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3 17:16:05Katle and Joe

重聽 福特萬格勒的 貝多芬九號 第三樂章


Wilhelm Furtwängler (January 25, 1886 – November 30, 1954)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最近到站前 NOVA 新買一台電腦的內接燒錄器,舊的掛了。

回程順道踅進補習街附近的唱片行。進了古典部門,正播放一首交響曲。乍聽之下頗為特殊。我問負責古典部的店員,誰的作品。他說貝多芬二號。啊,果然特別,二號被演奏得如此深沉雄闊。再問指揮是誰,答說芬蘭的 Osmo Vänskä

沒聽過。倒有幾分福特萬格勒的味道。於是請店員再播放Vänskä指揮的九號,聽了第一和第三樂章,似乎與福氏有幾分相像,但又覺得哪裡不對。看看CD的說明,是Minnesota交響樂團,這樂團一向在美籍指揮下,偏重音響空間和效果的呈現,難道這一片音響與深度兼具?

於是買了一片,心想:或許可以聽到 stereo 的福特萬格勒。

回家連聽了兩天,總覺得不夠味──進不去啊!

於是取出福老的第九,直接從第三樂章播放──這就對了:完完全全活的旋律和聲音,一步步帶領著我進入內在不斷演化生成的世界。

真奇妙,這就是所有真實大師的能耐:他們掏心掏肺演出,因此在那神秘的銜接點上,我們跟著跌進與作曲家、詮釋者共享的生命氛圍和歷程。

聽說福老指揮時,並不給團員明確的指示;經常他的手勢或動作是含混的、曖昧的。我想,因此所有的團員必須全神貫注,自己拿捏那下手的一點,以及隨後的

每個音符的進程;此所以福的指揮充滿了動態張力,這是全體團員共同呈現出來的應力和張力之間極度拉扯而形成的。

是這樣的活力,吸引著我們。

我們被帶著走嗎?不,我們反而被說服供出更多自己內在的感受和經歷,主動地挖掘出、貢獻出更多平日被疏忽或埋葬的內心世界。

貝多芬九號的第三樂章,恐怕是音樂史上最偉大的慢板樂章,我鍾愛異常。它可以當作回顧一生的寫照,就像由一個人的呢喃低吟編織成的曲子,這低吟冥思貫穿幾乎全部的生命歷程;我們若是去掉創世的開頭、成長打拼的過程和高亢理想的終結,只留一個樂章的話,那就是這個樂章了。

如果我要一個告別式──也許在生前而非死後──這告別式只要1935秒,正是福特萬格勒指揮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第三樂章 《如歌的甚慢板》 Adagio molto e cantabile 的時間長度。

告別式除了播放這首曲子,沒有任何其它儀式。

..........................................................................................

後記:

我們何其幸運生長於福特萬格勒同時或之後,透過他得以進入真正的音樂,而由於錄音技術又可使之遺澤萬世眾生。

二戰後,美國樂壇群起反對福特萬格勒赴美演出,是多麼不智。如果那些反對者真正懂得音樂,譬如:真正聽懂了福老在1942年指揮的貝九,雖然台下坐滿納粹軍官,但開頭鑼鼓喧天的創世聲中,對暴力與戰爭的控訴多麼直接而激切,那一聲聲重擊,在懂得音樂的台下聽眾耳裡,一定有揪心之痛!

可惜了鋼琴家魯賓斯坦,他,也在那些反對者的名單上!

就音樂的表達上來看,福特萬格勒的政治立場完全純潔無玷──他超越了狹隘的政治,他針對的、直指的是更為廣闊的、處在宇宙中的人與人性!

而這超越與開闊,遠遠把那些反對者拋在腦後!

.............................................................................................

《 心的世界 》


之一



之二



之三

─── text and photos by Joe

Katle and Joe 2008-12-24 09:13:47

第一次聽福特萬格勒的指揮是卅多年前,在清水延平兄的客廳一角,放的還是錄音帶。聽的是福老指揮的貝多芬大賦格曲。
記得清清楚楚,一下子,就跌入福老展現的貝多芬和他的也是我的內心世界,像萬花筒似的不斷轉換音樂內在邏輯推演下的景象,彷彿意識流的電影,如今看來,更像普魯斯特的往事追憶錄。
福特萬格勒直是音樂界的普魯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