笑，如今心裡隱隱傳來的感覺，不斷告訴著我，這就是愛情，而我現在正面臨著可笑的事，所以我抗拒、我逃避。

可笑、愚蠢、不真實。

我打開了酒櫃，拿出一瓶前幾天買的龍舌蘭，正打算將它打開，手機卻突然響起。

我將酒瓶放下，拿出口袋裡的手機，因為我的電話簿裡只有儲存孟穎的電話，所以要是出現陌生的號碼，我就會有些不耐煩「是誰？有什麼事？」

『妳這小子居然沒有存我的手機！我是歛啦！快來台中雷凰分部一趟，我要幫孟穎做手術，快來！記得跟門口那群實習生說妳是王鈞甯，找歛醫師的。』歛在電話那頭咆嘯

「知道了，我現在就下台中。」我立刻掛斷電話，用我最快的速度披上黑色皮外套，拿了汽車鑰匙就往車庫裡衝，這台車是和孟穎同一期買的，她的紅我的黑，當然，我也是買來擺好看，從沒有機會去開過。

※※

現在已經是傍晚，路燈已經全開，高速公路，我保持著時速110，奔馳在漫長無際的道路上，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

現在的我不能為她做什麼事，但至少，我該陪在她身邊。

我並不是一貫的冷血，我也有感覺，只是我不擅長用表情或言語來表達，冷靜跟淡漠成了自然，讓人產生誤解的從容，解讀成我是冷血的代表。

當我到達雷凰分部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二十三分，我不知到門口那兩位實習生知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不過我還是照著歛交代的，朝她們冷冷地說「我是王鈞甯，找歛醫生。」

「請進，她們在三樓醫療部。」其中一位綁著馬尾的女孩對我微微一笑

我瞧著棟樓的外觀，也大概只有黯凰總部的四分之一，但幹部少說也該有三十幾位吧？怎麼現在一位也沒有，全是些實習生。

到達了三樓，只有一條很大條的走道，兩旁邊都是一間間的病房，護理站位於最中心，盡頭卻是閃著手術燈的手術室。

護理站裡只有三位護理人員，她們一見到我，立刻停下了手邊的工作，其中一位走出來詢問「請問妳是歛醫師的訪客嗎？」

我不動聲色的點頭「她還在動手術嗎？」

「是的！請您稍後一下。」那位護士請我進去會客室裡坐著等

牆上的鐘一分一秒的過去，等著等著，我忍不住睏意睡著了。

睡夢中，我看到了孟穎向我露出一抹笑，說了聲『拜託妳了』

便背對我朝著一團光亮走去，無論我怎麼叫她，她卻像聾了似的，該死的沒有回頭。

直到，有一隻手拍上我的肩膀，我才朦朧地睜開眼睛，歛疲倦而沉重的表情，讓我瞭解到剛剛的夢有多麼不詳，她的白袍有些皺痕，對我說「手術結束了，但是，孟穎沒有活下來。」

我沒有說話，只感覺到胃裡正在翻騰，喉頭發出奇怪的咕嚕聲。

歛搖了搖頭，語氣充滿著愧疚與難過「孟穎的情況比我想像的還要嚴重，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是嗎？　孟穎還是沒能熬過去。

「不過，她進手術室前寫了封信給妳。」歛從口袋拿出一封皺巴巴的紙「她說，如果有萬一的話，這封信就交給妳。」

我接過那張紙，裡面只有短短三行字

『　懷令：

　我知道這次能活著的機會很渺茫，直到最後一刻，我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聖玲，

　其實我感覺到妳對她不一樣，所以希望妳能保護她、愛護她，包括我的那一份，

　和她好好幸福下去，給她的東西，我放在床頭上，拜託妳了。　

　　　　再見　　　　　　　　　　　　　　　　　　孟穎　筆　　　』

好，很好，妳就這麼走了。

短短三行字，要我替妳照顧聖玲一輩子，這種話妳也敢說出口，妳還是沒變。

我一滴淚也流不出來，臉色由蒼白化作慘白

在這個漫長的黑夜裡，我只知道，一個親如手足的朋友，卻是天人永隔，不會再相見了。

※※

孟穎的葬禮，只有我、宇、歛、白宇關、邵星久以及黑山幫的葉戮鷹跟他的女兒們參加，而她的骨灰，我們灑向了大海。

因為身在黯凰，又成了逆凰，所以我們銷毀了所有孟穎活著的證明，直到最後一刻，甚至連座墳墓都沒有，想去緬懷她想念她也只能放在心裡，畢竟孟穎已經洋洋灑灑的隨風飛去，不著一點痕跡。

之後的幾天，我整理了孟穎的東西，將她要交給聖玲的東西放在我的抽屜中保管，因為我知道聖玲的個性，要是莫名其妙的給了她一筆財產卻又不肯說明原因，她是不會收的，再加上我要如何向她解釋孟穎已經過世的事情呢？

所以我決定當個影子，隨時隨地在黑暗處保護著聖玲，在她遭遇危險的時候不動聲色的給予救援，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給予幫助，默默地行事，比較符合我的個性。

對，當個影子，就好了，這是我自己的幸福

聖玲也會度過這個難關，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我想孟穎應該會點頭答應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