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今年是好年，難怪大家都趕著辦婚事。撇開家里母親陸續收到的喜帖（那些素未謀面的遠親們，我從設計古板的喜帖上讀著他們以及他們父母陌生的名字）不算，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頻頻傳來婚嫁喜訊，連網路上的作家，也在部落格上宣佈了喜事。

最近與几個高中同學聚會。生活异差越大，相同話題越少，最後，惟有話當年。談起昔日同窗，遂從H與W口中得知，原來多個高中同學經已成家。回想那些曾經熟悉的年輕姣好面容，如今可一樣？那個吊兒郎當，頭髮永遠似堆雜草的邋遢男生；那個中六時坐在我前面，冷酷也不怎愛說話的女生。聽說，各自一前一后結婚了。

畢竟大學畢業也好几年了。只是好奇，他們是什麼時候認識了目前的伴侶，又是什麼時候，慎重許下終生的承諾？與他們攜手步入婚姻的，仍是當年青春期的戀情對象嗎？往往不是。不是有人說過初戀既美好也讓人黯然，因為早註定無法開花結果。據說不愛說話女生的未婚夫是她大學學弟，在一起几年了。我不認識他，印象深刻的偏偏是當年那女的與另一個同學在高中談戀愛時的細碎片段。比如，他初初追求她時嘴巴尤甜，而她終於被融化時笑得好美。

那些應是他倆分手后就選擇遺忘的青澀回憶吧？越是不堪的過去，偏偏讓事不關己的局外人記得一清二楚。

聚會中K說，他認識目前的女友后，終於找到人生目標。眾人聽了嘩然。我倒不意外，當初K曾揚言以結婚為前題談戀愛，才是叫我訝異非常。

當然每個人對感情、對婚姻的看法不同。在不同的年齡階段，或生活情境中，結婚的意義不也變化無常。我們早看得太多。當年大學里崇尚自由，唾棄傳統習俗的學長學姐，後來還不是一個個以最傳統的形式走入婚姻裡頭。有者是為了急於生育孩子（當然先上車后補票者也有），有者是因為畢業在即（先註冊免得各自發展事業后有所變卦，雖然仍無法防範變心的可能），有者是屈就於家庭長輩的施壓（譬如某長輩病重或逝世，需在限定時期內以婚事沖喜），有者是為了享有各種福利（升學福利、減稅等極為務實的理由）。堅持不浪費錢擺酒席的，後來仍為了一圓父母夙願，乖乖穿上禮服，聽陪嫁娘的吩咐，按部就班履行一對新人的義務。

因此當聚會上S堅持她的三不“不結婚、不擺酒、不生孩子”時，我們仍嗤之以鼻，笑言她終將與傳統習俗妥協，甚至以替她未來孩子取名為樂。

缺席於這場老同學聚會的，是遙遠南方求學的C。輾轉聽說她的結婚計劃受阻，想來對苦心經營一場遠距離戀愛的她更是場打擊。但那何嘗不是感情過程的考驗？若一一通過，會把自己與對方看得更清楚，信念也會更堅定，回來路也更好走；若最後克服不了而徒留缺憾，是不是也可以不要否定當初美好的起源？


將婚姻說得如此沉重，對我那些歡喜成家的朋友來說，似乎有點欠公平。攜手走入戀愛的另一成熟階段，所需勇氣何奇大。戀愛本來就是邊走邊學，邊相處邊調整的一門課啊。即使對婚姻制度再多猜疑，我想，結婚仍是值得祝福的一樁美好事情。未來當我婚後的朋友們幸福地出現於我面前，他們或相互依偎，或孩子成雙，而我或會欣羨不已。但千萬不要後悔，每個決定都是個人的選擇，正如決定與某人立下婚約廝守終生也不該是來日悔不當初的決定。

新婚的作家在部落格寫與丈夫同住后的安排事項，其中一樁乃將二人各自豐富藏書合放，並在不浪費空間的前題下將兩人重復的藏書捨去一本。當事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覺得那行為既溫柔婉約，又毅然果斷，是婚後關係最浪漫的詮釋。當他們將書一本本排在共同擁有的書架上，已有默契相信，那些書再不需要各自返回之前孤單的世界。




圖：年初出席朋友蝦與阿誠的婚禮。沒參加酒席，我們只在接新娘的早晨到了她家。一室喜氣洋洋，人很多，都在忙碌張羅。我們几個大學朋友無所事事站在一旁，不知道要做什麼。還好我有一台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