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豪仔



車子再度停在當初那個公寓前，我茫然的下了車，也不知所云的跟著上了三樓；我們三個人進了門；眼前空蕩蕩的冷清。豪仔即刻拎著冰箱的一手啤酒，示意我跟著他出門；我們爬上了樓頂的陽台，阿勝沒有跟著上來。





台北的夜色，在這個角度望出去，是有點孤寂的；也彷彿豪仔此刻的眼神，空洞的落寞。…我已經懶的去想像補習班的一切；反正酒意早已讓我豁出去了。…豪仔拉開一瓶“百威”遞給我；我則準備好了，等待他說些什麼。

「阿飛…你知道嗎？我已經很久沒上來這個屋頂了。」其實，很多住在公寓的人，可能都不曾上過最頂樓。…我突然好奇，他在什麼情況下，會上來這裡。

「看到今晚的你，讓我想起當初的我…當我第一天踏上台北之時，好像冥冥之中，就註定我該過著這樣的生活。」豪仔是真的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慢慢的說出這些話的。

「你如果願意說的話…我倒是想知道…」我想我已經準備好解開我這些年的好奇；為何他沒有升學？為何他的生活方式都如此勁爆？

「當初…為了我爸爸的病情，不得已舉家搬到台北，希望就近能照顧他…呵呵！可笑的是，他卻一點都不爭氣，不到一個月，就“掛掉”了！…留給我們的只有一堆債務，還有我一直看不到的未來…」他一口把啤酒喝光，還用力的把空瓶拋往樓下。




「十五歲…十五歲的孩子能幹什麼？我還記得，當初我只能在別人的牛肉麵攤洗碗…去他媽的牛肉麵，每塊碗都夠油的，我還真希望可以故意不小心的打破。…然後，在一個晚上，整個都改觀了…」我是真的很用力去想像那個畫面；想像一個小孩面對著肥皂水，搓摩著碗筷的聲音。

「那一個晚上，我剛領到我的第一次薪水，興高采烈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巷子很黑，走著走著，突然跑出來三個人圍著我。…其中一個人，亮出一把尖刀，要我把錢拿出來。…錢耶！是我把手洗皺了才賺來的，憑什麼給他們。當時的我，說不怕是騙人的，但是我真的死也不肯拿出來…然後，他開始揮舞著刀子，想一把抓住我。我真的害怕極了！怕到連我都厭惡我自己…我終於再也忍不住，隨手把身上的包包往那個人身上砸。刀子掉了，我撿起來…糊裡糊塗就往他大腿插了進去，頭也不回的拎著包包跑出了巷子。」哇靠！我十五歲的時候好像還笨笨的。

「那個晚上…我整晚都睡不著，也不敢跟別人說。但是，我知道隔天我還是必須去洗碗。…隔天下班的時候，我故意繞過那條巷子；因為我真的怕再遇到他們。…但是，在隔了三條街之外，我還是被他們堵上了，這一次，有六個人。…我已經沒有再一次的幸運了！就這樣被架到一間屋子裡。…我看到了那個人；也是我現在的大哥“金毛”。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旁邊那個腿部包著繃帶的人，冷冷的說：『小子！你蠻帶種的嘛！…別說當“混混”的欺負小孩子…你幾歲？十五、十六吧？我現在就找個人跟你單挑…打贏的話，你就沒事！』…接著，跳出來一個跟我年紀相彷的男孩，握著拳頭面向我…」

「然後呢？」好刺激！沒聽過這樣的故事。

「然後…我當然沒有選擇的餘地；雖然他比我高大。…當時，我腦海閃過一個常識…人的鼻樑是很脆弱的。所以我衝過去，狠狠的往他鼻子就是一拳。…他捂著鼻血，不服氣的衝了過來…此時，“金毛”就喊停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