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可愛嬌妻 [豪門婚姻4]金萱
愛讓人瘋狂,讓人不顧一切去奢求本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
因為愛寇貴,她不惜利用商業聯姻也要和他廝守終生,
新婚甜如蜜的生活,讓她以為自己美夢成真,
她知道夢總有醒的一天,可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結婚才兩個月,她只有在被驚醒後才能見到夜歸的他,
熬不住思念打電話給他,得到的回應總是──
「有事嗎?」、「還有事嗎?」
唉,一廂情願的婚姻果然不能幸福,她又何苦拖著他一起受罪,
遞出那紙重如千斤的文件,她投靠閨中密友療傷去,
如釋重負的她意外好眠,居然「夢遊」回了家都未醒,
一覺醒來就聞到溫暖家庭的食物香,
而她那出門就像丟掉的老公,竟然牽著她的手說:
「老婆,肚子餓了吧?來嘗嘗我的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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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貴是寇氏集團的二公子,人長得只能用帥到爆來形容,完全符合貴公子、美男子、大帥哥的稱號。
她第一次看見他,就被他美型的外表給迷住了,但是著迷與愛完全是兩回事,她是在某次偶然看見他在公園裡喂流浪狗,還露出有如天使般的笑容時,才開始無可救藥的愛上他的。
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會動不動就想到對方,在想到對方時臉紅心跳,還會幻想對方也喜歡自己,然後突然對自己展開熱烈的追求……
啊,這些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很幸福,更別提夢想成真了。
是啊,夢想成真。
她就要結婚了,嫁給她心儀許久的人──寇貴,雖然這是一樁企業聯姻,但是她深深地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結婚後她一定會讓他慢慢地愛上自己,就像她愛他一樣這麼愛她。
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她將嫁給她夢寐以求的男人……
天亮了,身旁的他看起來還是安穩好睡,一整夜都一樣。
他睡覺的時候不會打鼾,不會翻來覆去,也不會跟她搶棉被,是個擁有良好睡眠習慣的男人,就跟他給她的感覺一樣的好。
這樣一個似乎找不到缺點的男人竟然娶了她,成為她的丈夫,這一切該不會只是一場夢吧?可靉忍不住露出一抹傻笑。
不,應該不是夢──一場兩人脫光衣服的春夢,因為她兩腿間的隱隱作痛是那麼的真實。
她是真的嫁給他,成為寇貴名正言順的老婆了。
寇貴的老婆……
她不由自主的笑咧了嘴,傻笑了一陣子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從床鋪上爬起來,悄悄地下床走進浴室衝去身上所有的不適。
等她洗完澡重回房間時,寇貴仍然在睡,一點甦醒的跡象都沒有,所以她又悄悄地躺回他身邊,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張臉,細細品味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清醒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見她時微揚了下嘴角,接著便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手腳並用的圈抱著她,同時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寇貴沒有說話,但她卻能感覺到一股幸福的感覺將她團團包住,讓她感動得幾乎想要落淚。
她更加偎進他懷裡,享受這份從未有過的感動。
結婚原來就是這樣的嗎?充滿幸福的感覺。
「幾點了?」他突然開口問道,聲音沙啞性感,和平日說話的聲音不太相同。
「快十一點了。」可靉看了一下床頭的鬧鐘。
他聞言輕吟了一聲,鬆手放開她,翻身平躺。
「難怪我會覺得肚子餓。」他咕噥的說。
「那你快點起床,我們到外頭吃飯。」一聽見他說肚子餓,可靉立刻從床上爬起來。
「我不想出門。」寇貴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語氣裡有一點點向她撒嬌的意味。
「那你想吃什麼?我弄給你吃,不過我不知道你家冰箱裡有什麼材料就是了。」她滿心幸福的柔聲問道。
「我家?你現在應該說是我們家吧?」他曖昧的對她眨了眨眼。
可靉輕愣一下,驀然開心的微笑了起來。
「嗯,我們家。」她用力的點頭,好高興聽見他這麼說。
我們,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們,我們。結婚,讓兩個原本只能用你和我自稱的人,變成了一體的我們。
「你先去刷牙洗臉,我去看我們家的冰箱裡有什麼可以弄來吃的。」
他點點頭,在她正要下床去為他洗手做羹湯時,突然又開口叫住她,「老婆。」
「嗯?」可靉回頭看他。
寇貴朝她勾勾手指頭。
她不解的靠向他,怎知他卻突如其來的抬起頭,迅速的吻了她一下,然後對她微微一笑後,一臉無事樣的躺回床上。
「沒事了,快去吧。」他的笑容充滿了魅力。
可靉呆了一會,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有種火熱的感覺迅速蔓延全身,讓她嬌羞的嗔瞪他一眼後,逃也似的迅速轉身離開,衝進廚房。
呼,臉好熱喔,還好有冰箱可以冷卻一下發燙的臉。
可靉將整顆頭都伸進冰箱裡,直到感覺沒這麼熱燙後,才專心的翻看著冰箱裡的東西。
冰箱裡的食材少得只能用寥寥無幾四個字來形容,不過即使如此,一向對廚藝頗有興趣與研究的她,還是輕而易舉的用現有的材料煮出一道焗烤當作兩人的午餐。
「好吃嗎?」第一次煮東西給心愛的人吃,可靉像是醜媳婦初見公婆般的緊張。
「好吃。」寇貴微笑的點頭。
聽見他的回答,她頓時露出心滿意足又鬆了一口氣的笑容。
「好吃就好,因為家裡沒什麼食材,我只能用現有的東西做出這道茄汁焗烤面,你覺得好吃就好。」
「沒什麼材料還能做出這麼好吃的東西,你真厲害。」他由衷的稱讚。
她害羞的低下頭來,紅著臉將焗烤面一口一口的往嘴巴裡塞,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讚美。
「你還真是人如其名,竟然這樣就臉紅、不知所措了起來,真的好可愛。」她嬌羞的反應讓寇貴忍不住輕聲笑道。
被他這麼一說,可靉連耳朵都紅起來了,自然也就更加抬不起頭了。
見她這麼害羞,寇貴又笑一下,只好用轉移話題的方式來讓她恢復正常。
「待會兒要不要去超市?」
「去超市?」她緩慢地抬起頭來,以興致勃勃的表情看著他,「你不是說不想出門嗎?」
「你不是說家裡沒什麼食材嗎?不去買點東西,晚餐我們要吃什麼?」他反問她,「要去嗎?」
可靉立刻用力的點頭,她最愛逛超級市場了。
「那麼快點吃吧,吃完我們就出門。」
「好。」她開心的猛點頭。
百貨公司樓下的超市進口商品琳琅滿目,可靉最愛看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不管裡頭裝的是香辛料、飲料、各類食用油,或者是果醬,總之她只要一看見整片都是瓶罐的貨架,就會不由自主的快步上前,一一研究每樣商品。
看到從未看過的東西,或者是出乎意料的東西,她總會露出像小孩子般興奮的神情,眉開眼笑的和寇貴討論它的用法或吃法,就像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樣的可愛。
這還是寇貴第一次看見一個女人,在逛超市時露出這樣滿足愉快的神情,大多時候他都是在陪女人逛精品名店的時候才會看見這類表情。
看樣子他這個千金老婆,好像有那麼一點與眾不同,不是嗎?
「啊!對不起,我忘了我們是來買菜,不是來閒逛的。我們到生鮮蔬果區去吧,你有沒有特別喜歡或想吃的東西呢?」可靉猛然驚醒,把手上的香料放回架上,拉著他轉身走向生鮮區,邊走邊問他。
「只要我想吃的,你都做得出來嗎?」寇貴好奇的問道。他所認識的千金小姐中,唯一會下廚的也只有她而已,她真的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不知道,但是我會盡力。」她有些小羞怯的微笑。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做菜的?」看她對剛才那些各國香料感興趣與瞭解的程度,她的廚藝應該不是在結婚前才臨時抱佛腳,惡補出來的才對。
「國中的時候。」
「國中?」
「嗯。我的功課不太好,所以從沒有被老師讚美過,只有一次在上家政課的時候,我不小心煮出一鍋很好喝的玉米濃湯,讓老師和大家讚不絕口,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愛上了煮菜這件事,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讓人讚美的長處。」她有些羞怯的說。
「你很在意別人對你的看法?」
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自己很笨,難得有一項優點,就應該好好的發揮,不然真的會變成一個一無是處的人。」
「你想太多了,你很好,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謝謝。」可靉臉色微紅的低下頭。
「結婚第一天就要你到超市買菜,很不浪漫吧?」走著走著,寇貴突又開口道。
她輕愣了一下,抬起頭來對他搖頭。「不會,我很喜歡逛超市。」
「看得出來。」他微笑的說。
可靉的臉上又添增更多的紅暈。
「對了,關於蜜月旅行的事,因為最近工作比較忙,所以暫時沒辦法成行,等這陣子忙完了之後,我再補給你,可以嗎?」
「這件事你在結婚前就已經跟我說過了,工作比較重要,我沒關係。」她體諒的道。生長在企業之家的她,從小就耳濡目染的接受男人以事業為重,家庭為次要這種事了。
「不能說沒關係,畢竟這是我們的新婚蜜月旅行,所以你在家有空的話就上網看看哪裡好玩,等這陣子忙完,我們就出國度蜜月。」他以一臉認真的表情對她說。
「嗯。」可靉用力的點頭,決定明天就上網去找。
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讓寇貴不禁著迷的看直了眼。
可靉,可愛,她真是人如其名,和她在一起,總是只有輕鬆、毫無壓力的感覺。
也許這樁企業聯姻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事,相反的還讓他得到一個也許提著燈籠也找不到、可愛、懂得體諒又會下廚的好老婆。
嘴角微微地揚起,滿足的牽起了她的手,認定他寇貴今生的老婆就是她可靉了。
「要不要去淡水走一走?」寇貴心血來潮的問她。
「淡水?」她訝然的瞠大雙眼。
「去過嗎?」
可靉點頭。
「不想再去嗎?」
她立刻用力的搖頭又用力的點頭,然後迫不及待的說:「想去,只是你怎麼會突然想去淡水?」她不解的看著他。
「雖然我暫時不能帶你出國度蜜月,但是去淡水看夕陽浪漫一下我還辦得到。還是你有其他想去的地方?」
可靉用力的搖頭,心想著只要有他在身邊,不管去什麼地方,她都會覺得很開心、很快樂。
「如果要去淡水的話,那這些東西我們是不是暫時先不要買了,因為有些東西必須要冷藏才行,長時間放在車裡會壞掉。」她低下頭看著推車裡的食材,煩惱的皺起眉頭。
「我們先把東西拿回家好了。」寇貴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決定道。
「好。」可靉毫無異議的立刻微笑點頭。
峇裡島私密雙人Villa、瑞士蕾夢湖、南法Evian渡假小鎮、希臘愛琴海的藍白世界、關島、杜拜……
天啊,這些地方都好美喔,真想每個地方都去,不過這是不可能的事,她必須從裡頭選出一個最想去的地方。
可靉專注的瀏覽著旅遊網頁,認真的比較每家旅行社在行程與價格上的差異,想從中找出最物超所值的旅遊行程。
雖然寇貴只說要她決定蜜月旅行的地點,但是以他工作忙碌的狀況來看,安排行程這個簡單的任務還是交給她來做就好了。
想到他忙碌的程度,可靉忍不住皺起眉頭,看著長短不一的行程天數。最長的有十四天,最短的則是五天,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就有九天之多,他能夠抽空休幾天呢?
傷腦筋,之前她都沒想過這個問題,這是不是就是他只要她決定地點的原因,而行程長短與出發時間則由他決定呢?
可是這樣也說不過去呀,如果她選擇去歐洲的話,不管去哪個國家,每個行程至少都要花上十天的時間,他抽得出這麼長的時間陪她去度蜜月嗎?
還是他覺得她應該會體諒他工作忙碌,選擇鄰近的國家或島嶼度蜜月,最多花不到一個星期,或者更短的時間?
好煩,這樣一來她該怎麼選擇度蜜月的地點呢?
她嘟了嘟嘴,看了下電腦螢幕右下角的時間──下午四點三十五分。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不知道恰不恰當?
應該沒有關係吧?只是問他一、兩個問題而已,佔用不了多少時間,而且他說過她隨時都可以打電給他,不必擔心會影響他的工作,不是嗎?
點點頭,她起身走到電話旁,拿起無線電話撥打他的專線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
「老公,是我,你在忙嗎?」她問道。
「嗯,有事嗎?」
「那我晚一點再打給你──」
「沒關係,有什麼事?」他立刻出聲阻止她就要掛電話的舉動。
「沒什麼,我只是想問你,你打算要花幾天的時間去度蜜月?這樣我比較好選地──」她話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等一下,我手機在響。」
可靉停止與他的交談,就聽見他在電話那頭接起另一通電話的聲音。
過了一會,寇貴的聲音突然又在電話那頭響起,「對不起,我待會兒再打電話給你好嗎?」
「喔,好。」她只好將電話掛斷,然後乖乖地等他回電。
在原地等了五分鐘,仍然等不到回電,她將無線電話拿到電腦桌上放著,一邊上網一邊等電話。
只是轉眼十分鐘過去了,桌面上的電話卻始終沒響起。
他是不是忘了要打給她呢?她懷疑的忖度著,心裡卻立刻響起另一個聲音對她說:也許他還在講電話吧。
輕歎一口氣,她將注意力移回網路上,然後不知不覺,二十分鐘過了,半個小時過了,連一個小時都過了,但一旁的無線電話卻安靜無聲。
看樣子他是真的忘了!可靉有點沮喪的歎了一口氣。
要打給他嗎?
她猶豫了一下。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急事,還是等他下班回來之後再問他好了。
搖搖頭,她看了一眼電腦螢幕右下方的時間,然後將電腦關掉,起身將無線電話放回話機上,再轉身走進廚房準備今天晚餐的材料。
她真的嫁了一個很忙碌的老公,每天早上八點準時出門,卻要到晚上十點以後才會回家,回到家還得工作,假日有時候還要加班。
相對的,她這個「閒妻」卻閒到快發瘋了,每天除了幫他準備早餐、晚餐、整理家務之外,只有想他,想他如果能夠不這麼忙,多點時間陪她就好了──
可靉猛然一僵,接著立刻用力的搖頭,將這不應該出現的想法甩開。他是在工作又不是在玩,怎麼可以有這種想法呢?不行、不行。
伸手拍拍自己的臉,她用力的深呼吸,提醒自己一定要成熟、懂事才行。老公這麼穩重、成熟、能幹,做老婆的絕對不能目光如豆,小孩子氣的滿腦子只想要談情說愛。
要成熟,要懂事……她一邊催眠自己,一邊將晚餐所要煮的青菜從冰箱裡拿出來,開始挑菜、洗菜、切菜的工作。
結束準備工作走出廚房時,已經七點多了,可靉覺得肚子有點餓,便從零食櫃裡找了包餅乾來充飢。
因為寇貴通常都是十點以後才會回來,為了讓他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她都是九點以後才煮菜,然後等他回來後陪他一起吃飯。
他跟她說過,不必等他,餓了可以先吃,但是他們相處的時間已經很短了,所以她希望好好把握能和他共度的時間。
看完七點新聞、八點檔連續劇,再看九點談話性節目,很快的就到了她下廚的時間。
可靉走進廚房先洗鍋子,然後開火,熱鍋,倒油,下菜。
嘩!一陣熱油爆開的聲音響起,不擅廚藝的人可能會覺得很可怕,好像會被熱油噴到的感覺,但常下廚的人都知道,被油彈到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隨著廚房裡的溫度升高,菜香也開始瀰漫在整個空間裡,然後慢慢地蔓延到客廳,讓屋裡頓時充滿了食物的香氣。
四菜一湯端上桌時,時間正好是十點。
可靉將目光移向大門的方向,一想到寇貴待會兒就會推門而入,她就忍不住想微笑,覺得好幸福。
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喜歡一個人,想到他微笑,見到他就覺得甜蜜,有他在身旁就像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樣。
這是不是就愛呢?應該是,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喔。
她微笑的想著和他有關的一切。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第一次看見他露出笑容的模樣、第一次和他約會的感覺,以及第一次和他牽手、接吻、發生親密關係時,那種臉紅心跳、又期待又緊張的感受……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值得再三回味,她希望今後他們倆能夠一直這樣下去,創造更多更多的幸福感受與回憶。
不過話說回來,他怎麼還沒回家?都已經超過十一點了。
可靉看著手錶,擔心的蹙起了眉頭。他從來都沒有這麼晚回來過呀,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著急的拿出手機撥打給他,但是電話一直響到轉接語音信箱都沒人接,她又再撥了一次,結果也一樣。
怎麼會這樣,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忐忑不安的想著,隨即又用力的搖了搖頭。
不,不會的,他一定是不小心把手機忘在哪兒了,或者是沒聽到手機響,不然就是現在不方便接電話。等會兒他看見未接來電顯示後,就會回電話給她的,等一下好了,不要胡思亂想。
深吸一口氣穩定下自己的情緒,可靉決定先吃晚餐不等他了,免得待會兒寇貴回來知道她竟等他等到十一點多都還沒吃晚餐,一定會不高興的。
她囫圇吞棗的用完晚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些什麼。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接著走進浴室裡洗澡,最後還把浴室刷了一遍,這段期間她的手機始終沒有響過,而且時間已經逼近十二點了。
他現在人到底在哪兒,難道沒有看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嗎?
她忍不住又撥了通電話給他,出乎意料之外的,電話竟然接通了!
「喂?」是他的聲音。
「你在哪兒?」她脫口問道。
「正在回家的路上,就快到了。」
「喔。」她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覺得有點兒鬱悶。
「有事嗎?」寇貴問道。
有,你沒看見我有打電話給你嗎,為什麼沒回電給我?還有,今晚你去了哪裡?要晚點回家為什麼不先給我一通電話呢?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嗎?她心裡有一連串的埋怨,卻不知為何沒將這些話說出口。
「這麼晚了,你有吃晚餐嗎?」可靉只關心的問。
「當然。」他理所當然的答道,話一頓後又問:「你該不會還沒吃,在等我吧?」
「怎麼可能,都已經半夜十二點了耶。」還好沒等他,否則她不是餓死就是會被他罵死。
「有吃就好。我跟你說過餓了就先吃,不用特地等我。」
「嗯。」她點頭。
「好了,我就快到了,有話等我回去再說。」
「好,你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
太陽西下,一天又近尾聲。
看著窗外漸漸薄弱的日光,可靉不由自主的輕歎了一口氣。
又到了要準備晚餐的時刻,可是她卻不知道要準備一人份還是兩人份,因為寇貴已經連續三天跟她說會回家吃飯,結果卻沒回來。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要食言,而是工作太忙沒辦法,可是該怎麼說呢?他這樣會讓她無所適從呀。
由於他弟弟突然和他父親決裂,離開了公司,使得原本就已經很忙碌的他,頓時忙得更不可開交,除了每天都得加班工作外,連假日也不得閒。
她已經不記得上回兩人一起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聊天,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唉!
他們結婚才兩個月而已嗎?怎麼感覺好像已經過了好幾年,現在的她連一點新婚的甜蜜感覺都沒有,因為寇貴的心全放在工作上,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一點都沒有想過他們才剛結婚而已,他實在不應該這樣冷落她。
可是她能因此而責怪他嗎?他是在工作又不是在玩樂,而且會這麼忙也是逼不得已,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她這個閒在家裡的人,能說什麼呢?
恐怕除了忍耐和體諒之外,什麼也不能說。
又輕歎了一口氣,可靉拿起電話,決定還是打電話問一聲,免得他今晚若難得能提早下班回家吃飯,而她這個閒人卻沒為他準備晚餐的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喂,你在忙嗎?」電話接通後,她問道。
「嗯。」這是他一成不變的回答,「有事嗎?」
「想問你晚上會回家吃飯嗎?」
「我現在還不能確定。」
「是嗎?」都已經六點多了還不能確定,那她以後是不是要等到八點之後再打電話問他?可靉有些無奈的想。
「還有事嗎?」
沒有事就不能打電話給你嗎?可靉忍不住在心裡這樣回答著,一股火氣就這麼突如其來的冒了出來。
「沒事了,對不起,打擾你工作了。」她迅速的對寇貴說,然後就直接把電話掛斷。
為什麼每次她打電話給他,他都要用這麼冷淡又公事化的口吻和她說話,她是他老婆耶,不是他的屬下或者是客戶,他就不能用溫柔的口氣和她說話,不能陪她聊幾句嗎?
有事嗎?
還有事嗎?
難道她一定要有事才能打電話給他,只是單純想他就不能打嗎?
想聽他的聲音、想和他分享她的喜怒哀樂,就不能打給他嗎?
為什麼一定要有什麼事才能打電話給他?!
她真的不懂。
她又不是動不動就打電話去煩他,一天接她一通電話會花他多少時間、耽誤他多少工作,他有必要每次都用那種好像很無奈、希望她沒事就趕快掛電話的語氣和她說話呢?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種態度讓她很受傷呀?
不,他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他就不會這樣做了。
「鈴……」
身旁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讓她即使不用接起電話,也能知道是誰打來的。
是寇貴。他不是忙得連接她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怎麼會有空打電話給她?
不要理他,不要接。可靉的心裡雖然賭氣的這麼想著,但是手還是很沒用的伸了出去,接起他難得主動打給她的電話。
「喂?」
「你煮飯了嗎?」
他突如其來又沒頭沒尾的問話,讓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問這個做什麼?難道在這短短一、兩分鐘之內,他已經能夠確定今晚可不可以回家來吃晚飯了嗎?
「沒有。」心有餘怒,她冷淡的答道。
「那你別煮,晚上我們一起到外面吃飯。」
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說,可靉這下完全呆住了。一起到外面吃飯?這算是約會嗎?
「喂?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沒聽見她回答,寇貴在電話那頭問道。
「聽見了。」她急忙回神,忍不住訝異的問:「你可以下班了嗎?」
「現在還不行,要再晚一點。」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所以,你先準備一下,待會兒我快到樓下的時候會打電話給你,你直接下來,我就不上去了。」
「好。」她開心的點了點頭,「那我等你的電話。」
「嗯,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帶著微笑將電話掛斷,可靉感覺自己快樂得就像要飛起來一樣。
他終於有時間陪她吃飯了,而且還不是待在家裡,而是要到外面吃飯,就像是情侶要約會一樣。
她好開心,真的好開心喔!
她要穿什麼衣服好呢?要穿裙子還是褲子,洋裝還是套裝?頭髮又該怎麼打理比較好看,是要綁起來,還是放下來……現在洗頭會不會來不及呀?
可惡,剛剛應該要問他大概幾點下班才對,現在打給他AB
不行!可靉立刻用力的搖頭。她絕對不能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打電話去煩他,況且他們只是去吃個飯而已,她幹麼把自己搞得像要去參加選美大賽一樣,冷靜下來,冷靜下來。
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呼出,再深吸一口氣,再輕輕地呼出。
好了,冷靜下來想一想,他們只是到外面吃個飯而已,她根本就用不著盛裝打扮,只要服裝輕便整齊就行,至於頭髮最好還是綁起來,免得待會兒吃飯的時候,頭髮垂進湯盤裡。
有了決定,可靉立刻走進房裡換上外出的衣服,然後綁起長髮,再簡單的為自己化了個淡妝。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寇貴的電話了。
七點了,打開電視看晚間新聞,然後接著看八點檔連續劇。
不知不覺間,連續劇演完了,但身旁的電話卻遲遲沒有響起。
他還沒忙完嗎?還是已經在回家的路上?應該快到了吧,再等一下好了。
肚子有點餓,她從零食櫃裡找了包餅乾充飢,卻不敢吃太多,怕待會兒跟他去吃飯時會吃不下飯。
九點十分、二十分、三十分都過了,她的手機和家用電話一樣靜悄悄的沒有響起。
他現在人到底在哪裡?真的有要帶她到外頭吃晚餐嗎?她的心裡被疑雲所籠罩。
時間一分一秒的繼續往前走,轉眼之間,牆上的時鐘時針已經指到十點的位置。
他還會回來帶她出去吃飯嗎?
不會了,心裡有個聲音這樣回答她。
即使會的話,這麼晚了,還有哪間餐廳在提供晚餐服務?就算她現在願意和他一起去吃宵夜,她也懷疑他是否還記得他們倆有約?
無力的輕扯唇瓣,她起身走回房間換下身上的外出服,拿起睡衣走進浴室裡去洗澡。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好累,想要早點睡覺。
洗完澡,她走回客廳,將放在茶几上的手機和家用電話拿起來一一檢視有無來電顯示,結果是沒有。
可靉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該有什麼情緒才是對的。
生氣嗎?她知道他有多忙,知道要他空出時間來陪她吃飯有多不容易,他有這個念頭已經算是有心了,她應該要體諒他的身不由已才對,不應該生氣。
可是叫她不要生氣,未免太強人所難……
這個約會是他主動提的,她並沒有要求他這樣做,也不曾給過他任何她希望他這樣做的暗示,他根本就用不著這樣做。
可他卻給了她希望,又將她推向失望,這種感覺有多糟、多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
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赴約,他至少也應該要給她一通電話,說一聲對不起,結果呢?什麼也沒有。
連扯動唇瓣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了,她緩慢地轉身,走回房間,爬上床,閉上眼睛,疲憊的倒頭入睡。
「喀!」
不確定是什麼聲音將她吵醒,可靉翻了個身,正想睜開眼確認時,一道突如其來的光線卻刺得她立刻轉身背對那道光。
「抱歉,吵到你了?」
光線消失,寇貴的聲音隨之響起,接著她便感覺到他躺上床,床墊微微地向他那方向沉了下去。
然後,一片靜默。
「幾點了?」他的安靜讓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剛過兩點。」他答道,然後四周又再度陷入一片靜默之中。
他是不是忘了該對她說句話?可靉等了一會兒,他依然默不作聲。
「你剛才下班?」她問他。
「嗯。」然後又無下文。
「工作都做完了?」
「還沒。」
他疲憊的語氣讓她的心在一瞬間又柔軟了下來。
「很累嗎?」可靉轉身面對他,柔聲問道。
「嗯。」
她伸手先碰觸到他的手臂,然後滑過胸膛,向上找到他近日來愈見消瘦的臉頰,輕輕地撫觸著。
「晚餐有沒有吃?」
「有,九點多吃了一個便當。」
九點多?那距離現在也有五個小時了,肚子應該餓了吧?
「你現在肚子會餓嗎?要不要我去弄點宵夜給你吃?」她將床頭燈點亮,坐起身來問道。
「不餓,我現在只想睡覺。」寇貴側過身去,不知道是為了要躲避光線,還是躲避煩人的她。
「喔。」可靉微僵的輕應一聲,只好將床頭燈關掉,然後安安靜靜地躺回床上,閉上嘴巴,要自己別再開口說話,打擾他睡覺。
四周再度陷入一片沉靜之中,無奈與無力感從四面八方襲來,壓迫著她,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想翻身用力甩開這難忍的感受,想尖叫要它們滾開,別來糾纏她,但卻不敢亂動一下,生怕會吵到身旁疲累想睡的寇貴。
閉著眼,僵著身,她一夜無眠到天明。
家裡好安靜,客廳牆上的時鐘指著十二點半,寇貴又晚歸了,而且又忘了要跟她說。
可靉坐在客廳裡,有點擔心,還有點難過,因為她之前就已經跟他說過,晚歸一定要打通電話跟她說,否則她會擔心,他說好,結果卻一次又一次的在事後跟她說他不小心忘了。
他說忘了時總是帶著笑,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太愛擔心了,有點小題大作,所以總是不了了之。
可是同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讓她覺得好無力,也好累。
她當然知道他工作忙,但是打一通電話回來,應該花不了他多少時間吧?
而且這件事她已經不只跟他說過一次,甚至還曾好幾次在他忘了時主動打電話給他,提醒他下次要注意,結果他卻總是在說好之後就又將它忘了。
他是真的忘了嗎?還是根本就沒將她所說的話放在心裡?
忍不住要懷疑,在寇貴心裡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如果有的話,又怎會如此容易忘了她在家裡等他、擔心他呢?
大門外突然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他回來了,時間是十二點五十五分。
可靉從座位上站起來,他剛好推門而入。
「嗨。」他微笑的向她揮揮手,「怎麼還沒睡?」
「我正要去睡。」她淡然的回答,然後舉步朝臥室走去。
「老婆。」他突然叫住她。
可靉面無表情的回頭看他。
「發生了什麼事嗎?」他關心的問道,感覺她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
「你應該很累吧?先去洗澡,洗完澡之後我們再說。」不知道該不該為他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緒而感到高興,她輕歎了口氣。
「沒關係,我不累,有什麼話我們現在說就行了。」寇貴指了指客廳的沙發,示意她坐下。
可靉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輕吐了一口氣,走回沙發邊坐下來。
而他則選了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發生什麼事?」他開門見山的問。
但她仍是沉默的看著他,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
「老婆?」遲遲等不到回應,他催促的叫道。
「你今天晚上要晚回來沒有告訴我。」
寇貴輕愣了一下。「對不起,我又忘了。」
很好,他也知道自己「又」忘了。可靉突然有種無話可說的疲憊感。
「你就是為了這件事在生氣?」見她又沉默不語,他眉頭輕蹙的問道。
「我沒有生氣。」
「如果你沒有生氣,不會是現在這種表情。」他的眉頭在一瞬間又皺得更緊了些,「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有必要為這種事生氣嗎?」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只知道自己連一點強顏歡笑的力氣都沒有,如果他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那就沒什麼好談了。
「你去洗澡吧,我想睡了。」她說完就想起身。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老是要為了這種小事生氣?」見她完全不想理會自己,寇貴有些小發火的問道。
既然他想談,那就談吧。「如果這是件小事,為什麼你做不到?」她犀利的反問他。
「我不是做不到,只是有時候忙起來就會忘記。」他捺下性子解釋。
「你不是有時候忘記,你是常常忘記。」
「所以呢?」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你就一定要為這種事對我發脾氣嗎?如果我忘記的話,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呀。」
「我打電話給你,你會接嗎?」
「我什麼時候沒接了?」
「你常常沒接!」她也有些火了。
「沒接是因為我當時正和客戶談生意,不方便接電話,事後我不是都有回你電話,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寇貴既生氣又疲憊,不懂他都這麼忙、這麼累了,為什麼回到家老婆還要擺臉色給他看。
寇利和大哥先後和爸爸翻臉離開公司,留下一堆工作全都落在他頭上,讓他忙到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可以用。
其實他很羨慕大哥和寇利、寇達可以這麼灑脫,說走就走,他就辦不到,不只是因為四兄弟裡只剩下他一個人還留在公司裡幫爸爸的關係,更因為他還得考慮到老婆的娘家和寇氏的合作關係,這才是真正讓他動彈不得的主要原因。
所以,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辛苦,有一半是為了她呀?可靉不體諒他也就算了,竟然還為了這麼件小事鬧彆扭,是嫌他還不夠忙、不夠累嗎?
「是呀,還有什麼不滿意呢?」可靉無力的輕扯唇瓣,自嘲般的喃喃自語。
「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聽出她嘲諷的語氣,寇貴生氣的沉著臉問道。
「沒有。」她不想說了,時間已經不早,他明天還要工作。
呵!她在心裡自嘲的一笑。她真是沒用,心情都已經糟透了,竟然還在替他著想。
「去洗澡睡覺吧,已經一點半了。」
「我還有工作要做,你自己先去睡吧。」他面無表情的開口說。
可靉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點頭,便逕自轉身走回房間去睡覺。
躺在床上,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其實只要他平安回來就夠了,自己根本用不著為這種事跟他吵架,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不,也許她知道,只是不想承認而已。她覺得寇貴根本就不在乎她,也不愛她。
他不愛她,這才是令她不滿與無力的真正原因。
真正愛一個人,會時時刻刻把對方放在心裡,會想聽對方的聲音,想知道對方現在在做什麼,就像她每天在家裡想念他的心情一樣,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卻完全不是這樣。
寇貴去上班時,從來沒有主動打過一通電話給她,也許是覺得下班回家就能見到她了,沒有那個必要,但是出差的時候也沒有又該怎麼說?
結婚三個多月了,他總共出差過三次,兩次是到香港出差三天兩夜,一次是到美國整整一個星期,不管是哪一次,他都沒有主動給過她一通電話,每回都是她想他、打電話給他。
也許愛情不該用誰付出比較多來評判誰愛的比較多,或者是誰不愛誰,但是他總是忘了家裡有她這個老婆真的讓她無法釋懷。
除了打電話的事之外,還有其他太多事,都讓她覺得寇貴根本就不在乎她、不愛她。
他們的蜜月旅行成了一個永遠達不成的夢,是其一。
他總是忘了自己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是其二。
我會早點回來、這個週末我們一起去看電影、明晚一起到外面吃飯、下個月就能出國……
他總是在給她承諾、給她希望後,一次又一次的食言,讓她從滿心期待變成充滿失望與傷心。
或許他是無心的,因為工作太忙的關係身不由己,但是他至少應該給她一句道歉的話,不應該就這樣理所當然的好像他根本就沒約過或允諾過她什麼一樣。
他給她的感覺,說穿了,真的就只有不在乎和不愛她這六個字而已。
其實話說回來,他也的確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在乎她,或者是愛她這類的話,是她自己傻、自己笨,一頭栽進愛他的漩渦裡,然後毫無保留的對他付出一切。
可是他都已經是她老公了,自己能不對他付出一切嗎?
她愛自己的老公有什麼不對?
她只希望寇貴能夠多在乎她一點、愛她一點,只要能讓她感覺到一點點就夠了,她就能心滿意足。
只要一點點,真的只要一點點……
帶著這樣的祈求,可靉混沌的意識慢慢地沉入夢裡。
「怎麼還沒睡?」推開門看見電視螢幕竟然是亮著的,又看見老婆端坐在昏暗的客廳裡,寇貴訝異的問道,因為現在的時間已接近凌晨兩點,一般人早該上床睡覺了。
「我在等你。」可靉看著他說。
「有事嗎?」
寇貴將大門關上,上鎖,然後換下外出鞋,改穿室內拖鞋後,注意到她始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暫停一切動作,再度轉頭看她,這才發現她臉上表情沉鬱得很哀怨。
「你又怎麼了?」總覺得最近夫妻倆的關係好像出了點問題,因為這陣子每回看見她時,她總會擺出一臉不高興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誰惹她不開心了,讓他看了心情也跟著煩了起來。
看著他,可靉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他說話的語氣讓她感覺自己好像在沒事找架吵、無理取鬧一樣。
可是即使他真這樣覺得,她還是認為他們有必要好好的坐下來談一談,因為她發現自己在這樁婚姻裡過得愈來愈不快樂,再這樣忍下去的話,她就要被逼瘋了。
「我們可以談一談嗎?」她語氣平靜的說。
「談什麼?」寇貴忍不住皺緊眉頭,「最近我不是每天出門前都有跟你說我要加班?我有哪一天忘了沒說嗎?」
「我沒有說你忘了。」
「那你要談什麼?我又犯了什麼錯嗎?」
他一定要用這麼無奈、隱忍的神情跟她說話嗎?她只說要談一談而已,什麼都還沒說,為什麼他就直接以為她想找麻煩呢?要他答應她會晚歸要事先說,只是因為她會擔心的關係,他有沒有想過這一點?難道這對他來說很勉強嗎?
她突然覺得好難過,難過得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快點說吧,你要談什麼?」寇貴走到她對面的沙發座位坐下來,揉著僵硬的肩頸,捺著性子開口。
他真的覺得很累,希望她能快點把話說完,讓他去睡覺。
她實在想不透,他為什麼要用這麼傷人的態度對待她,面對她只會讓他覺得不耐煩嗎?
「你愛我嗎?」可靉忍不住脫口問道。
「什麼?」他呆了一下,皺起眉頭看著她,「你剛才說什麼?」剛才他疲累的恍了下神,根本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可靉搖搖頭,因為他眉頭緊蹙的神情已經給了她答案。
他怎麼可能會愛她呢?如果他愛她的話,她現在就不會那麼傷心、無奈與心碎了,她一定是因為時間太晚精神不濟的關係,才會胡言亂語的說出這麼愚蠢、白癡的話。
寇貴愛她?她連想都不敢想,只要他喜歡她,讓她感覺到他是有那麼一點在乎她就夠了。
她要的就這麼多而已,他難道不能給嗎?
「為什麼又安靜下來?你剛才說什麼,不是說有事情要和我談嗎?我工作一天真的很累了,有話就快點說。」她的沉默讓寇貴忍不住開口催促。
「你在乎我嗎?」可靉哀傷的問道。
「什麼?」
「我對你而言是什麼樣的存在,你可以告訴我嗎?」她直視著他問道。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是怎麼了?」寇貴不耐的皺眉。她這問題問得莫名其妙,對他而言她是他老婆呀,什麼什麼樣的存在?
「我覺得你不在乎我,對你而言我的存在像是可有可無一樣。」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又做錯了什麼,讓你有這樣的想法嗎?」寇貴疲憊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只想把話題切入重點。他真的很累,實在沒有力氣陪她拐彎抹角。
「我感覺不到你的在乎,我覺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他突然無話可說。感覺不到?那麼他直接告訴她可以嗎?
「我在乎你。」
「真的嗎?為什麼我完全感覺不到?」她忍不住露出一抹嘲弄的微笑,以帶著哀傷與不信的語氣低聲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感覺不到,但是我是真的在乎你。」寇貴認真的看著她,希望她能相信他說的話,就此結束這個莫名其妙的話題。
他從來就沒有不在乎她過,這是真的,他若是不在乎她的話,也不必被現在這個職務、這份工作操成這副德行了。
可靉只是搖了搖頭。
「你搖頭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說的話嗎?」他有些生氣的問。
「不是不相信,而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相信。」
「什麼意思?」他看著她。
可靉沉默不語。
「你不說話,我怎麼會知道我又做錯了什麼?」
「我不知道要怎麼說。」
「是你說要談一談的,結果卻又跟我說你不知道要怎麼說,這樣要怎麼談?」
寇貴凝視著她,感覺有點生氣,但卻又累得一點也不想多說什麼。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已經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了,他實在沒力也不想將剩下這幾個小時花在和她吵架上。
看著悶不吭聲的她,他真的覺得自己好累、好累。
原本回家是他一天中最期待、最輕鬆的時間,結果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個笑容甜美,即使連逛超市都能露出幸福微笑的老婆卻不再笑了,不只如此,她偶爾還會像現在一樣臭著一張臉,好像他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事。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她變成現在這樣。
她說感覺不到自己的在乎,但問題是他從來就沒有不在乎她過呀,即使他們倆是在企業聯姻的情況下結婚的,可他從婚後第一天跟她一起逛超市的時候,就已經毫無疑慮的認定她就是他要的老婆了,她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在乎這種東西到底要怎麼表現出來?他明明就是在乎她的,她卻硬要說沒有,那要他怎麼辦?
「算了,隨便你,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他疲憊的說,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你要跟我談的就是這件事嗎,還是還有別的事?如果沒有的話,我真的很累,想去洗澡睡覺了。」
他看著她,等待著她的反應,結果可靉仍繼續抿著唇瓣,沉默不語。
他捺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見她始終不願開口說話後,他聳了下肩膀,放棄的直接起身走回房間。
看著他從面前走過,一聲不吭的離開客廳,可靉除了傷心、難過之外,只覺得心冷。
這就是他的回應,對她感覺不到他的在乎的反應?
隨便她?
沒辦法?
為什麼他能這麼無關緊要的說出這些話,一副不管她相不相信都不關他的事的模樣?她是他老婆,並不是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路人甲!
他不是說在乎她嗎?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話,怎麼會是這種態度?
一個自己所在乎的人說不相信他,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會有所反應的,不是覺得生氣、失望,就是會努力試著用各種方法讓對方改變想法相信自己。
結果呢?
他卻只是冷淡的說隨便她,她不相信他也沒辦法。
沒辦法?是真的沒辦法,還是他根本就不不在意她相不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因為她對他而言根本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她可以這樣解釋嗎?
淚水無聲的滑落臉頰,可靉輕輕將它抹去,新的淚水旋即又滑落了下來。
她和他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真的不懂,而未來……
她發現自己竟然不敢想像他們的未來。
他們倆……還會有未來嗎?
可靉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四周,突然發現這間屋子好大、好空曠,也好安靜。
結婚四個月來,她幾乎有二十四分之二十的時間,都是一個人待在這個家裡,剩餘的那二十四分之四的時間,家裡的確是多了一個人,但那個人卻幾乎都在睡覺,所以這個家感覺起來就像只有她一個人住一樣。
二十四分之四──其實原本這部份應該更多一些的,沒有二十四分之六,也有二十四分之五,但是從上個星期開始,這部份的時間卻以極快的速度在減少,因為寇貴竟然連回來睡覺都不願意了。
他說工作太忙了,必須住在公司。
他說沒辦法,就這幾天。
他說這也不是他願意的……
這真的不是他願意的嗎?為什麼她覺得這根本就是借口,只是他想逃避她、不想和她單獨相處、不想面對他們倆現在有些僵硬的關係的借口?
只是有些僵硬而已嗎?也許原本是這樣,但是現在……
她無力的扯了下唇瓣,再度將目光移向四周,看著這間讓她鳩佔鵲巢的屋子。這裡真的好大、好空曠也好安靜──對一個人來說。
一個人啊……
「咚!」
廚房內突然傳來一聲物品掉落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整個人有如驚弓之鳥般的迅速轉頭,驚疑不定的瞠大雙眼。
她看著廚房的方向,懷疑剛才那聲音是什麼東西發出來的,她一向都有把東西歸定位放好的習慣,不可能會有東西因為沒放好而掉下來才對。
到底是什麼?
難道家裡有蟑螂或……老鼠嗎?
猶豫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她帶著驚懼、懷疑的神情走向廚房,然後在距離入口一公尺處伸長了手,先把廚房裡和附近所有的燈全都打開,這才敢小心翼翼的走進去查看。
一個掛勾連同原該掛在掛勾上的木杓掉在流理台上,默默地說明了剛才那一聲響的由來,也讓她鬆了口氣。
原來是掛勾松落了。
她走上前將掛勾拿起來貼回牆面,怎知鬆脫的膠條早已失去黏性,不管她使盡多大的力氣將它壓貼在牆面上,木杓一掛上去,不到幾秒鐘就咚的一聲又掉落下來。
是啊,壞了就壞了,失去作用就失去作用,沒救了就該捨棄,不該留戀,她必須承認這個事實和道理,就像她和他一樣,她必須承認寇貴不愛她、不在乎她,他們每況愈下的婚姻關係已經走到尾聲,沒救了,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呆呆地看著掛勾上失去黏性的膠條半晌,她突然動手,毅然決然的將那無用的膠條從掛勾上拔下來丟進垃圾桶裡。
她已經試過也努力過好多次了,結果卻一點也沒用。
她已經盡力了,真的用了很多的力氣,結果卻只有徒增傷心而已。
她已經累了,真的累了。
該結束了。
她將手上的掛勾放下,重新走回客廳裡,然後伸手拿起電話打給他。
電話響了三聲便被接起。
「喂?」
「是我。」她說。
「有什麼事嗎?」聽見她的聲音,寇貴說話的語氣似乎在一瞬間變冷漠了些。
她沉靜了一下,驀然開口,「我們離婚吧,寇貴。」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你又怎麼了?」他生氣的怒聲質問,「你一定要這樣鬧嗎?你難道不知道我工作已經很累了,你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插上一腳嗎?」
「我不是在鬧。」
「不是在鬧是什麼?」
「我是認真的。」
「認真?」他倏然冷哼一聲,「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初是你主動提起結婚的事,你父親才會向我父親開出這種有條件的合作方式。千方百計想和我結婚的你,是不可能會想和我離婚的。」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氣與嘲諷,讓可靉原本就已經很冷的一顆心,瞬間Down到了谷底。
原來他知道這件事。
原來他對這件事一直充滿了不滿與憤怒,卻什麼都沒說。
原來他說他在乎她果然是騙人的,因為他既然從一開始就對自己充滿了不滿的情緒,又怎麼可能會在乎自己呢?
千方百計?
在他眼中,原來她是這樣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呀。
可靉苦笑了一下,發現此時此刻的她竟然不再感覺到傷心難過,只有一種淡淡的絕望感。看樣子她的心應該已經冷到麻痺了,所以在他這樣傷害她時,她才會不再感覺到痛。
「我是認真的。」她再次對他強調。
「我很忙,沒時間陪你胡鬧。」他冷冷地說,接著便直接將電話掛斷。
可靉拿著嘟嘟作響的電話呆滯了好半晌,這才無力的扯了下唇瓣,然後緩緩地將電話放了下來。
看樣子這種事果然得當面說才行,在電話裡是講不清楚的。
到公司去找他吧,既然都已經下定決心了,就沒必要再拖泥帶水,最好能夠速戰速決,尤其在她知道他對這段婚姻的真正心情之後。
再度自嘲的苦笑一下,她回房間換上外出服,直接下樓搭計程車到公司找他。
和他結婚後,這是她第一次到他上班的地方。而拜當初結婚時大宴賓客之賜,他公司裡的人幾乎都認得她這張寇家二少夫人的臉,讓她在走進公司大門後,可以說是一路暢行無阻的到達他辦公室外。
「夫人?」乍見她到來,張秘書一臉驚慌的急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找寇貴,可以直接進去嗎?」她問道。
「總經理現在有客人。」
「是嗎?那我在這裡等一下好了。」
「這……」張秘書臉上的表情有點不知所措。
「我在這裡會影響你工作嗎?」察覺她的異樣,可靉疑惑的問。
張秘書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因為她若點頭的話,好像不太禮貌,但她若搖頭的話,那麼待會兒頂頭上司和他的美女朋友一起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那……
兩難的狀況還在她腦中盤旋著,沒想到前方緊閉的門卻突然打了開來,男人與女人的談笑聲隨之從門內傳了出來。
「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在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
「真的才怪,哈哈──」寇貴的笑聲在一瞬間戛然而止,他驚愕的看著意外出現在眼前的老婆,臉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可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一直停在與他並肩而站的短髮美女身上,她不記得有在婚禮上見過這個女人。
「寇貴,她是誰呀?」短髮美女問道。
果然,不僅是她沒見過這女人,這女人也不認識她,不知道她是寇貴的老婆。
「抱歉,秀雅,我有點事,我們的晚餐約會改天好嗎?」
寇貴和顏悅色的說態度,和平日面對她這個老婆時完全不同,但是比起令她受傷的這一點,更讓她感覺到絕望的是,他並沒有回答那女人的問題,介紹她是他老婆。
他這樣做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是不想讓這個女人知道他已婚的身份,還是不想讓場面變得尷尬?
原來在他辦公室裡有個女人,她現在終於知道剛才張秘書臉上為什麼會出現驚慌與不知所措的表情了,原來……
「抱歉,沒事先說一聲就跑來這裡,我只是想拿這個給你而已。」沒等短髮美女回答寇貴的問題,可靉率先開口,然後走向他,將皮包裡用信封袋裝著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來交給他。
「這是什麼?」他看了一眼信封,抬頭問道。
注意到一旁的短髮美女和張秘書都以一臉好奇的表情看著他們倆,可靉不想多說,只道:「你看了就會知道了。我走了,再見。」
「可靉!」寇貴不由自主的出聲叫道。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見她說「我走了,再見」這幾個字時,他突然有種莫名的心慌感。
她回頭看他,臉上表情平靜無波。
是他太敏感了嗎?
「這東西很重要嗎?我晚點再看行嗎?你知道我還有工作要做。」
可靉看了他身邊的短髮美女一眼,然後點點頭。
「不重要。」不管他是真的為了工作,還是為了他身旁的這個女人,她心知肚明自己比不上這兩者,所以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既然這樣,那我就晚點看。張秘書,幫我把它拿到辦公室桌上放著,我回來再看。」他將信封遞給一旁的張秘書。
張秘書點頭接過那信封。
「那我們的晚餐約會還要改天嗎?」短髮美女笑盈盈的問寇貴。
他看著老婆沉默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再次感覺到剛才的心慌感受。
他是不是應該立刻追上去拉住她,問她到底是怎麼了?或者現在就打開她剛剛交給他的那封信,看看她在信裡寫了些什麼?
可是他剛才問她那信重不重要,她說不重要。既然不重要的話,那應該就沒什麼大事才對。
深吸一口氣,穩定住心神,他一定是被之前她在電話中莫名其妙的提要離婚的事所影響了,而既然知道可靉是絕對不可能和他離婚的,那麼他又有什麼好心慌與擔心的呢?
女人總是喜歡耍些小性子,由她吧。
況且比起安撫耍性子的老婆,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想辦法讓他身邊這個女強人學妹點頭跳槽到寇氏來。只要顏秀雅肯點頭,那麼他以後的工作量至少可以減少三分之一,也就不必每天加班到三更半夜,想陪老婆去度蜜月都找不出時間了。
事有輕重緩急,還是先把學妹搞定再說吧!
「當然不必,我們走吧。」他對顏秀雅微笑道,兩人一起走向電梯。
「剛才那女人是誰呀?你女朋友嗎?」她忍不住好奇的問。
「不是。」他不想告訴她可靉是他老婆,因為他可以感覺到她對自己有意思,他並不想放棄這有利的一點。
「我還以為是呢。」她有點小開心,「那她是誰?怎會到這裡來找你呢?」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願不願意過來幫學長我的忙?」寇貴以四兩撥千金的方式轉移了話題。
「我才剛回國三天而已,你至少要讓我先休息一陣子再說吧?」
「可以等你答應我進寇氏之後再休息,你這麼炙手可熱,我若不趁現在先把你預定下來,讓業界知道你這朵名花早已經有主了的話,那怎麼行呢?」
「什麼名花有主,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好嗎?」顏秀雅嬌嗔他一眼,開心的笑道。
她喜歡他說要把她訂下來的感覺。
名花有主嗎?如果這個主是他的話,她將非常、非常的樂意。
顏秀雅在心裡忖度著,已經決定要進寇氏工作了,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她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決定在晚餐後再給他答覆,在此之前,就讓他們好好享受一頓愉快的晚餐約會吧!她心情愉快的想著。
寇貴成功的讓顏秀雅答應進寇氏工作,並簽下三年合約,他回到公司時,已經超過十點了。公司裡還有幾個高階主管在加班,其中有兩個人是特地等他回來開會的,所以當他有時間可以坐下來喘口氣,並將下午老婆拿給他的信打開來看時,時間已超過午夜十二點鐘了。
當他攤開信封裡的內容物,看清楚那張紙上所寫的字時,他簡直就要發瘋了。
離婚協議書?!
信封裡裝的競然是她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
她在搞什麼鬼?她是認真的嗎?還是為了賭下午他在電話裡說她不可能和他離婚這一口氣,才這樣做的?她簡直就是莫名其妙、無理取鬧!
他板著臉,怒不可遏的將那張離婚協議書撕掉,丟進垃圾桶裡,然後拿起電話撥回家,但是電話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
十二點,她應該還沒睡才對,她是故意不接電話的嗎?
他改打她的手機,毫無意外的,她的手機呈現關機狀態。
所以,她是故意不接他的電話就對了,是吧?
寇貴抿緊嘴巴,生氣的把話筒掛回話機上,發出喀的一聲巨響。
他瞪著堆滿辦公桌上待處理的文件,煩躁得連一點工作的心情都沒有。
不行,即使他已經把離婚協議書撕掉了,這件事還是得先和她說清楚才行。雖然最近他們夫妻倆相處得不太愉快,但是他可從來沒想過和她離婚這件事,而她竟然——
可惡,真是愈想愈生氣!
只不過是有點不愉快而已,他們倆甚至連翻臉大聲吵架都沒有,她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嚴重,連離婚協議書都拿出來嗎?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生氣的起身拿起外套和車鑰匙,他決定回家和她當面談談,搞清楚她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而自己又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重罪,讓她不惜祭出離婚這招來懲治他。
帶著滿腔的不解與怒火開車回家,寇貴拿出鑰匙要開門時,這才想到不肯接他電話的可靉,該不會把家門從裡頭反鎖,連門都不給他進吧?
他懷疑的轉動鎖孔中的鑰匙。還好,鎖打開後,門一推就開了,她沒有從裡頭反鎖。
屋裡一片漆黑,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替晚歸的他留一盞燈。
看樣子她這回真的是氣得不輕,但問題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呀?
如果硬要說,他只是這陣子特別忙,忙到連續幾天沒回家而已,但是他事前都有跟她報備過,說會住在辦公室後方的休息室裡幾天,不是嗎?那她還有什麼好氣的?真是搞不懂。
將客廳的燈打開,大門關上,他走進屋裡,把鑰匙丟到茶几上,製造出一連串聲音,但是臥房那方向卻依然安靜無聲。
她是睡著了嗎?還是因為在氣頭上,根本就不打算要理他?
不管如何,他都已經在百忙中抽空回來了,就必須把問題解決才行。寇貴深吸一口氣,朝臥房走去。
推開房門,房裡一片漆黑,他將門邊的電燈開關打開,燈亮後他卻怔住了。
房裡空無一人,可靉不在房內。
那人呢?
他回頭看向客廳的方向。他剛剛才從那裡走過來,她不在客廳。
那麼她會在哪裡呢?廚房?客房?書房或浴室?
屋裡好安靜,安靜到好像連一根針掉落在地板都可以聽見。她不在屋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雖然早有這種預感,但他還是不肯相信,所以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找她,直到走遍屋裡的每一個角落,他才死心的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麼晚了,她會去哪兒?
拿出手機撥打她的手機號碼,得到的仍是對方未開機的回應。他既生氣又擔心的皺緊眉頭,猶豫了一下,決定打到她的娘家去試探她是否回娘家去了,如果是的話,至少他可以不必擔心她此時此刻的安危。
「喂?」電話響了幾聲後,被岳母大人接起。
「媽,我是寇貴。對不起,這麼晚還打電話吵你。」他有禮的先道歉。
「寇貴啊?沒關係,怎麼了?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什麼事嗎?」
岳母說話的語氣和平常一樣,沒有任何異樣,讓寇貴的心在一瞬間又往下沉了許多。
「媽,可靉有回去嗎?」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他直接問道。
「沒有呀,怎麼了?可靉不在家嗎?這麼晚了她為什麼不在家,你們倆吵架了嗎?」岳母立刻緊張的詢問。
「不是。我還在公司加班,因為剛才打電話回家都沒人接,所以我以為她回娘家去了,不過看樣子她應該是睡著了才對。」寇貴迅速的說謊,不想讓長輩替他們擔心。
「這樣呀,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現在都幾點了,你怎麼還在公司加班?」岳母以不贊同的嗓音說道。
「最近比較忙,過一陣子就不會了。」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一下。
岳母突然猶豫的開口,「寇貴,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沒關係,您請說。」隱忍著著急,寇貴答道。
「我知道你們男人結婚後都會以事業為重,家庭或感情對你們來說最多只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存在而已,但是女人和男人不一樣,結婚後,家庭和感情對我們來說卻是全部。」
他不知道岳母對他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意,只能靜靜地聽她說。
「男人忙碌的時候,總是希望自己的女人能夠體諒他、支持他,而大多數女人為了愛都能做到,但是男人在得到他所要的支持與體諒時,是不是也該給女人一個微笑、親吻或擁抱,讓她知道你很感謝、也很感激她的支持和體諒呢?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寇貴?」
「是,我知道。」他恭敬的回答。
「你知道就好。好了,我不浪費你的時間了,你工作告一段落就早點回家,別加班加得這麼晚。」
「我知道了,媽晚安。」
「晚安。」
電話掛斷,寇貴茫然的呆坐在客廳裡,情緒陷入無措的驚慌。
可靉竟然沒回娘家,那她會去哪裡呢?
又打了一次她的手機,仍是關機狀態。她是故意的嗎?難道她不知道他會擔心她嗎?
擔心——
寇貴猛然一怔,突然想起之前可靉好像跟他說過類似的話,說他要加班或晚歸都不跟她說一聲,難道不知道她會擔心他嗎?
那時他雖然嘴巴上說知道了,卻沒將它放在心上,直到她有些生氣的又提醒了他幾次,他才勉強將打電話這件事當成一件工作來做。
易地而處,現在他坐在這裡,終於能體會她當初的心情。
可是她既然知道擔心是這麼難熬的一件事,又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呢?
她現在人到底在哪兒?
對了,她有幾個要好的姊妹淘,她會不會是去找她們了?
寇貴倏然起身走回房間,他記得之前好像在房間哪裡看過一本她的通訊錄,希望能找到它。
有了,找到了!
他迅速的翻看裡頭的內容,靠著記憶找出幾個曾聽她提起過的名字,然後也不管現在是凌晨幾點,他一通一通的打,決定非找到她不可。
「寇先生,你以為現在幾點呀?」電話那頭的人在聽完他打電話去的目的後,嘲諷的對他說。
寇貴低頭看了一眼通訊錄上的名字——王薏美。
他記得這個名字,她是當初六個伴娘中的其中一位。而他之所以會特別記得她,是因為他的伴郎中有兩個同時對她有興趣,都曾托他向可靉要她這位閨中密友的電活。
「我老婆在你那裡對不對?」她嘲諷的語氣讓他有這種預感。
「誰是你的老婆?」
「可靉。」
「可靉?抱歉呀,我以為她應該是你的前妻才對。」王薏美仍不放過他。
可靉果然是在她那裡!
「麻煩你叫她聽電話。」他不想和不相干的人糾纏。
「怎麼辦?我不想給你麻煩耶。」她刁難的說。
寇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等著看她想耍什麼把戲。
「喂?有人在嗎?沒人在我就要掛電話嘍。」他的沉默讓她在電話那頭下了通牒。
「你要我怎麼做才肯讓她來聽電話?」他出聲問道。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王薏美靜默了一下,突然沉聲要求。
「好。」
「對你來說,可靉到底算什麼?」她以嚴肅的語氣問。
面對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寇貴輕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會不會太莫名其妙了?
「老婆,她是我的老婆。」他回答。
「好,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老婆對你來說算什麼?」
這算是什麼問題,老婆就是老婆,不是嗎?
「我不懂你這個問題的意思。」
「對你來說,老婆是女傭、性伴侶,還是兩者兼具的免費管家或廚娘?」王薏美毫不客氣的質問他。
「我從來就沒有這種想法。」寇貴皺緊眉頭。
「你嘴巴上這樣說,但是你有言行一致嗎?」
「我——」他才開口就被她打斷。
「我們女人結婚並不是為了要替男人洗衣、煮飯、做家事的!」她激動的指責他,「我們之所以結婚,是因為相信我們所選的那個男人會給我們幸福,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為男人付出一切。」
「但是你們男人卻往往只會享受女人的付出,卻吝惜付出一點讓女人可以感受到幸福的溫柔或舉動,只會在我們因為不快樂或不滿而提出某些小要求時,覺得我們是在無理取鬧。你們男人就是這種自私的動物!」
寇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沉默以對。
「你知道可靉在和你結婚之前,是個既愛笑,又容易滿足的女人嗎?」王薏美繼續數落,「她明明是個富家千金,卻絲毫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或脾氣,反而天真善良,容易相信人到令人髮指的地步,說難聽點,她根本就像個智能不足的小孩子一樣。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她臉上再也看不見那滿足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心酸無奈和傷心難過的淚水?」
「你真的是一個混蛋你知不知道?娶到像她這樣的女人,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不懂得珍惜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背著老婆在外面拈花惹草?你真可惡!」
「等一下,你說的拈花惹草是什麼意思?」寇貴忍不住開口問。
「別裝了,可靉都跟我說了,敢做就要敢當!」
「她跟你說了什麼?我又做了什麼?」他眉頭緊蹙,臉上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
「你自己心知肚明。」
「問題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你剛才說的拈花惹草是什麼意思?除了可靉之外,我沒有其他女人。」他堅定的說。
「沒有嗎?那今天出現在你公司裡和你有說有笑的短髮美女是鬼嗎?」
今天?公司裡?短髮?他瞬間便聯想到了顏秀雅。
「她誤會了,顏秀雅只是我想挖角到公司上班的人而已。」他迅速的回答。
「那麼為什麼三個人面對面時,那女人問你可靉是誰,你卻不敢介紹她是你老婆?」
王薏美在電話那頭理直氣壯的質問他,寇貴這才知道原來問題出在這裡。
「我不是不介紹,而是——」他該怎麼解釋當時的不得已呢?「這件事我會和她解釋,總之,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第三者,如果有的話,我就不得好死。」他願意發毒誓表明忠誠。
「毒誓人人都會發,可惜好人往往不長命,禍害卻可以遺千年。」王薏美冷嘲熱諷的哼道。
「那你要我怎麼做?」這女人怎麼會這麼難纏?
「問題不在於我要你怎麼做,而是你想怎麼做!你知道可靉在決定和你離婚時的心情嗎?她是在心灰意冷、絕望到連眼淚都已經流不出來、心痛到都已經到麻木的情況下才痛下決定的,你知道嗎?」
寇貴倏然呆住了。
為什麼會這樣,他對她做了什麼事,竟會讓她這麼傷心難過到心灰意冷、麻木的程度?
「你不知道對不對?所以我才會說你們男人全是自私的混蛋!」王薏美在電話那頭大聲的罵道。
「可以讓我和她說話嗎?」自知有愧於可靉,寇貴低聲請求。
「她睡著了,要我叫她起來嗎?」不知道是已經罵夠了,還是他放軟嗓音的請求奏效了,王薏美的態度終於軟化。
「不用了。」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可以告訴我你家住址嗎?」
「你要我家住址做什麼?」
「我想去接她回家。」
「現在嗎?」
「對,現在。」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才說:「好吧。」
就像是過去那些日子的傷心已耗盡全身的氣力一樣,從寇貴到王薏美家,將可靉從床鋪抱起,抱上車,然後開車回家,再將她從車裡抱出來,抱回家放到他們的床鋪上這一連串動作下來,她除了稍微不安的囈語了幾聲外,完全都沒有被吵醒的跡象。
王薏美對他說,可靉在入睡之前跟她說過,她已經連續失眠好幾天了,覺得好累,如果她能睡著的話,別叫她,讓她一次睡個夠。
老婆失眠了好幾天,做老公的他卻完全不知道,難怪王薏美會說他是個混蛋。
他也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她的樣子看起來好蒼白、好虛弱,好像比結婚前更瘦了些。
她原本就很瘦,他還記得剛結婚時,他曾跟她說過她太瘦了,要她多吃點,而她則是笑著將他說的話原封不動的送還給他,然後同樣擁有不易胖的體質兩人還決定要比賽,看誰先達到對方所要求的體重。
那時他們是那麼的開心,她笑起來雙眼微瞇、雙頰泛紅的模樣是那麼的可愛動人,但是曾幾何時她失去了笑容,而他卻毫不在意,沒有關心她為什麼不快樂,只覺得煩躁,覺得她不夠體諒他,覺得她是在找他麻煩?
他是個混蛋,一個自私自利的大混蛋!
他從來都沒想過可靉的心情,自始至終都只想著自己。
他們才結婚幾個月而已,她一定希望自己能多陪陪她,而他卻只想著工作,將她一個人丟在家裡,連假日都沒有時間陪她,甚至到現在結婚都過了好幾個月了,他們卻連蜜月旅行都沒能成行。
他總是在要求她的體諒,卻從沒想過她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體諒他的忙碌、他的漠視、他的理所當然與對她不快樂的不聞不問。
還記得她曾對他說過,感覺不到他的在乎,結果自己當初是怎麼回答她的?
當時他只說了在乎她,而且還是用那種很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她的。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事實真是如此嗎?
如果他真像自己當初所說的在乎她的話,會無視於她的不快樂嗎?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會無視於笑容逐漸從她臉上消失嗎?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會無視於她付出的一切,無視於她愈來愈沉默的無言抗議嗎?會嗎?
愈是去回想過去幾個月來自己對待她的方式與態度,寇貴就愈後悔,愈想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忙祿根本就不是借口,回到家擁抱她一下、親吻她一下、對她微微笑一下,能花上他多少時間?
願不願意去做,有沒有心去做才是重點。
過去的他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看看他到底對可靉做了些什麼?
難怪她會絕望到想和他離婚,因為這麼簡單、幾乎可以說是舉手之勞的事,他都不願意去做,他真的是個大笨蛋,該死的混蛋!
她是真的決定要放棄他,放棄他們的婚姻,不再愛他了嗎?
不,他不容許。
他絕對不容許她一個人獨自做出這樣的決定,絕不容許!
他不會和她離婚的,不管她如何心灰意冷,如何意志堅定,他都不會同意。
他不僅不會和她離婚,還要在這裡對天發誓,一定會讓可靉重新愛上他的,一定會。
看著她,他忍不住心疼的伸手輕撫著她瘦削、蒼白的睡臉,並在心裡暗自發誓,以後絕對不再讓她為他掉一滴淚,讓她為他傷心難過。
他一定要讓她恢復之前笑容滿面的模樣,讓她幸福到連作夢都會笑,而不是像現在的緊蹙眉頭。
他,寇貴,在這裡對天發誓。
食物的香味一陣陣的飄來,勾引著可靉的嗅覺,讓她慢慢地清醒過來。
她睜開眼睛,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思緒混混沌沌的,腦袋一時之間完全發揮不了作用,只知道味道好香,她的肚子好餓。是哪一家的人在煮東西吃呢?
她翻身正躺,感覺好像睡得太久又好像餓得太久一樣,全身虛軟無力。
現在幾點了?
她再度翻身伸手到床頭櫃上,把鬧鐘拿到眼前來看——下午一點二十三分。
原來已經過中午了,難怪她會覺得壯子,她記得昨晚……
昨晚?!
可靉猛然從床鋪上爬坐起來,露出一臉驚嚇的表情,她迅速的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再伸手用力捏了自己一下。
「啊!」捏得太用力了,她忍不住痛呼出聲。
所以這一切不是一場夢嘍?她真的在家裡,睡在自己的房間裡,可是怎麼會呢?她明明記得昨天她去找薏美,然後住在她那裡呀。
難道說,她去找薏美的事才是一場夢嗎?
她皺緊眉頭,身心俱疲的躺倒回床鋪上,心想著,如果去找薏美的事是一場夢,那麼她到公司去找寇貴,然後看見他和一個短髮美女有說有笑的事,是不是也是一場惡夢?
甚至連這幾個月,她為了愛他而把自己弄得身心俱疲、傷痕纍纍,也是一場惡夢?
無力的輕扯了下唇瓣,她擠出一抹既悲哀又無力的微笑。
她真的很希望一切都是一場惡夢而已,可是心痛和悲哀的感覺是那麼的深刻,讓她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眼眶中突然有抹濕意在流動,她閉上眼睛,將手臂壓在眼睛上。
突然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她受驚動的立刻從床鋪上坐了起來,接著便看見他。
「你醒啦?」寇貴微笑的走向她。
可靉呆若木雞的瞪著他看,壓根兒就沒想到出現在面前的人會是他,因為平常這種時間寇貴根本不可能在家裡。
原來回到家裡只是一場夢。
她閉上眼睛,躺倒回床上。
「怎麼了,你還很想睡嗎?既然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之後再繼續睡?」
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一隻手溫柔的輕撫上她的臉頰,然後將散落在她臉上的長髮勾到她耳後,再重新回到她臉頰上輕撫著。
這感覺是那麼的真實,讓她不由自主的再度睜開眼睛,然後呆呆地看著這張讓她深愛,也讓她傷心的臉。
為什麼他還沒消失不見?即使她現在不是在作夢,眼前的他也應該是個幻影才對,不是嗎?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沒錯,她伸去摸寇貴的臉,怎知眼前的他不僅沒有變不見,反而還伸手覆住她的手,然後側臉吻了她的手心一下。
「怎麼傻愣愣的,還沒睡醒嗎?」他微笑的凝望著她。
「你是真的?」她瞪著他,難以置信的脫口叫道。
「我當然是真的。」他挑了挑眉。
可靉看著他,搖頭再搖頭。
「我的意思是……」該怎麼說呢?「你怎麼沒去上班?」
「我在休年假。」
「休年假?」她仍處在呆滯狀態。
「對。」
「可是你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要忙嗎?怎麼有空休年假?」
「這事我們待會兒再說。你應該肚子餓了吧?我煮了鍋面疙瘩,來嘗嘗我的手藝。這是我以前當兵時的連長教我的拿手好菜之一,好久沒下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前的水準,你來當評審。」寇貴邊說邊將她拉下床,拉出房間,朝飯廳的方向走去。
可靉只能呆呆地看著他,任由他拉著走,腦袋不斷地重複幾個她像是聽得懂又似懂非懂的字詞,例如面疙瘩、手藝、下廚之類的。
誰下廚煮了面疙瘩?是他嗎?這怎麼可能?結婚這麼多個月來,她根本就沒見過他開廚房的瓦斯爐過,他真的會煮東西嗎?
看來這真的只是一場夢。
這碗夢中的面疙瘩比想像中好吃,對一個肚子餓的人來說,它好吃到讓人歎息的程度。
可靉依然不確定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場夢,但正所謂吃飯皇帝大,她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要再來一碗嗎?」看她迅速的吃完一碗麵疙瘩後,寇貴問她。
因為還沒吃飽,可靉對他點了點頭,就見他伸手要去她手上的碗,替她添了第二碗麵疙瘩後再將碗遞還給她。
低頭又吃掉半碗後,肚子已逐漸有了飽足的感覺,她不再像之前那麼專注的吃東西,開始偷偷地觀察坐在身旁的他。
他的長相依然是他——這是廢話,但是神情卻和平常的模樣不太一樣,變得沒那麼凌厲、緊繃,好像無時無刻都與工作同在的感覺。
現在的他看起來很輕鬆、很愜意,好像肩頭的擔子全卸了下來一樣,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正目不轉睛的溫柔凝視著她……
意識到他也在看著自己,身體一僵,她尷尬得想捶死自己。還說什麼偷偷地,寇貴到底也「偷偷地」看她觀察他多久了?
「還要再一碗嗎?」他微笑地問。
可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碗,這才發現她不知不覺竟將第二碗麵疙瘩吃光了。
「不要了。」她搖頭,然後突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他剛才一直都在看她吃,自己並沒有吃。「你怎麼不吃?」她問。
「不知道你會睡到幾點,所以我剛才在煮好的時候就先吃了。」
「噢。」她輕應一聲,不知道要說什麼,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作夢也會覺得尷尬嗎?作夢也會有吃飽,甚至想打嗝的感覺嗎?
「嗝!」
她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嗝,讓她頓時窘得渾身僵硬,瞬間便明白了這不是在作夢。
「看樣子你吃飽了。」寇貴笑著說道,而她卻只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掉。
天啊,怎麼會這麼丟臉!
「既然吃飽了,就可以回去繼續睡覺了。」他體貼的詢問她,「你還想睡嗎?」
可靉搖搖頭。在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而不是一場萼之後,叫她怎麼還睡得著?
「你……」
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有種莫名其妙、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感覺。
她昨天的確有去找薏美不是嗎?而且他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今天沒去上班?他不是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快要沒有了嗎,為什麼還有空可以休年假?
他之所以會突然排休,跟昨天她把離婚協議書交給他的事有關嗎?
「你想說什麼?」看她一句話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他索性直接問她。
「我記得我昨晚去找朋友,還睡在朋友那裡,可是為什麼我現在會在家裡?」她決定從比較輕鬆的話題談起。
「我開車去接你回來的。」
「你去接我?但我為什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她疑惑的輕蹙眉頭。
「因為你睡著了,睡得很熟。」寇貴雲淡風輕的回答。
「所以是我朋友打電話叫你去接我的?」
「不是。」
「不是?那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
「房間裡有本你的通訊錄,裡頭有你所有朋友的電話。」
所有?寇貴該不會為了找她,照著通訊錄裡的電話一通一通的打吧?她懷疑的看著他,眉頭緊蹙,心情有點紊亂。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是因為擔心她,還是覺得夫妻吵架,老婆外宿讓他這個做老公的面子掛不住?
他是不是到現在還認為她說要離婚,只是賭氣的氣話而已?即使她都已經把離婚協議書交到他手上之後也一樣?
完全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可靉無奈的垂下眼。
看樣子她是無法再繼續避重就輕下去了,該談的還是要談,該當面說清楚的,還是得當面說清楚。
「昨天我拿給你的信,你有看嗎?」她平靜地開口問道。
「有。」
然後呢?她無聲的在心裡問,安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他沉默了一下,緩慢地對她說:「我不會和你離婚,所以那張紙已經被我撕掉了。」
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回答,可靉霍然抬起頭來看他,只見他以一臉堅定不移的神情凝望著她。
「我不會和你離婚。」他又說了一次,語氣既肯定又溫柔,跟他臉上的神情一模一樣。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有何反應,也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是該喜,還是該悲?
她還是喜歡他、愛著他的,她無法對自己說謊,但是對於過去那幾個月來他對她及婚姻的態度,老實說,她還是覺得很心冷、很受傷,所以……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老實對他說。
「你只要跟我說好,我們永遠也不會離婚就夠了。」
面對他充滿期待的眼神,她卻說不出這樣的話來。
這樣的話如果他能早一、兩個月對她說,她一定會感動到熱淚盈眶,立刻用力的點頭說好,我們永遠也不會離婚,要一直在一起。
可是現在……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愛他的感覺沒變,但是無奈、傷心、絕望的感覺卻與日俱增,讓她身心俱疲、痛苦不已。
那種日子她真的過怕了,每天籠罩在不安的情緒下,想著他到底愛不愛她、在不在乎她,對他的每一句話、每個舉動,都充滿了胡思亂想的猜測,然後只要一想到不好的,情緒一低落就莫名的狂掉眼淚,想止都止不住。
好累。
她真的覺得愛寇貴愛得好累,這樣的日子也過得好累,累到她幾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不是沒有試圖去改善這一切,不管是從自己本身,或者是從兩人之間的互動,甚至也曾試著從他那邊下手,但是結果都是徒勞無功,除了讓自己更傷心之外,她什麼也沒得到。
身心俱疲、心灰意冷的感覺有多難受,他大概從來都沒有體會過,也沒有想過吧?這種無處宣洩疲憊情緒的感覺,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擺脫它呢?
她認真的、努力的想了又想,想了好久,也只有離婚,離開他,遺忘他這個辦法了。
「不,我們離婚吧。」趁她還沒有動搖之前。
「我愛你。」寇貴突然對她說道。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震得可靉措手不及,她的眼淚一瞬間便溢出了眼眶。
「不要這麼卑鄙。」她啞聲說,「不要因為知道我愛你,就把愛拿來當武器。」
「我愛你是真的。」
「我不相信。」她搖頭。
「在未來的日子裡我會證明給你看,只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懇切的說。
「我不知道。」她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只能一再的搖頭,腦袋一片紊亂。
她想給他機會,想再給他們倆一次機會,但是又害怕自己會再次陷入之前那種絕望的痛苦裡。
傷心是種看不見的傷痕,它會痛,痛會過,但是傷口卻永遠也復原不了,只會累積在心裡,然後愈傷癒多,愈傷癒重,直到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直到心死為止。
她知道自己的心還沒有完全死透,所以才會這麼痛。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距離心死那天還需要花多少的時間、多少眼淚、多少心痛。
對她而言,現在的痛就已經快要讓她無法承受了,她根本就不敢去想再繼續這樣下去,自己會不會崩潰。
「你不必知道,只要再給我一次機會。」他仍不放棄的懇求。
「機會……之前我給過你好多次機會……」
「你並沒有跟我說你在給我機會,我這個人看起來很聰明,其實很笨,特別是在面對男女感情這種事的時候,反應尤其遲頓。」他認真的凝視著她,緩慢地說道:「所以之前的那些都不算是機會,因為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必須再給我一次真正的機會。」
可靉沉默的看著他,猶豫不決。
她真的該再給他一次機會嗎?真的該冒險讓自己繼續心痛,心碎到心死嗎?
「再給我一次機會。」他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
她還在掙扎。
「再給我一次機會,可靉。」他又說了次,認真的神情帶著無法形容的魄力,令她幾乎無法抵抗,「我愛你,我不想連努力挽回你的機會都沒有就失去你。」
她並不是鐵石心腸,抵抗不了他一再的要求,更抵擋不了他深情款款的告白,她猶豫了許久也掙扎了許久,終於,她閉上眼睛,像是投降般的對他點了點頭。
寇貴頓覺一陣激動,但是這還不夠,他要一個明確的回應。
「你答應要再給我一次機會了,對不對?」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睜開眼睛看向他時確認。
可靉點點頭。
寇貴猛然鬆了一口大氣。
「謝謝。」他遏制不住的緊握她的手,信誓旦旦的保證,「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或後悔的,絕對不會,相信我。」
雖然寇貴信誓旦旦的要她相信他,要她再給他一次機會證明他是愛她的,但是可靉始終帶著懷疑,懷疑他是不是會像之前一樣,每次答應她什麼事都只會光說不練。
所以,從答應他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總是處在忐忑不安裡,擔心下一次的心痛會在什麼時候再度襲擊她。
當天傍晚,他興致勃勃的帶著她出門吃晚餐。
這是他繼結婚第一天帶她到淡水半日游之後,第二次再帶她出門約會、用餐。
出門的時候,天色漸黑,因為是非假日的關係,正好碰到下班車潮,在路上塞了下車,所以等他們到達陽明山上的餐廳時,天已全黑。山下萬家燈火亮起一盞盞或濃或淡的光暈,在夜晚黑幕的襯托下,如夢似幻的展現在他們眼前。
「好美。」看著窗外美麗的夜景,可靉忍不住低聲讚歎。
「喜歡看夜景嗎?」寇貴問道。
她興奮的點點頭,忍不住想和他分享她此時此刻的想法。
「我不記得在哪一本書,或者是電視、電影裡看過某段與夜景有關的文字或劇情,它說眼前的每一個光點下,都有一個故事正在進行著,也許是親情,也許是友情,也許是愛情,但是都有其動人之處。」
「之後,我每次看夜景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像在那些燈光下,正在發生著什麼樣的動人故事?是動人的親情、感人的友情,或者是浪漫的愛情,想來就覺得很幸福。」
「有去香港看過夜景嗎?」
「有。不過那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沒有那種每一盞燈光下都有故事的啟發想法,所以除了覺得好漂亮之外,就沒有其他的感動。」她有些歎息的說。
記憶中,香港的夜景和台灣完全不同。
台灣的夜景因為距離較遠,所以有星光點點的朦朧美感。香港的夜景則是繁華綺麗,一棟棟高樓大廈疊疊層層的璀璨燈火,美得讓人捨不得眨眼。
香港夜景的距離比較近,近到好像可以看見燈光下正在上演的故事。但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想像出來的,畢竟上回去香港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怎麼辦,突然之間她好想去香港喔。
「要不要去香港?」寇貴忽然問道。
「什麼?」可靉呆了一下,迅速的轉頭看他。
「明天我們就去香港看夜景。」他微笑的凝望著她。
可靉呆呆地看著他,然後一股欣喜、興奮的感覺驀然從心底竄出,立刻將她整個人團團籠罩住。
去香港看夜景?
老天,他難道會讀心術嗎?要不然怎麼會知道,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香港的夜景?
微笑來到唇邊,興匆匆的點頭在即,「好」字就要脫口而出,她狂喜的心情卻猛然間停頓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來得又快又急的不安。
他是不是又在信口開河,胡亂給她一個自己轉身就忘的承諾?
「老婆?」她突然的情緒轉折令他不解。
「不要這樣。」她輕輕的搖頭。
「什麼意思?」沒頭沒尾的,他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不要隨便說出你做不到的事。」
「我做不到?」寇貴忍不住露出奇怪的表情,「去香港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為什麼我會做不到?」
「打一通電話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
「什麼意思?去香港和打電話有什麼關係?」一頓,他恍然大悟的說:「你是指我不會打電話訂機票這件事嗎?」
不知道他是在裝傻,還是故意在耍寶,可靉一點想笑的念頭部沒有。
「你知不知道你常答應我一些事,卻都做不到。」
「有嗎?」寇貴眨了眨眼,茫然的問。他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有,你要我舉例嗎?」
他毫不猶豫的點頭。如果他真的在無意間做過這種混蛋事的話,他一定要銘記在心,絕不能再犯。
「你答應我若比較晚下班的話,會打電話告訴我,但你卻做不到。」
「我後來不是都有打嗎?」他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對,後來。」她無奈的輕扯了下唇瓣,「你知道那是我向你要求、抗議、提醒過多少次之後,你才做到的嗎?」
「對不起。」這點他無可否認。「除此之外,還有嗎?我希望你把所有我答應過你、卻沒做到的事全部都說出來。」
說出來你就會改進,以後不再失信嗎?還是以後會更加小心的告誡自己,不要隨便答應我任何事?她想問他,卻沒有說出口。
「好幾次你答應我,說晚上一定會回家吃晚餐,結果你卻沒有回來,讓我一個人像個呆子一樣面對滿桌冷掉的飯菜。」
「對不起。」他再次為自己的食言道歉。
可靉搖搖頭。「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也可以體諒你食言,但是讓我感覺到傷心的是,在給了我希望又將我推向失望後,你從來不曾對我說過一句對不起,總是用著理所當然的態度來面對我,從沒想過我的心情。」
「對不起。」滿心的歉疚讓他只能說出這句話。
「剛結婚的時候,你說等你『這陣子』忙完後,要帶我出國補度蜜月,還叫我上網找地點。我滿心期待,結果你的這陣子卻永不結束,永遠都在忙,永遠都沒有時間帶我出國補度蜜月。」
沒理會他的道歉,她一古腦的說,就像是長久積壓在心裡的無奈、不滿、傷心等情緒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一開口就再也停不下來一樣。
我知道你很忙,沒去蜜月旅行也沒有關係,但我就是沒辦法理解,為什麼你連一句對不起都不說?自己做不到就當作沒這回事,你知道這對我而言有多受傷嗎?因為我覺得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才會完全沒把答應過我的事放在心上。
「剛開始的時候,我都告訴自己說你工作真的很忙,我一定要體諒你才行,不要小題大做。可是類似的事情一再發生,讓我無法再說服自己去原諒你。」
「而你對我的態度總是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的,我是你老婆,不是你的屬下,或是路人甲乙丙丁,為什麼你和我說話的時候就不能帶點溫度,帶點耐心,帶點你是不得已才冷落我的歉意,反倒還表現出和我說話就是在浪費你寶貴的時間似的態度?」
「我可以體諒你因為工作忙而沒時間陪我、沒時間想我,但是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在我想你的時候潑我一桶冷水,那種感覺……」可靉突然一陣哽咽,再也無法繼續說下去,她低下頭,不想被他看見自己盈滿眼淚的雙眼。
聽了這一長串的指控,寇貴只想將自己捶死。
他不知道自己過去竟然對她這麼惡劣,再忙也不該這樣才對呀,過去那幾個月他到底是被鬼附身還是怎麼了,否則為什麼做出這麼多令她傷心的事?
再多的對不起也無法彌補她所受的那些苦,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努力挽回自己在她心目中該有的老公形象,然後讓她幸福、快樂,一輩子不再因為自己掉下一滴眼淚。
看著低頭無聲落淚的妻子,他以一臉嚴肅而堅定的神情,在心中默默地立下這樣的誓言。
早上醒來,枕邊人早已不在身邊。
可靉突然感覺一陣疲憊,卻仍努力讓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側耳傾聽屋裡的動靜,可是屋裡卻是一片寂靜,就像過去每一天她一個人住在這間屋子裡一樣。
無聲的輕歎一口氣,她閉上眼睛,露出一抹苦笑。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畢竟他工作忙碌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怎會以為在他對她說了「我愛你」,並要求再給他一次機會之後,就完全改變生活步調呢?
她是個笨蛋,明知道會這樣,卻還帶著期待,活該會失望。
好累,為什麼才剛剛睡醒而已,她又覺得好累呢?
因為她的累不是生理的,而是心理的,愛他真的讓她覺得好累、好累。
也許她昨天根本就不該給他機會,她到底要被他傷得多重、多痛,才能變得聰明,不再自我欺騙,認為他們的婚姻還有救呢?
淚水不自覺的從眼角滑下,凝聚成一波又一波熱流。
她並沒有任何想哭的感覺,但是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呢?
討厭哭泣,她伸手將眼角的淚水抹去。
突然聽見客廳裡傳來大門開鎖的聲音,她猛然一愣,懷疑的從床鋪上爬坐了起來。
誰?是他嗎?
可靉轉頭看了床頭邊的鬧鐘一眼——九點三十五分。
這個時間,他應該早已到公司了,怎麼可能還會回來?是因為什麼東西忘了帶,半路又折回來拿嗎?
確定已將臉上的淚痕全都抹乾淨後,她起身下床準備走到門外去看看,怎知她都還沒走到房門口,房門就率先被打開,穿著一身輕便服裝的寇貴驀然出現在她面前。
她愣住,他卻朝她露出一抹溫暖至極的微笑。
「你醒了?我剛買早餐回來,正好可以趁熱吃。」他說著便走向她,然後低頭吻了她一下之後,便牽起她的手走出房間。
可靉呆呆地任他帶著自己走,腦袋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作用,直到被他按坐在沙發上,雙手間塞進一份燒餅油條,她的腦袋才慢慢地恢復思考的功能。
看他穿著T恤、牛仔褲,頭髮還有一撮因睡覺而翹起來,悠閒的姿態一點也不像是去上班,因為忘了東西在半途折回來的樣子……
不對,他剛才跟她說了什麼?
剛買早餐回來?
證據現在正握在她手上。
所以他剛剛並不是去上班,而是去買早餐?
可是這樣對嗎?他應該要去上班的,不是嗎?這太不尋常了。
「你怎麼沒去上班?」放下手邊的燒餅油條,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昨天不是跟你說我在休年假嗎?」他微笑的對她解釋。
「你是說過,可是不是只休一天嗎?」
「累積了那麼多天年假,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當然不可能只休一天。」他輕佻眉,理所當然的回答。
「可是你不是很忙,有很多工作要做嗎?」
他聳聳肩,並不回應這個問題。
「老公?」
「即使是機器,工作久了也要上油、保養,壽命才能夠長久。」
「但是……」
「人也一樣,工作久了、累了也需要休息。」
「我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你之前不是跟我說,因為大伯和小叔都離開公司,沒有人可以接替他們的工作,只有你。現在你若休假的話,那些工作要交給誰?」她一臉擔憂的問,不希望他為了實踐諾言而耽誤了正事。
寇貴再度聳了聳肩。
「老公?」可靉催促他回答。
「公司裡人才濟濟,自然有人會去做那些工作,你用不著擔心。」他輕描淡寫的說。
「可是——」
「別可是了,你若不快點吃早餐的話,我們待會兒會很趕。」他打斷她,沒頭沒尾的對她說道。
可靉忍不住輕愣了一下。「趕什麼?」
「趕飛機。」
「飛機?」她呆呆的看著他,好像突然間聽不懂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一樣。
「對,飛機。我訂了兩張一點半飛香港的機票,所以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可以整理行李。」他看了下手錶上的時間,微笑的對她宣告。
可靉張口結舌的看著他,一時之間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一會兒後,她開口問道。
「你說呢?」寇貴笑容滿面的凝望著她,反問。
他是認真的。
她突然有了這個領悟。
好開心。
這是他第一次在工作與她之間選擇了她,她真的覺得好開心喔!
雖然她也知道這種心態不太對,賢內助應該勸丈夫以事業為重,要忍耐寂寞,明知不可為就要喊停喊卡,以大事為重,犧牲小我。
可是……可不可以就讓她自私這一次?
讓她好好的體驗被丈夫寵愛的感覺,只要一次就夠了,以後不管他再忙,三天兩頭見不到人影,或是一個月要出國兩、三次,每次出去像丟掉、回來像撿到都沒關係,她都會忍受的。
「怎麼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他真擔心可靉真的不再信任他。
她對他搖搖頭。
「那你怎麼不快點吃,還在發呆?還是其實你不想去香港?」他以不確定的語氣試探的問。
「我想去,我要去!」像是怕他會改變主意般,她迅速的回答。
寇貴放心的微微一笑。「那就快點吃,吃完後我們一起整理行李。」
她用力的點頭,立刻一口一口的將早餐往嘴裡塞。
他們要去香港了,萬歲!
就像美夢成真一樣,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美麗的維多利亞港灣夜景就在眼前,而一向忙碌的老公就在她身後,用雙臂溫柔的環抱著她,陪她一起欣賞美不勝收的夜景,這一切就像一場不真實的美夢。
是夢嗎?她是在作夢嗎?
「你在想什麼?好安靜。」身後的他突然開口問道。
「我在想這是不是一場夢?」她老實地說。
寇貴聞言,二話不說便將她轉向自己,然後捧起她的臉,低下頭來吻她。
他的吻先是溫柔而溫存的,等她有所回應之後,才慢慢地更進一步探索,然後激烈纏綿的吮吻她,讓她不禁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又一聲低吟,完全忘了他們倆是處在公共場所。
她忘了,寇貴可沒忘。雖然不願,但是由於地點不對的關係,他還是勉強壓抑住體內幾近爆發的慾望之火,強迫自己抬起頭來,離開她柔軟香嫩的甜唇。
「不……」沉浸在那一吻的她發出了抗議的聲音,圈在他頸部的雙手不由自主的縮緊,想將他重新拉回她唇上。
寇貴抵擋不了她的熱情,於是又低頭吻了她一會兒,直到自己快失控,這才猛然抬起頭來,同時將她的雙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抓下來,以防自己抵擋不住她又一次的熱情要求。
「老公?」他明顯拒絕的動作,讓可靉瞬間從令人忘情的熱吻中清醒過來。
「雖然我很想繼續,但是地點不對。」他將額頭抵在她肩上,沙啞的提醒她。
地點?可靉輕愣了一下,茫然的轉頭看了下四周,下一秒,她立刻漲紅臉,羞赧得希望地板能在此時此刻突然破一個大洞,將她整個人吞沒。
天啊,她怎麼會忘了他們現在人正在太平山山頂,在充滿欣賞夜景的遊客的觀光勝地?
他們竟在人來人往的公共場所裡當眾接吻……
噢,好丟臉、好害羞、好難為情喔,剛才到底有多少人看見他們忘情的接吻畫面?
他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吻她,怎麼可以不提醒她旁邊還有別人在,怎麼可以……她倏然將臉埋進寇貴懷裡,覺得自己再也沒臉見人了啦!
「要回飯店嗎?」他問她。
可靉毫不猶豫的立刻在他懷裡點子點頭,她實在沒有臉再繼續待在這裡。
搭乘飯店派車回到半島酒店,他們手牽著手走到櫃台拿房間鑰匙時,櫃台人員在確認他們的身份之後,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然後才將鑰匙交給他們。
「她剛剛為什麼要這樣看我?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可靉在走離櫃台後,忍不住開口問老公。難不成她的臉到現在還是紅的?
「沒有,她是看你漂亮。」寇貴微微一笑,傾身對她甜言蜜語。
她當場臉紅了起來。「你別亂說話。」
「我沒亂說,你真的很漂亮,老婆。」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讚美,可靉頓時間害羞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久沒看見她害羞的可愛反應,寇貴除了有些激動之外,還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慾望想將她拉進懷裡狂吻。
再忍耐一下,他告訴自己,電梯就快要來了,等回到房間後,他想怎麼吻她都可以,
「叮。」
電梯終於來了,也載來滿臉微笑的電梯侍者,讓他想繼續和可愛的老婆調情都不行,只能板著臉,忍耐的等電梯一層一層將他們住上送到他們所住的二十七層樓。
彷彿永無止境的上升終於停了,電梯門開啟,電梯侍者面露微笑的鞠躬送客,寇貴立刻牽著老婆步出電涕,走向房間的方向,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老公,你在生氣嗎?」幾乎是被他拉著走的可靉,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她在電梯裡就注意到他臉色變得不開心,但卻始終想不出原因,他是怎麼了?
「沒有。」他簡潔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走這麼快?」她追問。
「因為我想快點回房間。」
「為什麼,你想上廁所嗎?」
「不是。」
不是?說真的,除了他心情變差之外,她還真的想不出會讓他板起臉來,又莫名其妙加快走路速度的原因是什麼。
可靉面露懷疑的看著他,完全沒發覺他們已經走到房門前。
寇貴迅速的將卡片鑰匙插進電子鎖孔裡,房門立刻發出嗶的一聲,門鎖解除。他將門推開,迫不及待的將老婆帶進房裡。
「你在生氣,我知道。」他可愛的老婆還在狀況外,堅持著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結論。
「我沒有在生氣。」他將房門關起來的同時,迅速的對她說。
「你別騙——」我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的嘴巴已被他封住,整個人緊緊地被壓在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
他的吻迫切而熱情,舌飢渴而急切的在她口中迅速探索著,讓她重新回到之前在山頂上被打斷的熱情之中。
她抬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回應他熾烈熱情的親吻。
她喜歡他的味道,喜歡被他擁抱的感覺,和霸道擁吻她的力道。她下意識的將身體抵向他,想更貼近他一些。
她熱情的回應,瞬間瓦解寇貴僅存的一絲理智。天知道之前因為工作忙碌,以及之後吵架的關係,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好好的愛她了。他伸手探進兩人之間,開始動手剝除她身上的衣服——
「叮咚、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像一盆冷水當頭澆下,讓兩人同時間渾身一僵,靜止不動。
是有人按錯門鈴了吧?不理他應該就會自動離開吧?
他們在對方眼中看見同樣的冀望。
慾望和熱情持續在兩人緊貼的身體加溫,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堅硬正亢奮的抵著她的小腹,並隨著他每次呼吸而愈來愈堅硬。
她感覺自己的腹部緊繃,口乾舌燥,不由自主的輕舔了下唇瓣,卻不小心舔到仍貼在她唇上的他。
他的反應幾乎是立刻的,舌頭在一瞬間突入她嘴裡,飢渴熱情的狂吻著她,停在她身上準備剝除她衣服的手也再次動了起來——
「叮咚、叮咚。」
門鈴再度響起,兩人也再度靜止不動。
「可惡。」寇貴狂怒的低咒出聲,他將臉埋進她頸間,緩和因極力控制而僵硬的身體。他要殺了門外那個混蛋傢伙!
深吸一口氣,他從老婆身上硬生生的撐起來時,肩膀好像鋼鐵那般僵硬。
「等我一下。」他溫柔的親吻了她一下,然後轉身猛力將房門拉開,大步跨出去,那股狠勁活像是要宰了門外的人。
可靉有點替門外的人擔心,但以她現在情慾仍然高漲不滅的情況下,即使想代為出面去應門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用手扇扇自己發燙的臉頰,依然感覺全身發燙,心跳悸動不已。她現在終於知道,老公剛才一路走回房間時,並不是在生氣,而是在忍耐了。
「做什麼?」他幾近大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對不起,打擾了。這是您下午逛街時買的東西,請問要放在哪兒?」門外響起另一個聲音。
逛街時買的東西?可靉輕愣了一下,一點也不記得下午他們逛街時有買什麼東西,這下子外面那個按錯門鈴的人絕對死定了。
外頭一片靜默。
她覺得情況不妙,正猶豫著是否該出去阻止老公殺人時,卻聽見他的聲音在這時響起來,「拿進來。」然後,虛掩的房門被推開,老公退進房裡,擋在她面前。
幾乎完全被他擋在身後,可聚依然很努力的探出頭來,想看清楚飯店人員拿進來的是什麼東西。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下午有買什麼呀?
走一趟還不夠,兩名飯店人員來回了兩次,才將門外的東西全部提進來,放在前廳的走道上。
她實在太好奇那一袋袋、一盒盒,幾乎把前廳塞滿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所以壓根兒沒注意到飯店人員是在何時離去,而她老公又是在何時去而復返回到她身邊,將她圈進他懷裡,傾身要吻她。
「等一下。」她及時喊卡,惹得寇貴忍不住皺起眉頭。
「為什麼要等一下?」閒雜人等都離開了不是嗎?
「那些是什麼?我不記得我們下午有買東西呀。」她看著那堆東西,好奇的問道。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企圖想將老婆的注意力給拉回來,無奈話都還沒說完,便被她打斷。
「怎麼會不重要,如果這不是我們買的東西,就表示飯店的人送錯地方了,我們必須把東西還人才行。時間已經不早了,這些東西的主人一定等得很心急。」可靉微微皺起眉頭。
看樣子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被那些東西給佔據了。寇貴無奈的輕歎一口氣。
「他們沒送錯地方,這些東西的確是我買的。」他說。
「你買的?你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不知道?」她倏然轉頭看他,露出一臉訝異的表情。
「下午逛街的時候。」他走進房裡,坐進白紗窗前的沙發上。
「下午逛街的時候?」
想了半晌,她還是想不起來他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付錢買下這些東西的。
而這一堆包裝袋、包裝盒裡裝的又是什麼東西?是他要買回台灣送朋友、同事們的禮品嗎?
他對朋友、同事這麼好呀!她忍不住有些吃味。
「打開來看看。」他突然開口說。
可靉呆愣了一下,懷疑的回頭看他。「可是這些東西不是你要買回台灣送人的嗎?」
「誰告訴你的?」他忍住笑。
「難道不是嗎?」
「不是。」
「那……」
「送人這兩個字你說對了,但是要送的人就在眼前,我又何必捨近求遠,非要等到回台灣之後再送呢?」他似笑非笑的凝望著她,「還是你比較喜歡回台灣拆禮物?」
可靉呆呆地看著他,半晌後才反應遲頓的指著自己,愣愣地說:「你的意思是這些東西是要送給我的?」
寇貴但笑不語,點點頭肯定她的疑問。
看親愛的老婆仍處在震驚當中,他好心的提醒她,「你不看看那些是什麼東西嗎?」
她又看了他一會兒,才緩慢地轉身,蹲下身來,從最靠近自己的一袋禮物拆起。
第一個紙盒裡裝的是一雙香奈兒的鞋子,下午逛街時她才試穿過。
第二個紙盒裡裝的是一條施華洛世奇的水晶腰煉,下午逛街時她曾說過好漂亮。
第三個紙袋裡裝的是一件洋裝,也是她下午曾經試穿過的。
再來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盒子或紙袋裡,裝的東西都是她下午和他一起逛街時,她曾經說過漂亮,或者試穿、試戴過而被他說漂亮的東西,至於剩下那些未拆開的,裡頭裝的八成也是下午她碰觸或看過的衣物、飾品。
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禮物,但卻是第一次一次收到這麼多禮物,而且還全是他送的。
她抬頭看向他,卻發現自己的視線忽然變得模糊了起來,連他的身影也模糊成一片。
「怎麼了?」寇貴衝到她身前,蹲下來緊張的將她擁進懷裡,「怎麼哭了?」他心疼的問道。他送她這些禮物,並不是為了要惹她哭呀!
「謝謝。」可靉將臉埋進他懷裡,低聲向他道謝。
「謝什麼?老公送老婆禮物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捧起她的臉,溫柔的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然後低頭親吻她。
她立刻抬起手來緊緊的摟住他,熱烈的回應他的吻。
她真的好開心、好感動,激動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以為他能帶她到香港看夜景,已經是最浪漫、最好的表現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會用這麼令人感動又驚喜的方式送她禮物,她真的好高興、好開心、好喜歡、好喜歡他,也好愛他喔!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間變得這麼主動,但寇貴可不是笨蛋,豈會為了好奇而白白錯失這個可以擁抱熱情老婆的好機會。
回應她的索求,他深深地吮吻她……
壓抑許久的激情與慾望,在兩人毫無保留的熱烈吮吻中再度被點燃,迅速而猛烈的燃燒了起來。
寇貴將手探進她的衣服裡,愛撫著她柔軟渾圓的胸部,揉捏她逐漸硬挺的蓓蕾,直到她忍不住顫抖輕吟出聲。
蹲坐在地板上的姿勢讓他行動不便,他抱起她,將她嬌小的身體抵壓在牆上,熱吻沒停,雙手卻迫不及待的將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剝掉,小外套、上衣、內衣,直到她柔嫩的雙峰毫無遮掩的挺立在他面前,勾惹他低下頭吻上那抹嫣紅。
「老公……」她遏制不住嬌羞的低喘出聲。
「噓。」他低啞的安撫著她,熾熱的唇卻不斷地在她胸前印下無數的熱吻,並不時輕嚙她的蓓蕾,逗得她忍不住低吟。
他喜歡她動情的呻吟聲,但更喜歡她難忍、無助的低泣聲。
他將手滑進她裙底,滑進她絲質底褲裡,那裡已有些春潮氾濫,讓他忍不住輕顫了一下。她已經準備好可以接納他了。
輕撫她柔嫩潮濕的核心,他慢慢地加深她的慾望和快感。他將手指探進她體內,感受她的緊窒與溫暖,卻引發她嚶嚀一聲,顫抖的將身體弓向他,緊抓在他手臂上的雙手指甲瞬間掐進他手臂裡。
她的反應是那麼的熱情而直接,逼得他無法再忍耐下去。他先扯掉她的內褲,然後空出一隻手來,迅速而急切的拉開褲子的拉鏈,釋放出自己灼熱的堅硬,再將她的一條腿拉起來環住自己。
「環住我的腰。」寇貴粗嗄的對她說,然後摟住她的腰身往上提,讓她更加靠向他。
「老公……」不曾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和他歡愛,可靉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與不安。
沒有時間讓她退拒,他的堅硬找到入口,一瞬間便用力的挺進她體內,讓她倒吸了一口氣,忍不住低喊出聲。
「啊——」
他的目光如炬,深深地凝望著她,然後開始一次又一次地挺進,愈來愈用力,愈來愈快速,讓她的呻吟聲逐漸轉為難以承受的低泣,直到高潮瞬間將他們倆淹沒為止。
她被夾在牆壁與他之間,全身無力的喘息著,除了他的重量、他紊亂的心跳,和他幾乎跟她一樣急促的呼吸外,什麼也感受不到。
理智慢慢回籠後,她羞得只能將臉不斷地往他懷裡埋去,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就站在房門邊做起這件事來。這裡的隔音設備好嗎?她剛才有發出很大的聲音嗎?剛才有人剛好從他們房門前經過嗎?有聽見她發出來羞人的聲音嗎?
天啊,她明天要拿什麼臉走出這個房間啊?
在她羞愧的後悔莫及中,寇貴突然離開她身上,彎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老公!」可靉被他嚇了一跳。
「我們到浴室去。」
他想和她一起洗澡嗎?還是幫她洗?不管是哪一個都讓她覺得尷尬又害羞。
「你先洗好了,我等你洗好再洗。」她羞赧的說。
「我想要的不只是洗澡。」他將唇瓣貼到她耳邊,沙啞的聲音充滿誘惑。
可靉愣住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到浴室去除了洗澡之外,還能做什麼?
她疑惑的看向寇貴,只見他目光灼灼,大膽、火熱、狂猛得就像他仍在她體內,正準備用最熱情而且激烈的方式,將她帶往前所未有的慾望高潮一樣。
他還想要她。
這個認知讓她忍不住輕顫了一下,才平息的慾望之火瞬間又有了復燃的跡象,整個人突然感覺又熱了起來。
飯店的浴室既豪華又寬敞,還有一整片面對著維多利亞港灣夜景的落地窗,然而對現在的她而言,再美、再豪華的景致她也無心欣賞,滿腦子想的、裝的全都是他,只有他。
他將可靉放到浴缸邊坐下,先扭開水龍頭,水嘩啦啦的流下來,注入浴缸中。接著他轉身面對她,在她面前一件一件的脫去身上的衣物,一寸一寸的展露他完美的體格。
她完全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解決掉自己身上的衣物後,他轉而動手剝除她的,即使她全身上下僅剩一件裙子。
赤裸裸的出現在他眼前,讓她突然覺得有些羞赧,下意識的想伸手遮住自己。
「不要。」寇貴倏然出聲阻止她,「我想看你。」他語調輕柔的說。
她紅著臉,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老婆,你好美。」他目不轉睛的凝望著她赤裸的身體。
她羞紅臉頰,伸手將他的眼睛搗住。他火熱的視線讓她好害羞!
他伸手將她的手拉下來,然後拿到唇邊輕輕地一吻,渴望的目光始終不離她雙眼。
他突然伸出舌頭輕舔她的手指,然後一路從她的手背、手腕、手臂舔上她的肩膀,在她身上留下潮濕又熾熱的一道痕跡,讓她心跳加快,呼吸也跟著加快。
寇貴沒有吻她,熾熱的唇舌在她肩膀處轉了個彎,向下移到她胸前,逗弄她腫脹的胸部,再往下舔吻她的肚臍與腹部,讓她忍不住輕喘出聲。他突然分開她的雙腿,將頭埋進她腿間。
可靉渾身僵硬,震驚的低喊出聲,「老公!」
他沒理她,逕自做著自己想對她做的事,直到她弓身爆發為止,他才滿意的抬起頭來,抱著渾身無力的她走進浴缸裡,改而滿足自身的慾望。
一趟香港之行,徹底的改變了他們夫妻倆差點瀕臨離婚的婚姻關係,不僅如此,還讓他們變得比過去任何時候還親密、貼近,這完全是可靉始料未及的。
她原本以為給他機會後,他們會慢慢地重新先從朋友做起,順利的話會先進展到女朋友的階段,最後才是老婆——雖然她本來就已經是他老婆了。
但是該怎麼說呢?
以他們倆之前相敬如「冰」的情況,她以為他們會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來慢慢增溫,恢復和諧的關係,誰知道一趟三天兩夜的香江之行,就讓她所有的以為和堅持成了泡影。
才三天……
她真的很沒有用,對不對?之前還信誓旦旦的決定要和他離婚,結束這段只讓她得到傷心和淚水的婚姻關係,結果……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她真能期待經過那三天之後,他就能夠有所改變嗎?
不可能,答案已經是顯而易見——不,應該說已經是擺在眼前了,因為昨天半夜才回到家的他,今天一早在她醒來之前又趕去公司上班了。
她明白,男人結婚後本來就應該以事業為重,對待家庭只要有責任心就難能可貴了,就像爸爸一樣,但是身邊沒了他的失落感,就是讓她覺得不開心,還有一股濃厚的無奈。
工作忙從來就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個性和對待她的態度,她早就知道這才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不是嗎?可是她卻願意給他機會,可能再次令自己受傷的機會。
愛情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在明知結果會是傷心的情況下,卻仍能讓人義無反顧、執迷不悟呢?
自嘲的輕搖了下頭,可靉離開房間,走向廚房準備做早餐來吃時,卻猛然停下腳步,訝然的看見餐桌上放了一個紙袋。
她懷疑的走上前,只見袋子裡裝了一份早餐,而袋子旁則有著一張寫了他龍飛鳳舞字跡的紙,上頭寫著——
老婆,早安。早上看你好睡,所以沒吵你。
起床後要吃早餐喔,還有中午我們一起吃飯,我會回來接你。
愛你的老公
嘴角不由自主的揚起,微笑在臉上泛開,一掃之前抑鬱的神色,可靉驚喜得幾乎無以復加。
剛剛醒來看不見他,又聽見屋裡一片寂靜,她還猜想寇貴是不是以為經過如膠似漆的三天之後,所有問題就都迎刃而解,而他也可以回到之前的生活模式。
她剛才真以為是這樣,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這種出乎意料的舉動,替她買早餐,還給了她一個午餐約會!
不過這約會……
笑容慢慢地從她臉上褪去,她不是很確定是否該把這個約會當真,因為過去的經驗實在是太讓人傷心了。
也許,只有不當真才不會因為失望而受傷吧。
輕吐一口氣,她將早餐拿出來,把那張紙條放進早餐袋裡,決定眼不見為淨。
雛家三天加上之前因為心情差的關係,屋裡已有將近一個星期沒有好好的整理。她一邊吃早餐,一邊環視著地板、桌面……望眼所及的每一個角落,總覺得好像有很多灰塵,所以吃完早餐後,她立刻把頭髮綁起來,把袖子捲起來,然後開始大掃除。
有事做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她壓根兒沒注意到轉眼間已到中午十二點。
「鈴鈴……」
屋裡電話突然響起時,她正在陽台上洗抹布,聽見電話聲,匆匆的將手上的泡沫洗乾淨,拿條毛巾一邊擦著手,一邊跑進客廳接電話。
「喂?」
「準備好了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呆愣了一下,她拿著話筒眨了眨眼睛,這才懷疑的出聲確認,「老公?」
「是我。你還在睡嗎?」不然怎麼會有這麼迷惑的語氣?
「沒有。」可靉搖頭。
「那你準備好了嗎?」他再次問道,「我快到了。」
「快到了?」她呆住,突然想起那張被她丟進早餐袋裡的紙條。
噢,天啊,他是認真的,而且他就快要到了!
「老公,對不起,你可能要等我一下。」她急忙道歉。
「怎麼了,你還沒準備好嗎?」
「對不起,你的時間很趕嗎?如果是的話,你就別等我了,我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她低頭看著自己被汗水浸濕的上衣,又伸手摸了摸滿佈汗珠的額頭。她不先洗個澡,根本就不能出門呀。她懊惱的想,好後悔之前沒把他的留言當真。
「沒關係,我等你。」寇貴的語氣並沒有一絲不耐。
「真的可以嗎?你不是有很多工作要做,而且——」
「沒關係,我的車要進地下室了,會收不到訊號,我們待會兒見。」說完,他掛斷電話。
進地下室?
意思是他已經到了?
可靉雙眼圓瞠的急忙從沙發上跳起來,將電話掛上,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房裡的浴室洗澡。
她動作之所以這麼迅速,除了不想讓他等太久之外,還有就是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黃臉婆的那一面。畢竟世界上有哪個女人希望讓心愛的男人,看見自己渾身汗臭的模樣呀?
以最快速度洗了個戰鬥澡,她圍著浴巾——因為忘了拿換洗衣服了,走出浴室的時候,已回到家裡的寇貴剛好找到她。
他雙眼一亮,沒想到老婆會用這種美人出浴的畫面來迎接他。
「你回來啦。對不起,老公,我剛才擦了下地板,所以流了點汗,不洗澡不行。你再等我一下下,我一下就好。」她迅速對他解釋,因為趕時間的關係,她根本沒心思去感覺尷尬或害羞。
「不用急,你慢慢來。」
雖然他這樣說,可靉的腳步還是很匆忙,因為她比誰都知道時間對他來說有多寶貴。
以最快速度從衣櫃裡拿出要穿的衣服準備換上,卻發現他站在一旁。
「老公,我要換衣服。」她暗示他迴避。
「你換呀。」他微笑的對她說,雙腳依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上,絲毫沒有想離開的跡象。
「你在這裡我要怎麼換?」不得已,她只好把話說得更明白點。怎知這回他的雙腳的確是動了,但卻是走向她。
他伸手將拿著衣服、圍著浴巾的她一把圈進懷裡,然後低下頭凝望著她。「老婆,請問你身上有哪一吋肌膚是我沒看過、吻過的?」
她只覺得一陣燥熱,頓時整張臉都紅了起來。
她害羞的模樣讓寇貴遏制不住的吻住她。
這個吻很溫柔,充滿疼惜與愛慕,但是一樣具有讓人失控、點燃慾火的能力。
寇貴在情勢失控前,急忙將自制力和理智拉了回來,提醒自己,他回來是要給她一個浪漫的午餐約會,不是回來和她做愛的。
他抬起頭,鬆手放開她,同時退後了一步。
「快穿衣服吧,我去客廳等你。」他柔聲對她說,說完後又忍不住低頭吻她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可靉站在原地,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佈滿紅暈的臉上帶著傻傻的笑。
「老婆,是我。」
三點半才分手,沒想到六點多又接到老公打回家的電話,可靉訝異極了。他該不會又要約她去吃晚餐吧?
中午的午餐約會讓她驚喜不已,她不知道他是從哪兒得知她特別喜歡古早味的東西,竟然帶她到一間佈置古色古香、專做傳統菜餚的餐廳用餐,讓她一整個下午心情好到笑得闔不攏嘴。
從去香港到買早餐,再到中午信守承諾又用心的午餐約會,她清楚明白的看見了他的用心,也讓她一掃之前曾經後悔的事,好慶幸自己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老公,有什麼事嗎?」她問道。
「突然很想你。」他說。
她呆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
電話那頭似乎傳來寇貴的一聲輕笑。
「你吃飯沒?」
她眨了眨眼,確定剛才應該是自己聽錯了。
「還沒。」她回答的同時,忍不住懷疑的想,他該不會真的要約她去吃晚餐吧?
「晚上我有個宴會要出席,那裡有供應晚餐,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宴會?可靉呆愣了一下。「什麼宴會?」
「一個廠商的慶生宴會。」
「所以你是去工作嗎?」
「嗯,有個生意會在那裡談。」
「那我去不會打擾到你嗎?」她有些擔憂的問。
「不會。」他回答的語氣充滿了堅定。
「真的嗎?」
「真的。」
可靉只猶豫了一秒,就決定把握這個機會,因為她一直都很想看看他工作時的模樣。
「好,我陪你去。」她開心的答應。
「那我七點回去接你?」
「好。」她點頭,然後突然想到一件事,「老公,我需要穿得很正式嗎?」
「不必。大方、舒適就行了。」
「OK,我知道了,那我們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掛斷電話後,可靉立刻回到房間更衣打扮,因為距離七點只剩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了。不過幸好過去她也常陪爸爸或媽媽出席宴會,所以對於這些準備工作早已熟能生巧。
衣服是名牌米色系及膝小洋裝,不特別華麗卻顯得端莊典雅,非常大方。首飾是珍珠耳環加項煉,不會顯得貴氣逼人,卻能襯托出一種淡淡的優雅氣質。
這樣應該可以了。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微笑。
聽見電話響了起來,她拿起一旁的小皮包,走到客廳接電話。「喂?」
「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她迅速回答,同時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七點整。
「我再五分鐘就可以到了。」
「那我到樓下等你。」
「好,待會兒見。」他的聲音很溫柔。
「你好美。」
這是她坐上車後,他開口對她說的第一句話,語氣和他臉上的表情一樣充滿了讚歎。
「我可以吻你嗎,老婆?」
她聞言驚愕得瞠圓了雙眼,惹得寇貴忍不住愉快的笑了起來。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喜歡開玩笑。」她朝老公皺眉。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想吻你。」他微笑道,一邊將車子開上路。
「才怪。」可靉朝他做了個小鬼臉。她才不相信他說的話哩,過去他吻她的時候,有哪一次曾先問過她的意見啊?
他看了她一眼。「不過我不想吃掉你嘴上的口紅。」
「我有帶口紅呀。」她脫口而出,沒想過這樣說就好像她也在期待、邀請他吻她一樣。
「原來你這麼想要我吻你呀。」他沉默了一會,忽然笑道。
可靉輕愣了一下,緊接著立刻漲紅了臉,大叫著否認,「我才沒有!」
「真的沒有嗎?」他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
「沒有。」即使有也要說沒有。
「那真是可惜。」
他真的那麼想吻她嗎?
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到他好看的唇上,腦袋浮現的則是他吻自己時的感覺,那種濕潤、溫暖、害羞、甜蜜又有點讓人喘不過氣、渾身發燙的感覺。
「你在想什麼?」寇貴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我沒有在想你吻我的感覺,沒有!」可靉被嚇了一跳,迅速做出反應,說完後,還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擺出一臉正經的表情。
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寇貴呆了一呆,然後放聲大笑。
「哈哈……」
天啊,她怎麼會這麼可愛、這麼老實呀?天啊……哈哈……他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來,雙手幾乎都要無法握穩方向盤了。
「你在笑什麼啦?」他可愛的老婆仍在狀況外的對他猛皺眉頭。
他真的沒辦法再一邊開車一邊笑,這樣實在太危險了。打上方向燈,他將車子往路邊靠去,把車子停了下來。
「幹麼停車?你到底在笑什麼啦?」可靉依然沒反應過來。
寇貴又狂笑了會兒,這才勉強止住笑聲。他側頭看她,臉上儘是愉快的笑意,但注視她的眼神卻是溫暖而深情的。
「老婆,我可以吻你嗎?」他柔聲問道。
可靉一怔,臉又紅了起來。他怎麼這樣問她啦,這個問題要她怎麼回答嘛?
她垂下眼,羞得想低頭,他卻在此時伸手過來抬起她的下巴,一瞬間便吻上她的唇。
濕潤、溫暖、害羞、甜蜜又有點讓人喘不過氣、渾身發燙……
啊,就是這種會讓人上癮的感覺。
她閉上眼,醉在老公的吻裡。
「寇太太,有你的包裹喔。」
「寇太太,有人送花給你喔。」
最近,幾乎每天門邊的對講機都會響起,傳來一樓警衛通知她下樓領東西的聲音。
剛開始的前一、兩天,她都帶著一臉疑惑的表情下樓,猜測是誰寄了東西給她,因為她既沒有電視購物,也沒上網購物的習慣,而娘家離家裡又不遠,如果爸媽有東西要給她的話,通常都是請人直接送過來,或者是叫她回家拿的。
她實在想不透,怎麼會有她的包裹呢?
結果,謎底令她驚訝得睜大雙眼,寄件者竟然是她老公!
第一個由快遞送來的東西,是一盅熱騰騰的佛跳牆,老公的電話隨後到,告訴她中午和廠商吃飯發現這道菜很好吃,所以也想讓她嘗嘗。
隔天,第二個由快遞送來的是一個全球限量名牌包,裡頭附了張卡片,上頭有著老公龍飛鳳舞的字,寫著這是那天她陪他出席宴會的謝禮。
第三天是一束罕見的紫色玫瑰花,隨花束附上的卡片上寫著--老婆,結婚半年快樂!害她看了之後,忍不住當場在警衛室裡笑了出來,因為她只聽過人家慶祝結婚週年,從沒聽過結婚半年也要慶祝的。
然後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當她陸續接到他以各種名目送來的包裹時,終於知道那些理由全都是借口,目的只是為了要送她禮物而已,感覺真的好甜蜜。
是誰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
現在看來,其實只有有沒有心,和做與不做的差別而已,寇貴這不就做到了嗎?甚至還做得比她想要的好上千百倍。
現在的她除了激動、感動之外,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自己能夠愛上他、嫁給他真是太好了。
帶著滿臉幸福的微笑,她輕哼著歌曲,將花瓶裡已經有些枯萎的花束拿掉,換上剛收到老公送給她的花。
「鈴鈴……」電話響起。
「一定是老公!她愉快的飛奔而去,迅速的接起電話。
「喂?老公,我收到你送的花了,很漂亮,謝謝你。」她甜甜的說。
電話那頭一片沉靜。
「老公?」
「我不是你老公。」
可靉呆愣了一下。這聲音是--
「爸?」天啊,是公公!「對不起,我以為是寇貴。對不起,對不起。」好丟臉喔!
「你現在有空嗎?」寇浩鑫問道。
她沒有多想,急忙回答,「有。」
「我可以過去找你嗎?有件事我想和你談一談。」
「好。」不知道公公想和她談什麼,她只能應好。
對方將電話掛斷,可靉卻拿著話筒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將話筒掛回話機上。
公公突然來找她,是為了什麼事呢?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說,必須當面和她談的?
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怎麼也想不透。
要打電話告訴老公這件事嗎?
還是暫時先不要好了,因為她連公公想找自己談什麼事情都還不知道,要跟老公說什麼?還是等公公來過以後再說吧。
點點頭,她走進廚房切了盤水果,水果才切好,警衛室便用對講機通知她有客人來訪。
可靉立刻趕到樓下去,親自將寇浩鑫迎上樓來。
「爸,請坐。請喝茶。請吃水果。」
一陣應有的基本招待後,客廳便陷入一片風雨欲來的詭異平靜。
她有點坐立難安的偷看了表情嚴肅、從進門後就沒一絲笑顏的公公好幾眼,愈坐愈覺得情況好像不太妙。
是不是她在無意間做錯了什麼事啊?
「爸,你今天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受不了四周愈來愈凝窒的氣氛,她小心翼翼的詢問。
「家裡整理得很乾淨。」寇浩鑫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環視著屋裡。
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她害羞的微微一笑。
「那束花是寇貴送給你的?」他的視線停在擺在電視櫃的花束上。
「嗯。」她微羞的點了點頭。
「寇富的老婆懷孕了。」他突然說道。
「真的嗎?」可靉驚喜的叫道。她曾經見過這個大嫂,是個可愛、清秀又有氣質的小女人,舉手投足間有一股無邪的親和力,讓人不得不喜歡她。
「寇達的老婆也懷孕了。」
「咦?」她忍不住露出一臉驚訝又驚喜的表情。這麼巧?這不是雙喜臨門嗎?公公、婆婆一定很開心。
她正想開口向寇浩鑫說恭喜時,沒想到他又說話了,「還有,聽說寇利的老婆也懷孕了。」
可靉驚訝的瞠大雙眼。那這就不是雙喜臨門,而是三喜臨門了。
「爸,恭喜你了,你一定很開心對不對?」
「你呢?」
「嗄?」
「你們是最早結婚的一對,為什麼其他三個都懷孕了,但你卻沒有消息?」而且這個媳婦還是唯一一個由他選擇、受到他祝福的。
寇浩鑫覺得不悅極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老天給他的答案,告訴他他做錯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根本就不應該干涉太多,即使他自認為這麼做全是為了兒子好。
他錯了嗎?
事實幾乎都已經擺在眼前了,那三個不被他祝福的兒子,一個個都幸福的快要當爸爸了,但是反觀這個由他一手促成婚事的老二……
張秘書跟他說,寇貴前陣子都住在公司裡,沒有回家,上回可靉曾到公司去找他,兩人的關係看起來不太好,然後隔天她就在垃圾桶裡,看見一張被撕毀的離婚協議書。
他們夫妻才結婚多久而已,竟然已經吵到連離婚協議書都拿出來了?
他錯了,真的做錯了。
可靉呆愣了一下,壓根兒就沒想到公公會這樣問她。
「爸……」
「你們離婚吧。」寇浩鑫看著她說,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她整個人都嚇呆了。
「爸,你剛才說什麼?」她不敢置信的搖頭,不確定到底是自己聽錯了,還是他說錯了。
「你和寇貴離婚吧。」
可靉茫然的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
離婚?
「為什麼?」她不由自主的衝口問道,「只因為我沒懷孕嗎?我和寇貴結婚才半年而已,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叫我和寇貴離婚,不可以。」她不斷地搖著頭,不相信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我聽說寇貴之前都住在公司裡。」
她呆了一下。「那是因為工作太忙的關係,而且--」
「真的只是因為忙嗎?」寇浩鑫打斷她的話,「從公司到家裡的車程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睡在公司會比睡在家裡舒服嗎?你們之間應該不是只有這個問題吧?否則也不會連離婚協議書都拿出來了。」
可靉突然渾身一僵。沒想到公公竟然會知道這件事!
「可靉,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做我的媳婦,但是只有我喜歡是不夠了,畢竟要和你一起生活的人是寇貴,不是我。」他歎息的說,「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和寇貴會很適合,因為不管是從哪一方面來看,你們倆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是誰知道共組一個家庭這種事,不是用光靠這些條件就可以的。所以,雖然這樣說真的很對不起你,但我還是希望你和寇貴離婚,好嗎?」
她激動的用力搖頭。「爸,我愛寇貴,寇貴他--」
「我知道你愛寇貴,所以當初我才會讓你嫁給他,但是一廂情願是沒有用的,這樣下去你們倆都不會幸福的,所以我叫你和他離婚,其實也是為了你好。」寇浩鑫語重心長的對她說。
可靉著急得不斷地搖頭。「我們倆是相愛的。」
「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是騙不了別人,可靉。」
「我沒有騙人。」她拚命的想著要怎麼讓公公相信她說的是真話,「上個星期寇貴才帶我到香港玩,還買了好多東西送給我,還有那束花也是他送的,除了花,他還每天--」
「那是因為他不愛你,感覺對你有所歉疚,才會送禮物給你的。」寇浩鑫歎息的說。這種補償的心態,他怎麼會不曉得呢?
「不是這樣的,爸。寇貴他跟我說過他愛我,我們倆是真心相愛的,請你相信我。」
寇浩鑫以同情和抱歉的表情看了她一會兒後,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會親自去向你爸媽道歉。」說完這句話,他逕自舉步離開,完全沒理會身後追趕的她的叫喚。
可靉整個人都傻掉了。怎麼會這樣?
她回到客廳,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發呆,腦袋亂成一團,臉上還有著哭笑不得的表情,完全想不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和寇貴的關係好不容易才漸入佳境,為什麼公公會在這時候突然冒出來,要求她和寇貴離婚呢?這實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大嫂懷孕了,兩個弟媳也懷孕了,現在只剩她的肚皮還沒有任何消息,這會不會就是公公不要她這個媳婦的真正原因呢?
可是她和寇貴結婚也不過才半年而已,公公拿這個理由否決她,會不會太奇怪了?還是其實還有其他他沒說出口的理由?
可靉努力的想,用力的想,想到窗外天黑了,她都沒有注意到。
「喀!」
大門外突然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嚇了坐在客廳裡的可靉一跳,她迅速抬起頭來,這才發現自己所在的屋裡一片昏暗。
大門被推開,門外走廊的燈光倏然照進屋內,打在她身上。
「怎麼不開燈?」寇貴走進家門問道,同時伸手將電燈打開。
可靉眨了下眼睛,看著提著公事包剛下班的老公,猛然跳起來大叫,「糟了,老公,我沒煮飯!」
「沒煮飯到外面吃就行了。」寇貴毫不在意的說,然後忍不住好奇的看著舉止異常的老婆問:「你剛才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廳裡做什麼?」
「我在想事情。」一提起這件事,她又煩惱得皺眉。
「想什麼事想得這麼專注,連晚餐都忘了煮?」他一邊扯開領帶,一邊走到她身邊,然後傾身吻了她一下。
可靉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後抬起頭看著他。「老公,你愛我嗎?」
「我愛你。」寇貴忍不住又吻了她一下,「今天我沒跟你說過這句話嗎?」他以為他早上出門與她吻別時,有說過「我愛你」。
「所以你是真的愛我對不對?」可靉仍不放心的追問。
「老婆,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終於發現她有些不對勁。
她垂下頭,安靜了一會兒,終於輕歎了口氣說:「下午爸爸來過。」
「爸爸?你爸,還是我爸?」
「你爸。」
「我爸來做什麼?」寇貴訝異的挑眉。
「他跟我說大嫂懷孕了。」
「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他說兩位小叔的老婆也懷孕了。」
「寇達他老婆懷孕的事我知道,但是寇利他老婆也懷孕了?」他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他們還真拚!
「爸爸問我說,我們是最早結婚的一對,為什麼他們三個人都懷孕了,我卻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可靉嘟起了嘴。
「他就為了這事來找你?」他有些難以置信,感覺有點生氣。
她搖搖頭。
「不是?那他到底來做什麼?」
「爸他……」她欲言又止,總覺得自己現在若把公公希望他們倆離婚的事情說出來的話,今天的晚餐就報銷了。
「爸他怎麼了?」她的停頓讓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老公,我們先去吃晚餐,吃完之後再說好嗎?我肚子好餓。」
寇貴懷疑的看著老婆,明知道她說肚子餓極有可能是在說謊,但是卻捨不得真的讓她餓肚子。
「好吧,我們先去吃晚餐。」他同意的說,「你要換衣眼嗎?」
可靉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著,然後搖搖頭。由於下午公公來訪的關係,她已換了合宜的衣服,不是平常在家穿的居家便服。
寇貴點點頭,然後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的往外走。
「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她再度搖了搖頭。其實她沒什麼胃口,但是老公在外辛苦工作了一天,不吃晚餐可不行,所以她才會說要先吃晚餐。
「那就由我決定嘍?」
「好。」
雖然吃晚餐的時候,他們擁有一個獨立的包廂,要談什麼事都可以,不過他卻沒有催促她繼續之前未完的話題,只是一直勸沒什麼胃口的她多吃點東西,甚至還想換家店用餐,只因為他以為她不喜歡吃日本料理。
不忍讓老公失望,她最後還是吃了一堆東西,吃得胃差點沒撐到爆,而她的老公則滿意的露出了微笑。
回到家,時間已近十點,她從沒想過吃個晚餐需要花這麼長的時間。
「好了,我們現在可以繼續之前的話題了。我爸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到這裡來?」寇貴溫柔的將老婆安置在沙發上後,開口問道。
該來的還是會來。可靉無奈的在心裡歎息著。
「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麼事?」
「你不可以發火喔。」
「聽你這樣說,就知道它一定會讓我發火,到底是什麼事?」
「你還沒有答應我,說你不會發火。」
「情緒這種東西不是說了就算,就可以控制得住的,老婆。」
「說的也對,那……」可靉轉了下眼珠子,突然想到一個好辦法,她移身從沙發上改坐到老公的大腿上。
「你這是幹麼?」寇貴以一臉怪異的表情看著她。
「這樣你要發火的時候,至少得先考慮我還坐在你身上,不能太過激動,以免害我受傷。」可靉伸手圈抱住他,整個人賴在他懷裡。
寇貴聞言,簡直是哭笑不得,但也拿她沒辦法。
「好吧,現在你可以說了吧?老婆。」
「爸爸要我和你離婚。」
「你說什麼?!」他反應劇烈的一震,同時大聲叫道,差點沒將坐在他大腿上的老婆震到地板上去。
「我的耳膜被震破了啦。」可靉苦著臉,搗著耳朵,有點後悔坐到他大腿上的這個點子了。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壓抑著想大聲咆哮的衝動,他握著老婆的肩膀,放軟聲音確認。他是不是聽錯了?
說一遍就讓他有這麼大的反應了,她才不想再刺激他一次呢。
「不知道為什麼,爸爸就是不相信我們倆是相愛的,認為我們倆在一起不會有幸福。」可靉無奈的歎氣。
「他真的叫你和我離婚?」寇貴冷著臉,一股快要壓抑不住的怒氣就要在他體內炸開。
爸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憑什麼這樣做?
當初要自己和可靉結婚的是他,現在要可靉和自己離婚的人也是他,他到底是憑什麼這樣做?就憑他是他的父親這一點嗎?
父親?哼!
他真的有把他當成兒子來看待嗎?還是只當他是個傀儡吧?可以幫他達到目的的傀儡!
「老公,你別露出這麼冷峻的表情,我會害怕。」可靉伸手輕碰他的臉。
「我們不會離婚。」他低下頭,以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與神情看著她。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立刻點頭,「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們都不會離婚,我們要相愛一輩子,一起生活一輩子。」
她伸手圈抱著他,將頭枕在他肩膀上。決定這個位置,她要佔據一輩子。
寇貴若有所思的沉靜了一下,突然開口問道:「老婆,我們去歐洲度蜜月你覺得怎麼樣?」
「嗄?」可靉驚訝的抬頭看他,不懂他怎麼會突然改變話題,提到這件事。
「我們去歐洲度蜜月好不好?」他再次問道。
「好呀,但是去歐洲至少要花上十天半個月耶,你可以連續休息這麼久嗎?」她雖然期待,但不免要為他著想。
「可以,以後我想休息多久都可以。」因為他決定離開寇氏,不再做一個只懂得愚孝而失去自我的傻子了。
「為什麼?難道你的工作終於有人可以分擔了嗎?」可靉驚訝的問。
寇貴對她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歐洲有很多國家,你最想去哪一個國家?」
「法國!」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不知不覺就被他轉移了注意力。
美麗、浪漫的法國,巴黎鐵塔、香榭大道、普羅旺斯……啊!還有之前在網路上看到的Evian度假小鎮。如果要去歐洲的話,她第一想去的國家就是法國,Bonjour!
「好,那我們就先去法國。」寇貴認真的點頭附和。
看著他,可靉突然失聲笑了起來。
「好好笑。好像我們已經決定、確定了要出國一樣。」
「我們是已經確定了沒錯,所以你明天或後天有空的話,就先整理行李。」他認真的說。
「老公,你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他認真的神情,讓她慢慢地收起臉上的笑容,懷疑的看著他。
「不對。」
「所以你是認真的?」
「對。」
「可是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嗎?」
「這件事我會解決,你別擔心。」
「可是--」
「別可是了,你只要整理行李,準備出國就好了。」說完,他吻住她,成功的阻止了她層出不窮的疑惑與問題。
既然決定了,他就不會後悔。
他要離開寇氏,這是爸爸逼他的。
法國很美也很好玩——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歐洲很美也很好玩,不管是法國、德國、瑞士、義大利、奧地利、荷蘭、比利時、捷克……總之,一趟蜜月旅行就讓她幾乎走遍了歐洲除了北歐四國外的所有國家,讓她不知道該說賺到了,還是該說——
唉!其實她比較想說唉啦,因為他們已經在歐洲待了快兩個月,讓她好想念台灣的一切人事物喔。
寇貴的手從後方伸來,將她圈抱進他懷中。
他先親吻了一下可靉的臉頰,然後才問她,「在想什麼?」
「想家。」她老實回答,身後的他卻突然沉默了起來。
她在他懷裡轉身,與寇貴面對面。
「老公,我們是不是該回家了?」
是她太單純了,還是她對他的瞭解沒有自己以為的深入,才會讓原本應該很容易就可以解決的事情,變成現在這樣?
老公竟然為了公公沒搞清楚情況就叫他們離婚,憤而丟下工作,帶她離開台灣,而且好像永遠都不打算回去一樣,她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在告訴老公那件事之前,她就已經知道絕對會引發他的怒火,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他會氣成這樣。
表面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湧,若非他一再延後回台灣的時間,她大概永遠也不知道他還在為那件事生氣,而且根本就沒消過氣。
唉,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將事情說出來,反正她也不可能因為公公希望他們離婚,她就真的和他離婚。真是千金難買早知道,萬般無奈不知道啊!
面對她的問題,寇貴閉口不語。
「我知道你還在為爸要我和你離婚的事生氣,但是我們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就永遠不回台灣呀,老公。」她柔聲勸道。
「我可以申請工作簽證,我們就住在這裡。」他語出驚人。
他還真的想永遠留在這裡喔!
可靉被嚇了一跳,知道他說的話不假,因為在歐洲旅遊的這段時間,他曾帶她去見過幾個他住在歐洲的朋友,他們一個比一個來頭大,別說是工作簽證了,以那些人的地位,即使要幫他們倆入籍歐洲也不成問題。
「可是我想念台灣的食物,想念那些只有台灣才吃得到的古早味,怎麼辦,老公?」她可憐兮兮的對他說。
寇貴有點動搖的蹙起眉頭。
「你都沒發現,我最近有點食慾不振嗎?」她再接再厲,乘勝追擊,「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愈來愈瘦的,如果我瘦成了皮包骨,你還會愛我嗎?」
「老婆……」
寇貴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他怎麼會不知道老婆說這些話的目的,是為了要勸他回台灣呢?
可是一想到回台灣,他就會想到那個自私自利的父親,想到他的無情,以及他要可靉和自己離婚的事。
一想到這些,他壓根兒就不想回去。
但是老婆因為想念台灣的食物,吃不慣這裡的東西而愈來愈瘦,他又會忍不住心疼、心軟了,即使明知道她是在裝可憐,也沒辦法硬下心來下理她。
「老婆,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來想辦法。」他左右為難的開口道。
「炸臭豆腐。」
「嗄?」
「蚵仔麵線。」
「呃。」
「蚵仔煎。」
「唔。」
「還有淡水真理街的阿給。」
她真的是在為難他,這些台灣特有的小吃,叫身處在歐洲的他從哪裡變出來啊?寇貴無奈的苦著臉,看著她。
「老婆……」
「老公,我們回台灣好不好?」不想再拐彎抹角了,可靉直接向他要求,「我不只想念台灣的食物,我還想念台灣的家人和朋友,想念聽得懂別人在說什麼的感覺。我不喜歡待在這裡,這裡讓我寸步難行。我們回家了,好不好?」
寇貴倏然又沉默了下來。
可靉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得針對問題和他談一談才行。
深吸一口氣,她退後一步,牽起他的手,走到沙發邊拉著他一起坐下。
「老公,你知道嗎?你突然把工作丟下就走,讓公司陷入一片紊亂之中,媽媽說爸爸被氣得高血壓發作,在醫院裡住了好幾天。」其實這些日子來,她一直都有和台灣的家人保持連絡。
「對他而言,公司就是他的寶貝、他的一切,我這樣一走了之,把他最寶貝的公司弄得一團槽,他當然會氣到住院。」寇貴嘲諷的冷笑。
「爸爸他其實是關心你的。」
毫不認同這句話,他冷哼了一聲。
看著他臉上譏諷的神情,可靉沉重的吐了一口氣。
「我爸也是一個事業心很重的人,小時候我還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沒有爸爸。」她握著他的手,緩慢地開口,「長大後,我漸漸覺得我爸滿腦子都只有工作,根本就沒有我這個女兒或我媽媽,所以我曾經為此恨過他,很恨、很恨。」
「但是後來我發現,恨並不能解決任何事,只有放下、原諒或是雙方坐下來談,把心中所有的不滿一次全部發洩出來,這才有辦法解決事情。我覺得你和爸爸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坐下來好好的談過。」
「我們經常坐下來談。」他撇唇道。
「談的都是工作和生意上的事,有談過你對他的感覺,你心裡對他的不諒解或怨恨嗎?」
寇貴再度沉默了下來。
「在我向我爸發洩對他的不滿和怨恨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可能連我幾歲、生日是在幾月幾號都不知道。可是事實並不是這樣,我爸他什麼都知道,知道我幾歲,知道我什麼時候生日,知道我的興趣,知道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他其實一直都在關心我、注意我。」
「只是一開始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和我拉遠距離,並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那種相處模式後,等他不再那麼忙,有時間關心家庭時,卻不知道要怎麼去改變我們僵硬的關係。我想,你爸應該也跟我爸一樣。」
「不一樣。」寇貴突然開口說。
可靉看著他。
「你爸至少不會不管你的意願,就自以為是的擅自決定你的人生。」他對父親的所作所為無法原諒。
「自以為是嗎?」可靉看著他,喃喃自語般的輕聲說道,「如果真是自以為是的話,我想他的出發點也是為了你好,不會害你,你有想過這一點嗎?」
「如果你的意思是虎毒不食子的話,那麼他是唯一的例外。」
「老公……」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沒想到他們父子倆之間的鴻溝會這麼的深、這麼的大。
父子倆?
不對,不只兩個人,應該是五個人才對,他們四兄弟對他爸都有很深的誤解,所以之前他哥和他弟才會先後離開自家公司,讓所有的工作全都落到他頭上,她早該想到的。
該怎麼說她公公這個人呢?
雖然和他認識不久,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但是她曾聽爸媽說過,寇浩鑫是個很不簡單的人,不管是在事業上,或者是處理感情上,都很值得人尊敬。
事業不必多說,光看寇氏集團現今的規模就夠了。
至於處理感情方面,看他同時擁有兩個老婆,同住一個屋簷下卻能相處愉快,就夠讓人欽佩了。
一個能讓兩個女人都願意為他生兒育女、不離不棄的男人,不可能會是無情冷酷的人,他們這四兄弟怎麼會看不透、想不通這一點呢?真是令人納悶。
算了,如果用道理和他講不通的話,那就只剩下直接要求他這個辦法了。
「我希望你能回台灣和爸爸好好的談一談。」
「沒什麼好談的,他根本就不會想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沒有和他談過怎麼會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希望你們談一談。」她加強語氣說。
寇貴搖頭拒絕。
「老公……」
「這個話題到此結束。」他斷然拒絕。
「沒辦法。」她也卯起來和他槓上了,「我想回台灣,老公,我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了,所以請你、拜託你和爸爸和好,不要再執迷不悟,為了一件小事情和他賭氣了好嗎?」
他的臉色倏然一變。
「小事情?」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你覺得他要我們離婚是件小事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她話未說完,他便將手從她手心裡抽開,然後起身離開座位,離開她。
「原來你覺得和我離婚是件小事。」他滿臉失望的神情,轉身走出房間。
因為事出突然,可靉完全不知所措,只能眼睜睜的呆坐在原位看著他離開。
寇貴在生她的氣。
他對她的態度不冷不熱,不會主動和她說話,若由她主動開口,他也不會不理她,只是會用最簡短的方式來回答而已。
或許他不知道,這種態度比和她大吵一架更讓她覺得受傷。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和他吵架,只是想回台灣,想幫他們父子倆和好而已,但是為什麼結果會變成這樣?
窗外,遠處蒼翠群山襯著湛藍天空的風景美得像一幅畫,讓她突然想到一句話——遠山含笑……
可是她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只覺得好孤單、好想哭而已。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隨遇而安的人,因為她一直覺得自己很笨,做什麼都會出錯,所以待在陌生的環境裡,總會讓她感覺到不安。
這次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在一個陌生的國度待上這麼長的時間,不過因為有他在,她相信他可以讓自己依靠,無論遇到任何困難,他一定都能夠幫她解決,所以只要有他在身旁,她就不會感到不安,可是現在……
可靉轉頭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眼淚不由自主的從眼眶裡掉下來。
他從早餐出門去之後,就沒再回來,連午餐時間都沒回來陪她用餐。他明知道她一個人會害怕、會不安,為什麼還要像這樣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他是不是不要她、不愛她了?
眼淚悄無聲息的滑落,她用手將它抹去,下一滴淚水旋即又滑落下來,完全不受控制。
可靉,不要哭。
她一邊拭淚,一邊告訴自己。
你又還沒有被拋棄,為什麼要哭呢?要哭也要等真的被拋棄之後再來哭呀,不要哭!
「不要哭,不要哭。」
然而,即使她不斷地這樣告訴自己,眼淚還是不聽使喚,一滴接著一滴奪眶而出。
她真的覺得好難過。
可是換個角度一想,其實他從頭到尾也沒說過不要她、不愛她了呀,她為什麼要自己嚇自己呢?
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找點別的事來做,也許就不會難過了。
她用力的抹去臉上的淚痕,轉動目光看著四周的一切,突然看見中午飯店侍者送來、她至今仍動也沒動的午餐。
雖然一點胃口也沒有,根本什麼都不想吃,但是……
她輕歎了一口氣,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走上前去,從盤子拿起煙熏鮭魚三明治來咬一口。
好硬,好干,好——難吃……
嗚~她想吃熱熱的湯,熱熱的食物,她想吃台灣小吃,好想、好想,嗚~
愈是想念記憶中台灣小吃的味道,嘴巴裡冷硬的三明治就愈顯得難以下嚥,連味道好像都變得很怪異,很噁心。
「惡~」
一陣反胃感突然從喉嚨深處竄出,可靉迅速的用手搗住嘴巴,轉身就往廁所衝去,然後對著馬桶大吐特吐起來。
「嘔~嘔~~」
寇貴即使是作惡夢,都沒想過會看見心愛的老婆蹲在廁所裡,抱著馬桶狂吐的畫面。
他才一推開房門,就聽見有人在嘔吐的聲音,他呆了一呆,還沒將嘔吐和老婆連想在一塊,直到循聲走到廁所門前,才被嚇得雙目圓瞠,三步並作兩步衝進廁所裡。
「老婆,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吐成這樣?你哪裡覺得不舒服,快點告訴我。」他迅速跑到她身邊,以一臉擔心的表情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想碰她又不敢亂碰。
可靉淚流滿面,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想開口說話,卻被下一波反胃的感覺綁架回去,迅速對著馬桶又吐了起來。
「嘔~嘔~~」
「老婆……」
隨著她慘烈的嘔吐聲,寇貴的臉色也愈顯蒼白。
面對這種沒遇見過的情況,他完全不知所措。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早上出門辦事的時候,她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麼才半天沒陪著她而已,她就病成這樣了?到底該死的發生了什麼事?
「老婆,你哪裡不舒服?」一等老婆的嘔吐狀況稍微停緩下來,他立刻開口問道。
「老公,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可靉難受的哭泣著。
「好,我們回家。」他立刻點頭,柔聲答應她,「你先告訴我,你覺得哪裡不舒服,胃嗎?還是別的地方?」
「我想回台灣。」
「好,我們回台灣。」他再次迅速的答應她,然後憂心的問:「你先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好不好?」
可靉抽抽噎噎的搖搖頭。
「老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搖頭的意思是不想跟他說,還是沒有哪裡不舒服呀?
不管如何,總之先帶她到醫院就對了!
有了決定,他立刻彎腰,一把將她從地板上抱起來。
「老公,你做什麼?」可靉急忙伸手抱住他,沙啞的問道,有點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到了。
「我們去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她微使性子的唱反調。
「不行。」反抗無效。
「我不要去醫院。」她又說了一次。
這回他沒再反駁,而是直接抱著她走出房門,朝醫院前進。
不管在哪個國家,醫院給人的感覺就是不舒服。
可靉坐立難安的坐在診療室裡,面對著一個頭髮斑白,滿口德、法、英三國語言交雜著說的老醫生,她是一句話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還好她老公就站在她身邊,溫暖的手始終堅定的握著她的,替她應付並翻譯醫生對她的問話,才讓她沒有做出奪門而出,或者是被嚇得當場哭出來的丟臉事。
「你今天吃了些什麼東西?醫生問你。」寇貴低頭對她說。
「早餐。」她簡短的回答。
「早餐?那午餐呢?你吃了什麼?」
可靉搖搖頭。
「為什麼要搖頭,不要告訴我你沒吃午餐。」他慢慢地瞇起眼睛。
「我沒什麼食慾。」
「沒有食慾就可以不吃東西嗎?」寇貴不悅的問。
「所以我後來才會強迫自己吃一點,然後就吐了。」她以一臉可憐、無奈兼無辜的表情對他說。
他沉默的看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教訓她沒吃午餐的事,不過這件事可以晚點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查出她嘔吐的原因。
「你吃了什麼之後才開始吐的?」
「煙熏鮭魚三明治。」可靉回答,接著大致將她在吐之前所有有沾唇的東西都告訴他,然後就見他翻譯成英語,其中還夾雜了幾句德語和法語向醫生轉述。
醫生說了幾句話,他聽完又轉頭問她,「你現在還會想吐嗎?」
她搖搖頭。
醫生又說了幾句話。
「醫生問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在吐的時候,或者吐之前呢?」
「在吐之前沒有任何感覺,吐的時候喉嚨和胃都覺得不舒服,現在還好,只有在吐的時候才不舒服。」
寇貴將她說的話翻譯給醫生聽,然後醫生看著她又說了幾句話。
「肚子都沒有痛,也沒有任何想上廁所的跡象?」寇貴翻譯的問道。
她搖搖頭。
他轉頭看向醫生,可靉也看著醫生,只見醫生若有所思的沉靜了一下,然後忽然抬起頭,遲疑地對寇貴說了句話,而他聽完後頓時渾身一震,震驚的轉頭看她。
「怎麼了,醫生說了什麼?」他的反應讓她莫名也跟著緊張、不安了起來。
只見老公一動也不動,仍是瞪著她。
「老公,到底怎麼了?」她拉了拉他的手,愈來愈不安。
寇貴依然呆若木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然後突然間又看向醫生,接著便劈哩啪啦、嘰哩咕嚕的和老醫生你來我往的迅速對話起來。
她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老公的臉色看起來那麼蒼白,神情看起來那麼激動,緊握著她的手還有點顫抖,到底是怎麼了,不要嚇她!
「老婆!」他突然轉頭面對她,嚴肅的神情嚇得她連呼吸都停了。
「老公……」
「告訴我,你那個有多久沒來了?」
「嗄?」
他顫抖的說:「醫生說你可能是懷孕了。」
她懷孕了。
可靉至今仍有好像在作夢的不真實感,可是——
「嘔~嘔~~」
當她抱著馬桶狂吐的時候,她懷孕了這件事就立刻變得真實了起來。
嗚~好難過,為什麼懷孕會想吐?她根本什麼都沒有吃,只不過是聞到一點味道而已就不行了,為什麼會這樣啦?
「嗚~嘔~」
看老婆一邊吐一邊哭,寇貴簡直心疼死了。
他從來不知道女人懷孕會是這個樣子,明明什麼都沒有吃,卻還不斷地作嘔,簡直就像是要把胃給吐出來一樣。
怎麼會這樣?他到底該怎麼做才幫得了她,讓她不要再吐,不要再哭了呢?
「對不起,老婆,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你……我……」他眉頭緊蹙,以一臉不知所措與懊海難當的表情看著她。
可惡!他到底該死的要說什麼才能讓她好過點,不再哭呀?為什麼他連安慰人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真是個大笨蛋!
「老婆,你不要哭了好不好?不管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我……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還是要我跳舞給你看?」他耍寶的問,以為這樣至少能逗出老婆一絲笑容,怎知卻完全無效。
可靉完全無法阻止自己失控的情緒。她知道自己這樣動不動就哭很莫名其妙,也知道這樣很讓老公擔心,但是卻無法阻止自己眼淚氾濫成災。
「我想回家,老公,我想回台灣。」她伸手抱住他,抽抽噎噎的哭著對他說。
「好,我們回家。但是你要先讓自己的身體狀況穩定下來呀,你都沒吃東西,怎麼會有力氣可以長途飛行,你知不知道光是這幾天你就瘦了多少?」他一臉心疼的撫著她的臉。
「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媽媽。」她緊緊地攬著他,哭得好無助。
「好。」
「我好想他們。」
「我知道。」
「我想回家。」
「好,我們回家。」他輕柔的安撫著她。
類似這樣的畫面與對話,他們一天大概上演個十次左右,可是即使如此,每回見老婆這樣傷心哭泣,寇貴依然心疼不已。所以——
「叮咚、叮咚。」房間的門鈴突然響起。
可靉立刻止住失控的眼淚和抽噎的哭聲。她可以在老公面前情緒失控,亂哭一通,但卻沒那個臉在其他人面前做這麼丟臉的事。
「來了!」寇貴一臉欣喜的脫口叫道。
「誰來了?你有叫客房服務嗎?」可靉抹去臉上的淚水,啞聲問道。
「來,我們到外頭去。」他以一臉迫不及待的表情,將老婆從地板上扶起來。
可靉立刻用力的搖頭,雖然她現在已經停止哭泣了,但是眼睛和鼻子都哭得又紅又腫的,根本就不宜見人。
「來。」寇貴堅持將她往廁所外帶去。
「老公……」她微微掙扎,但卻完全抵抗不了老公溫柔卻堅持將她往房門帶去的力道。
「來,你坐在這裡。」他將她安置在正面對著房門的沙發上。
她用力的搖項,想起身,卻又被他輕輕壓回沙發上。
「相信我,你會很開心的。」他咧嘴對她保證。
開心什麼?
她完全搞不懂他在說什麼,還在一臉茫然時,他已迅速的起身走到房門前,然後一下子將房門給打了開來。
寇貴側身退後一步,轉頭對她微笑著,同時將站在門外的人一覽無遺的展露在她眼前。
她看著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兩人,難以置信的在瞬間睜大了雙眼。
「爸?媽?」
「小靉!」一句深切想念的呼喚,可母迅速朝她飛奔而來,把她整個人緊緊地擁進懷中。
可靉因為太過震驚,整個人顯得呆若木雞,完全忘了反應。
「你怎麼變得這麼瘦?你在電話裡不是跟媽媽說,你過得很好也吃得很好,人都胖了一圈嗎?」可母抬起頭來,輕撫著她的臉,心疼的看著她。
「媽?你、你們怎麼來了?」可靉眨了眨眼,終於回過神來,以驚喜又帶著茫然不解的表情看著父母問道。
「是寇貴打電話叫我們——不,應該說是求我們來的。」可母回道。
她以疑惑的表情看向老公,然後又看回媽媽臉上。
「他呀,一天之內打了超過十通電話給我,一下子問我你一直吐怎麼辦,一下子又問我你一吃東西就吐該怎麼辦,要怎樣才能讓你吃點東西又不會吐之類的問題,最後竟然還問我可不可以來這裡一趟,他求我說,你的情況真的很不好,他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搞得原本聽見你懷孕的消息還很高興的我,都跟著他緊張了起來,只好拉著你爸爸,以最快的速度飛到這裡來了。」語氣一頓,可母補充道:「對了,我聽你婆婆說,她也跟媽媽受到了一樣的騷擾。」
吋靉感動的看向老公,只見他臉色微紅,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不太好意思的將臉轉開。
可母微微一笑,其實很開心看見女婿有這些反應,因為這表示他是真的關心女兒、愛護女兒。只有真的在乎、關心與愛,才會有緊張、擔憂的反應。
「還好吧?」可父開口問道。
可靉對爸爸點點頭,知道在他平靜到幾乎有點冷淡的神情下,其實是非常關心她的,不然的話,也不會丟下工作陪媽媽不遠千里的從台灣跑到歐洲來看她了。
可父仔細的打量了她一番。「你太瘦了,沒有一個孕婦像你這麼瘦的。」
寇貴聞言,在一旁拚命的點頭。
「這只是懷孕初期,等到孕吐沒那麼嚴重之後,自然就會胖了。」可母開口說。
「這事只有你們女人才懂,你們母女自己去聊吧。」可父擺擺手,「寇貴,你陪我找個地方去喝一杯。」
岳父有令,寇貴不敢不從,但卻擔心的看向老婆。
「這裡有我在,你放心。」可母對他說。
老婆則伸手朝他揮了揮,微笑的露出一副「你放心去」的表情。
投票結果三比一,他無聲落敗。
「你真的不打算原諒你父親嗎?」坐在飯店附設的酒吧吧台邊,可父在喝了口酒後,突然開口問道。
寇貴露出一抹苦笑,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躲不過這一關。
「小靉很擔心。」可父對他說。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他暫時想不出自己該說什麼。。
可父沉默了一下,突然開口說:「你父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寇貴差一點不屑的冷哼出聲。
「小靉認為你誤會你父親了,我也這樣覺得。」
寇貴不語,覺得誤會的人是他們。他們根本就不瞭解他的父親寇浩鑫是個什麼樣的人,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即使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他也可以毫不手軟的將他們當成傀儡、棋子般的利用,以達成他想要達成的任何目的。
「你父親來找過我,他是為了你來請求我原諒的。」
他懷疑的看向岳父。
「他說他當初以為你和小靉會是很適合的一對,所以才會極力促成我們兩家聯姻,結果他錯了。」可父看著手上的酒杯,不疾不徐的道。
寇貴沒有說話,可父則在輕啜了一口酒後,繼續說下去。
「他說他覺得很對不起我們夫妻倆和小靉,也知道說再多的抱歉都於事無補,他願意負起一切責任與賠償,只求我們夫妻倆讓你和小靉離婚,以及不要怪你。因為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自以為是所造成的結果,跟你完全無關。」
「他以為你不快樂,以為這個由他主導的婚姻沒辦法帶給你幸福,所以他希望能讓你重新獲得由自己來選擇婚姻伴侶的自由,然後能夠像你大哥和你兩個弟弟現在一樣的幸福。」
「他希望你能得到幸福,他是真的關心你們兄弟的。」
寇貴說不出話來,總覺得岳父口中所說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所熟知的父親。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父親,是絕對不可能說出希望他能得到幸福這種話的。
不可能。
他不由自主的搖搖頭。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可父挑了挑眉。
「我不知道要怎麼相信,我所認識的他,從來就不是會說那種話的人。」他看著岳父,有些猶豫也有些心冷的回答。
「那他都說些什麼話?」可父好奇的問他。
寇貴無言以對。
「可以回答我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寇貴?」可父沉吟一會,然後嚴肅的詢問。
他點點頭。
「你覺得你父親對你母親好嗎?」
沒想到岳父會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他輕愣了一下。
父親對母親好嗎?
一個有了老婆,卻還在外頭花心,最後還將外頭那個女人帶回家的男人,這個問題還需要回答嗎?
「我想你的答案大概是否定的吧?」等了一會兒仍等不到他的回答,可父替他說了。
寇貴不發一語,算是默認。
「你有問過你母親這個問題嗎?」
他搖搖頭。
「既然如此,你是憑哪一點覺得你父親對你母親不好呢?」可父發出質疑,「如果你父親真的對你母親不好的話,你母親為什麼還願意留在你父親身邊,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她是為了我們兄弟倆才沒離開那個家的。」
「這是你母親說的,還是你單方面的想法?」
寇貴突然沉默了下來。這是他的想法,媽媽從未跟他說過她想離開那個家之類的話,但是——
「我聽說你母親和你另外一個媽媽在家裡相處得非常融洽,感情比親姊妹還要好,這傳言是真的嗎?」
他不情願的點頭。
小媽是個很好的女人,對待媽媽和他們兄弟倆都很好,好到即使她破壞了他原本可以很完整的一個家,他也無法恨她。他想媽媽也是一樣的,所以最後才會把她當親妹妹般的接納與對待。
做錯事的人始終就只有他父親而已!
「寇貴,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我覺得你跟你父親非常的像,總是喜歡默默地關心自己所在乎的人,然後以自己的想法去為你們所關心的人付出一切!」
「我——」他想向岳父抗議,說自己一點也不像那個自私自利又冷酷無情的父視,卻一開口就被打斷。
「先聽我把話說完。」可父威嚴的說。
他只好乖乖地把嘴巴閉上。
「你從沒問過你母親的想法,就認為你父親對她不好,並為她抱屈,因而對你父親帶著不諒解的情緒。而你父親則從沒問過你的想法,就認為你在與小靉的這段婚姻裡不快樂,想為你結束這段不幸福的婚姻。你們的出發點都是關心對方,但是卻也都氾了自以為是的過錯,沒有問過當事人真正的感受與想法。」
「你們父子倆都是那種不擅於用言詞來表達關心的人,只會以自己以為對對方好的行動來表示,但是這種表達方式有時候弄不好,反倒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偏偏你們這類人在被誤會之後,卻又因為不擅長言詞,更拙於解釋的關係,總讓誤會的雪球愈滾愈大。
「人與人之間,解釋不見得是必要的,但是溝通卻是不能少的,即使親如父子、夫妻或家人都一樣。」說著,可父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起身指著酒吧的某一處對他說:「你們好好的談一談吧。」
寇貴懷疑的轉頭看去,接著他震驚的睜大雙眼,腦袋變得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呆住了,因為他看見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了。
他的父親就坐在那裡!
岳父的手似乎又在他肩膀上拍了幾下,然後安靜的轉身離開,也或許他在離開之前還對自己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完全沒聽見,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一個念頭,那就是——父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他是專程為了自己而來的嗎?
答案……
他發現自己竟然膽小到完全不敢去想這個答案。
床上傳來一陣騷動,吵醒了原本就沒有睡熟的可靉。她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便感覺額頭落下一個輕吻,身後則緩緩地貼來老公溫暖的胸膛,然後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
「老公,你回來啦?」她在老公懷中轉身面對他。
「吵醒你了?對不起。」
她輕搖了下頭,然後猶豫的開口道:「我聽我爸說,你爸也來了?」
「嗯。」寇貴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輕應出聲。
「你們見過面了?」
「嗯。」
「談過了?」
「嗯。」
「有好好的談嗎?」
「嗯。」
可靉停頓了一下,然後懷疑的拾起頭來問道:「老公,你打算全程都用「嗯』這個字來回答我所有的問題嗎?」
「嗯。」
聽見他一成不變的回答,可靉頓時露出嗔怒的表情,死命的瞪著他。
好想打他喔。
寇貴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可靉瞪大眼,恍然大悟的大叫。
他圈抱著她,感性的對她說:「老婆,謝謝你。」
可靉呆愣了一下,被他捉摸不定的反應搞到眉頭都皺起來了。他是怎麼了?刺激太大,神經錯亂了嗎?
「你沒事吧,老公?」她擔心的問道。
「謝謝你。」他搖搖頭,將臉頰埋進她頸間的秀髮裡,又說了一次。
「謝什麼?」真搞不懂他到底怎麼了,又在謝她什麼東西啊?
「謝謝你愛我,老婆。」他低聲道:「謝謝你原諒我當初對你的傷害,謝謝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謝謝你懷著我們的孩子,謝謝你忍受我這個拙於表達的老公,還有,謝謝你為了解開我們父子之間的誤會所做的努力。老婆,謝謝你。」
「所以你和爸爸和好了?」可靉驚喜的捧起他的臉。
寇貴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聳了下肩。
「聳肩是什麼意思,有還是沒有?」她不滿的坐起來叫道,非要聽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不可。
「媽媽有沒有告訴你,要吃什麼才不會想吐,還能增加食慾?」他顧左右而言他。
「老公,你想惹孕婦生氣嗎?」可靉嬌嗔的警告。他是故意的是不是?
「老婆,生氣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那你就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嘛!」
「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怎麼可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呀!」
「那爸爸跟你說了什麼?」
「也沒說什麼。」
「老公!」可靉忍不住動手掐了他一把。
「噢!」寇貴低呼一聲,「老婆,你謀殺親夫呀!」
「誰叫你不回答我的問題。」忍無可忍,她又掐了他一下,「快點說。」
「哇!老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蠻橫了?」
「我媽說懷孕的人最大,想要什麼只管說就行了。要看老公愛不愛我、疼不疼我、寵不寵我,趁這個時機測試最準了。」
天啊,岳母,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呀,你怎麼能這樣亂教你女兒呢?寇貴頓時有種哭笑不得又欲哭無淚的感覺,他有點後悔把岳母請到這兒來了。
看老公好像很擔心的樣子,可靉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不會這樣做啦,老公。」她嬌聲道,然後窩進他懷中,靠著他說:「不過我是真的很擔心你和爸爸之間的事,就當是為了安撫我情緒上的不安,告訴我你和爸爸談過的結果好嗎?」
「其實也沒什麼,就像你爸說的,我們兩父子都不擅言詞更拙於解釋,所以我們只是一起喝了兩杯酒,然後他說他要走了,我說好,再見,就這樣。」
「就這樣?」可靉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來,瞪著老公叫道。
「嗯。」寇貴點點頭。
她傻眼的看著他,完全說不出話來。
「你剛才不是說你們有好好談嗎?」她終於有辦法出聲問話。她之前問他的時候,他不是回答「嗯」嗎?
「你知道的,有一句話叫無聲勝有聲。」寇貴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著老婆。
可顛一呆,忍不住動手槌了他一下。
「我真的很關心,你還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他將老婆擁進懷裡,頭枕在她的頸窩裡,以微啞的嗓音緩慢地說道:「我和我爸從來不曾安靜的相處過,每次見面不是談公事就是為了意見不合而爭吵。他總是高高在上、意氣風發、唯我獨尊,一副誰也擊倒不了他的無敵模樣,我從來就不曾注意到他臉上多了好多皺紋,兩鬢已成白髮,疲憊的眼神裡充滿說不出口的無奈、抱歉與寂寞。」
她靜靜地聽他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發現他已經老了讓我很震驚,知道他其實就像你說的,是——關心我的,」他的聲音又更啞了些,「讓我……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該做什麼?那種感覺……我不知道。」
「我知道,就像我第一次對我爸發洩心裡的不滿與怨恨後一樣,有種被當頭棒暍,突然從千年迷霧中掙脫出來,豁然開朗的感覺。」她擁著他輕聲道。
寇貴安靜地抱著她,過了一會兒,突然說:「謝謝你,老婆。」
「謝什麼?」她問。
「謝謝你嫁給我。」
她喉嚨發緊,雙手又將他抱緊了些,然後回答,「不客氣。」
窗外庭院的草坪上不斷傳來娃娃尖叫的大笑聲,惹得屋裡幾個原本在聊天的年輕女人們,同時看向閒在電視前玩Wii的老公。
「老公,你不去看一下嗎?」安歆對老公說。
「老公,你去看看爸需不需要幫忙。」南茜對老公說。
「老公,去看看你的女兒在幹麼。」可靉對老公說。
「老公,別讓小雅爬到爸爸的頭上了!」關晴對老公說。
四兄弟沒有一個人有反應的。
「老公!」四位太座大人同時揚聲叫道。
四個大男人無聲的輕歎,只好暫停廝殺得正激烈的遊戲,轉身朝大門外走去。沒辦法,誰叫懷孕的女人最大呢?
四兄弟無奈的對看一眼,卻發現大家表情雖無奈,但嘴角都含著寵溺的笑意,幸福得很明顯。
推開大門,娃娃們尖叫的笑聲瞬間又提高了好幾分貝——不,也許該說好幾十分貝才對。
「爺爺,我也要,我也要!」
「爺爺,你不要動啦,這樣我會爬不上去。」
「還要、還要,爺爺,我還要轉圈圈啦!」
「爺爺,快點動呀!」
循著聲音在轉角處轉了個彎,一大四小身影頓時出現在他們眼前,只見四個漂亮的小女娃像猴子似的,一個爬在爺爺的背上,一個巴在爺爺的胸前,兩個則是一左一右的吊在爺爺的手臂上,五個人在草坪上轉圈圈。
四個小女娃高興到不斷尖叫出聲,而那個被孫女們騎到頭上的爺爺也樂得笑哈哈。
四兄弟看到這畫面,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無言以對,以及——
幹得好呀,女兒!
【全書完】
豪門婚姻
之一 我的無邪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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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 我的傻瓜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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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 我的率真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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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四 我的可愛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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