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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聽蕭邦的音樂，似乎脫卸日常的武裝，任其撩撥內心浪漫的情愫，可以遠觀，可以褻玩。聽魯賓斯坦的演奏，聽法蘭索瓦的演奏，或聽皮耶絲皆如是。魯賓斯坦更是我心中的經典，生命圓融具足若此，缺憾還諸天地。

Katle 近日又將返回台中，陪伴她快九十歲的媽媽。我們特地選了一款附有月曆和時鐘功能的數位相框，送給媽媽。這數位相框除了自動播放相片外，還可播放音樂。剛開始我們錄了一些老媽媽喜歡的日本童謠，像櫻花、桃太郎等；後來又想到魯賓斯坦彈的蕭邦夜曲，老爸生前喜歡，媽媽必然也受用。
可是一時找不到魯賓斯坦的版本，只好取了皮耶絲的演奏，重新轉錄WAV檔給數位相框用。一面錄一面聽，啊，這對老媽媽來說是否太年輕了一些，充滿極度浪漫的抒情意味，情感波動的幅度極大，可以讓老太婆重回青春的少女嗎？我自己覺得，讓媽媽聽這個蕭邦，有點不搭軋，不像魯賓斯坦具有回顧人生那麼撫慰人心。

找不著魯的版本，想到另一位同是南美洲巴西的女鋼琴家諾瓦絲。前陣子才聽過，在音響架附近隨手找了出來。印象裡沒有皮耶絲這樣飛揚而充滿表現意味的感情變化，雖沒聽出所以然來，至少端正老實吧。
於是重新轉錄諾瓦絲的演奏…錄了幾首聽下來，竟有些沉重。這是蕭邦嗎？第一次在夜曲中聽到近乎白描的痛苦。總有輕快的吧，不，全是痛苦！生命無言的苦痛毫無遮掩的裸裎在諾瓦絲的琴音中…。

我…要給媽媽聽這樣的蕭邦夜曲嗎？用隱含的痛苦來撫慰她老年的心境？
但，諾瓦絲的觸鍵是多麼實在而不花俏！這該是老人最終的需求吧──平實的生命和生活，沒有一點掩飾，人生到此何需遮掩，赤裸裸、淨灑灑，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那麼，就給她聽諾瓦絲的蕭邦夜曲，
其中的況味，隨她咀嚼了。


* 諾瓦絲 ( Guiomar Novaes, 1896- 1979 )。
* 皮耶絲 ( Marua Joao Pires, 1944~ )。里斯本出生，現定居巴西。


───J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