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三家彈奏舒伯特——心得暨速寫
《聽三家彈奏舒伯特》2022/12/19
這三家分別是梅優葉娃、阿勞和布蘭德爾。
早在廿年前就聽聞梅優葉娃這位俄國鋼琴家移居日本並廣受歡迎,但沒多大注意。直到今年初才開始留心這位鋼琴家,想一探她正統俄國學派出身而在日本文化環境薰陶下的殊異之處。因此廣泛搜羅了她的演奏錄音。
最近聽了她一系列的舒伯特,聽完意猶未盡,又取出阿勞和布蘭德爾的演奏來比較,體會他們展現的琴藝和大同小異下不太一樣的舒伯特。略微記下即時而直覺的聯想和感受,作為自己聆賞路上的提示。個人的聆樂筆記,分享樂友,不值識者一哂!
【一】梅優葉娃的舒伯特,約 2011年的錄音。
琴音富麗堂皇而優雅,令我聯想到帝俄時期的卡薩捷琳娜女皇的氣派。對於舒伯特極為私密的內心抒發,她以大器方正的格局還處理,所以內在情感的變動顯得非常含蓄收斂,但意思又清楚明白。
琴音堅硬密實,不疾不徐而落落大方。有女性的纖細,也有帝王的氣象。因為她的氣象,所以把舒伯特所處的內在深淵置於陽光可以照映到的位置。所隱含的悲劇意味是雄闊的,因此化解了苦味而得到拯救;並非免除,而是因悲劇而得以完美。
端莊秀麗,樂句轉折的處理迴身漂亮而決斷。在達到近乎自戀的關頭,阻斷那無盡的自怨自哀趨勢。讓心思回歸到湧動的正軌。使聆者得以舒一口氣,然後重新跟隨舒伯特的音樂再度遨遊,並帶著憂傷的愉悅、或憂傷的輕鬆步伐。這是舒伯特音樂內具的本質。
簡言之,清麗大方。
【二】阿勞的舒伯特,包括1980和1990的錄音。
在淡淡的憂傷和深沈的苦悶間游走,而在轉換之際帶來撫慰的情愫。
全是圓潤、柔和、一種非常貼心的抒發和表達。琴音的圓潤和渾厚柔軟極具人性化的要素:人味、人性的溫暖。回到古典,意思是回到理性與感性的平衡。
他的琴音比較有泛音和延音。泛音形成豐富性,延音造成綿長的餘韻。因此單就一個音來說,就已經音色豐富有味道,更何況整首曲子。
彈性速度運用靈活,尤其在延遲觸鍵的技巧上,時值拿捏精準,形成一種抽拔心扉、心跳被懸置操控的效果。
比較沒有悲劇意味。可能有哀傷、心痛,但是在包覆得體的關懷氛圍中,被體諒化解。晚年(1990年)錄的舒伯特,甚至有時讓中低音部份空掉、虛掉,這空與虛的部分涵融更大的包容與同情。甚至有鬆軟而肯定的觸鍵,尤其高音部份的Q軟,在在流露出多麼寬大的關愛啊!
簡言之,圓潤柔和。
【三】布蘭德爾,1987~88的錄音。
折衷主義,既非古典亦非浪漫主義的,或可形容為廿世紀中產階級的仕紳或智識份子眼中的舒伯特;有點像溫室裡的舒伯特,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旁觀態度。
當然也懷著同情,但保持距離的關心,隨時抽離。一個與世無涉的舒伯特,寓居在自己的內心世界。
適可而止的表達,就像溫文儒雅的君子,態度優雅,不會有情感過度的表現,所以也不會有任何悲劇性的實質內容。
技巧性高,處理音樂時對技巧的考慮站優先地位,以技巧帶出他所要的音樂意含或樂念、樂思。對於哀傷的表達如仕紳般適度而保有尊嚴,近於喜怒不形於色。但可在音色、速度和強弱中些微感受到內在的波動。
不過,一旦進入他的世界,那麼在他鋼琴語法的架構中,一切意思又都瞭然明白,喜怒哀樂隨而一一展列。但最終似乎又多趨向於寂靜,一種走向內在世界的省思天地。而且是一種純粹自我對話,自我療傷,非常符合舒伯特原意的深度內在對話性質的演出。
客觀的同情,也會促成內心的波動,進入其所模塑的音樂世界,甚至激發行動與改變的衝動。
簡言之,謙謙君子。
另第四家請參閱:寫實主義的鋼琴家──尤安娜‧札雅絲 (Juana Zay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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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的琴藝速寫習作:
布蘭德爾
梅優葉娃
阿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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