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5 10:47:00Katle and Joe

尤拉·菊勒的貝多芬最後兩首奏鳴曲

《尤拉·菊勒的貝多芬最後兩首奏鳴曲》

最近音響又是一變,讓許多過去顯得平板的音樂再度生動起來,傳達出更清晰的意思。
播放尤拉菊勒最後兩首貝多芬奏鳴曲 op.110 和 112。看錄音資料是同時同地點的錄音,但兩件作品居然透露了菊勒面對時的不同立場。

聽她的 Op. 110,彷彿經歷了她顛沛流離的一生,或者說,她把一生所有的悲喜透過這件作品完全坦逞出來。剛開始幾個樂段就立刻賺人熱淚,毫無隱瞞地借貝多芬表述自己的際遇和內心感受。哀嘆有之、悲憤有之、喜悅有之、無言而深沈的哀怨有之,一波三折⋯⋯而轉折之迅疾、變化之突然,皆動人心弦。她把貝多芬的音符和自己的生命歲月密合得天衣無縫,既是真實的貝多芬也是實實在在的她自己,好似貝多芬降臨她身上為她述說一切!所有的激情既是貝多芬的也是她的面對命運不屈的抗訐和勇氣⋯⋯最後,一步三回頭,走出過去、從經歷的一切釋放出來⋯⋯。

這短短廿分鐘的演出,既足以比美普魯斯特的長篇巨著《往事追憶錄》,也與李義山的《錦瑟》不遑多讓。

但到了op. 111,似乎看不到菊樂本人了。她在琴音中隱退了。於是我們不再身陷她心境起伏的波濤,而只聽到純粹的音樂,純粹貝多芬本人直面生命的揭示。似乎她更加小心的抽離自己,深怕過多的自我阻隔了貝多芬的本意。又好像她和音樂保持著距離,用那個我小心翼翼地、深怕沾染作品似的,演出那更深沈廣闊的巨大神秘⋯⋯。

這讓我想起富特文格勒在1954年8月21、22 接連兩天演出的最後貝九。頭一天也是借貝多芬一闡胸臆,但第二天,他平生最後一場貝九,他退隱了,把作品完全交還給貝多芬本人,這是一位詮釋者對作曲家最大的致敬,也是對宇宙生命本體最大的禮讓/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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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想補充由此延異的想法:

聽菊勒這片CD的兩首演出,似可當作一場音樂會的上下場。而我們知道,所有音樂會的演出的設計,雖有不同曲目,基本上就是當作一件完整的作品,傳遞某個基本訊息。這樣來看,我覺得菊勒這兩首作品幾乎可以當作包含兩個元素的一件作品,也就是說,我們要聽完這兩首的演出才能接收到完整的訊息。

那麼,富老接連兩天的貝九,是不是也可當作二合一的貝九來聆聽。也就是,我們要聽完兩次演出,才知道富老要呈現的真正貝九是什麼。他必須要以這兩場不同的演出才能呈現正的貝九所蘊含的精神。甚至,我們再退一步,也許要把富老一輩子所演出的貝九融會起來,才稍可接近貝九的精神世界!

既是殊相又是共相,既是共相又是殊相;殊相中有共相,共相中有殊相,這就是藝術的極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